莫天苑附近的鎮上,一座酒樓位於大街中央,此刻未到晌午,卻見門口來客進進出出,熙熙攘攘。這不是郝豐曾包下的酒樓,此酒樓有着自己的名號,大金字寫着「酒良居」。名號沒有特殊之意,從前而看,着實要比郝豐原先包下的酒樓大的多,或許是專門做酒水生意的緣故。
酒樓對外開了雙層,二樓留了一排窗子,外觀大街全貌,此處正是飲酒者的最佳位子。只見一角的窗後,齊凌正在樓前站着,且望着窗外,再往內看,王宇志正獨自坐着飲酒。正如完顏雪所言,齊凌哭喪着一張臉,王宇志又在借酒消愁,都成了一副頹廢的模樣。
不時,尤羽出現在了大街之上,齊凌尚未飲酒,一眼看到便打起了精神。尤羽是奉了舒靳之命,前來喊王宇志回去的,可尤羽尚不知王宇志的內心想法,一路走來,難免也猶豫了一路。尤羽不會想到王宇志這般是為了自己,或許猜到了一二,可她萬萬不會曉得林和對王宇志的攤牌。
王宇志早已有了醉意,臉色泛紅,齊凌看到尤羽便坐到了王宇志的一側,可王宇志仍舊在小口飲着酒。齊凌也不勸說,只管任他喝着,只是在一旁淡淡說道:「師兄,九師妹來了,像是來尋你的!」
要在平日裏,齊凌或許會藉此玩笑一番,可他說的一本正經,儘是出於禮數。王宇志一聽到關於尤羽的字眼,頓時清醒了一二,忙站起到窗前去看,正在此時,尤羽也正好抬頭看來,二人不禁遠遠地對視了一眼。王宇志手裏原本取了一個酒碗,見尤羽看來,竟脫手將碗掉落到了地上,尤羽未停,繼續向酒樓里而來。
在二人對視期間,齊凌已站起到了一側,見酒碗落地,完整無缺,也未俯身去撿。尤羽進了酒樓,王宇志轉身回來,齊凌便又淡淡說道:「我在樓下等你們!」
齊凌說着便要轉身而去,可等他剛一轉身,王宇志便對其愣愣地回道:「不用了,你還是先回去吧!」
齊凌一聽便停了下來,未曾轉身,停了一下便慢步而去。王宇志表情木訥的站在原地,等齊凌一下樓,便隱約地聽到尤羽向齊凌問禮的聲音。王宇志俯身撿起了地上的酒碗,重又坐到了桌前,揉了揉自己的雙眼,打起了一些精神。
尤羽既然看到了王宇志,便直奔王宇志而來,她與齊凌招呼過後,上了酒樓的二層。見王宇志規矩地在樓上一角坐着,又直接奔着王宇志而去。王宇志倒好,還不忘繼續飲酒,只管自己又倒了起來。顯然這與王宇志之前的舉動有些違背,如若繼續暢飲,多半是故意讓尤羽看。
尤羽見得王宇志微醉的樣子,心裏擔憂,臉上卻面不改色,二話未說,先行坐到了王宇志的對面。王宇志喝了一口酒,不敢直視尤羽,看着一側便淡淡問道:「你怎麼來了這裏?」
尤羽聽他相問,正好見店小二在不遠處,不禁對着店小二喊道:「店家,上一壇酒,再取一個碗來!」
「好嘞,女俠稍等!」那店小二直接吆喝道。
王宇志見狀,忙看着尤羽問道:「這是作何,你不是不能飲酒?」
「不能飲酒又怎樣,喝不死人吧!」尤羽直接回道。
王宇志才不理她,見那店小二還未走遠,直接又對其喊道:「小二,剛才的酒不要了!」
店小二一聽,卻愣了一下,不禁看了過來。見尤羽正在面色平平地看着王宇志,店小二忙又吆喝道:「好嘞,三爺!」
先是說要,隨即便又說不要,周圍一些飲酒的人多數看向了王宇志二人,那店小二喊罷之後,則直接下了酒樓。此處挨着莫天苑,眾人皆數識得王宇志與尤羽,那些看客不但不敢議論,只是看了一眼,便各安其事。王宇志這一舉,沒有顧及周圍眾人,卻也未顧及尤羽的感受,尤羽的臉色頓時便變了。
大庭廣眾之下,尤羽也不想與王宇志爭辯,停頓了一時便淡淡說道:「昨日,三師兄與五師兄一同送大師兄離開,回去之後,五師兄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任誰去喊他吃飯也不開門。今天早時,五師兄獨自上山練劍,跟他的劍有仇一般,恨不得將劍舞斷。我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王宇志聽尤羽說着,心裏早已不是滋味,待她說罷,眉頭也緊皺了起來。王宇志不知如何回答,停頓了一時,卻聽尤羽又繼續說道:「在我的印象里,師兄沒有嗜酒的愛好,即便是師父亡故,舒大哥出走,師兄也是從容面對,如不是發生了更大的事,就請師兄解釋一二。」
一聽此言,王宇志內心更加猶豫了起來,在他看來,這不便開口解釋的事,還真的是更大的事。王宇志還未開口回答,卻見尤羽看向了窗外,又嘆道:「小師妹正在猶豫離開,不如我也跟她離開算了!」
王宇志不禁脫口說道:「對,你們應該離開!」
尤羽說的,王宇志完全不顧,尤羽明明不是這個意思,王宇志竟順從了她。尤羽一臉意外,這不是她願意聽到的,在她看來,甚至都不是王宇志應該說的。只聽王宇志又跟着正色說道:「離開了就沒有危險,有我們來扛着,你們也不用顧及責任,待一切平靜,你們還能回來重整莫天苑,或者乾脆無憂無慮地生活!」
王宇志是一腔肺腑之言,只是突然想起,說的有些凌亂,尤羽聽來,更不是滋味。尤羽曉得王宇志一定隱瞞了什麼,不禁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什麼危險?」
尤羽一問,王宇志應該冷靜了幾分,可他轉而便又激動地說道:「默默離開,或許是一條生路,不然,後果真的不敢設想。在他面前,我無能為力,我不能置一些人於不顧,我情願一命抵一命,可他的心裏根本就看不起我!」
「林和?你在說林和?是不是林和對你說了些什麼?」尤羽隨即便問道。
王宇志比先前多了醉意,剛才的話卻更像是醉話,可尤羽頓時明白了大概,不禁一連三問。王宇志又以同樣的腔調回道:「林和製造了毒人,這是其次,他還逼我勸你下嫁,否則便要塗炭生靈,真是一個人面獸心、狼心狗肺的東西!」
尤羽的心頭不禁一震,這就是王宇志心中所謂的大事,王宇志不忍於此,陷入兩難之地,可此事牽涉到毒人之事,足以說是驚天的大事。尤羽隨之愣愣地問道:「毒人的事,千真萬確了?」
此時王宇志的酒勁確實上了頭,又將此事言明,不禁頭痛了起來。王宇志瞅着眉頭便回道:「原本不想告訴你此事,可再這樣下去,真的不知還會出什麼亂子,五師弟不知其中原委,已經對我生了意見,我倒不是在乎這些,只是怕莫天苑會成為下一個滅門的對象!」
尤羽看着王宇志,頓時愣住了,依着王宇志如此說來,顯然他決定要依了林和。尤羽面無表情地說道:「師兄為了將此事告知於我,竟不惜爛醉一場,也是煞費了苦心!」
尤羽話中有話,顯然是對王宇志大失所望,為了顧全大局,他竟要置自己於不顧。可攤上這樣的事,王宇志又能如何,知道尤羽會這樣說,又能如何!王宇志醉意之下已難掩無奈,忙極力地解釋道:「所以我說,你們可以悄悄離開,到一個沒有人可以找到你們的地方,待事情一過,你們還能再回來!」
「你感覺我會離開嗎?」尤羽跟着便怔怔地問道。
王宇志頓了一頓,隨之正色說道:「我求你離開!」
「師兄明明知道我不會離開,還這般言辭,當真是不在乎我的感受,我離開還有什麼意義。師兄從開口的一剎那便下了決定,何須要解釋,我能體會師兄的感受,也知道該怎麼做了!」
尤羽雖口口聲聲地說體諒王宇志,可她語氣中透露的,除了明顯的嘆息之外,多少也有傷心之意。王宇志忙又說道:「沒有人可以阻止毒人,只要毒人問世,不僅僅是江湖中人遭殃!」
尤羽早已不耐煩王宇志的解釋,等王宇志說罷,尤羽更是直接站了起來,二話未說,扭頭便走。等尤羽走出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王宇志見狀,不由地便站了起來。卻見尤羽頭也不回地淡淡說道:「對了,師娘讓我告訴你,她在中苑大堂等你!」
尤羽話音剛落,直接疾步而去,完全不在乎王宇志此時的感受。這不是玩笑,這是一種情份的斷裂,王宇志越是解釋,或者越是用醉酒來掩蓋,說明他越是下定了決心。尤羽是發自內心的氣憤,王宇志此舉,顯然是把她往火坑裏推,即便是情非得已,尤羽也不希望此人是王宇志。
待尤羽下樓而去,王宇志又獨自坐了下來,不自覺便又要端起酒碗喝酒,剛拿到嘴邊卻又打住了。只見王宇志愣了一下,突然暗自發力,將那碗赤手捏成了兩半,酒水頓時灑了一桌。王宇志未作停留,站起身來,也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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