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嘀噠嘀噠的軍號響徹在軍營的上空,二班長趙玉亮隨即吹響了起床的哨聲「嘟……嘟……」,新兵們昨晚經過了緊急集合的操練、洗禮,今早的起床、站隊的動作效率奏效了許多,十分地迅速,連長站在走廊下邊的花池旁邊一邊打着噴嚏,一邊用花格子手絹擰着鼻涕,一邊還樂着說:「這群笨鴨子兵欠練、欠收拾!不緊急集合不長記性。」我最不願意看到他用手絹的樣子,看到了我就覺得我們的之間的距離很遠……覺得這是城市人的臭毛病,心想,你連長不也是來自農村嗎?幹嗎學城市人,瞎講究啥啊?!
迎着燦爛的朝霞,我們身着臃腫的冬常服海軍藍軍裝,腰間扎着武裝帶,頭頂着棉絨帽,喊着一二一口號,跑在營區的操場上……這時候響起二班長趙玉亮的聲音:一班那個排頭兵你吃錯藥啦?沒有聽清我的口令嗎!我喊的是左轉彎,你怎麼右轉彎了!
一班長孫玉樹臉上掛不住了,在隊列的後面一邊解下武裝帶一邊緊跑了幾步追上了李福良,照着李福良的後背輪了一下,你聽到二班長的話了嗎,別整天迷迷糊糊的!這幾天一班發生了這麼多事,着實讓他心裏窩着火呢!他在心裏準會想,我怎麼這麼點背呢?攤上了這麼多歪瓜裂棗笨蛋兵呢!
聽着二班長說李福良吃錯藥了,我在心裏也尋思了,是啊,我們班快成綽號王國了!就從我們班的隊尾說起吧:韓牛(憨牛)、我「望天紅」就不說了,楊孟強「鬼機靈」、見了領導除了問好又是點煙又是斟茶的特會來事,三班長張茜特喜歡他,沒幾天就被推薦當了連隊的文書,這小子現在可傲啦,現在看了誰都覺得不如他,我不喜歡他,最討厭這樣的人,巴結領導,見了當官的點頭哈腰的,像個哈巴狗!……
李笑林「刺頭兵」,這小子聽說有點背景,他的叔叔是我們縣武裝部的部長,我們 25 個戰友統統沾了他的光,他始終耀武揚威地說,要不是我你們能來院校當兵嗎?恐怕發配到西藏拉薩當山溝兵去了,他的特點和連長一樣窮講究,每天訓練回到班裏都把臭烘烘的鞋墊掏出來放在太陽下面晾曬,膠鞋的帶子打好了結穿鞋時一套就可以啦,既省事又美觀,他的膠鞋兩雙輪換着三天兩頭刷,刷的顏色有淺綠變得發白,用他的話說,這叫「老兵油子」! 這小子最大的缺點就是自私、愛佔小便宜、愛說風涼話,唯恐天下不亂喜歡挑事端的那種……
楊威「娘娘腔」,這兵說話慢條斯理,性格不急不慢,讓人着急,走起路來象扭秧歌唱大戲似的,你說隊列能好哪去?……
催黎明「小老頭」,整個短小的身體裹在肥大軍裝里就不見人了,走起正步來左右搖擺,東倒西歪,令孫玉樹頭疼……
趙楚福「趙大頭」,一個班裏就數他的頭大,隊列不錯,但是沒上過學沒文化,政治考試次次倒數第一,班長楊文東排在全班的第二名,因為它比李福良矮一點,全班唯獨他沒有綽號。雖然部隊不讓起綽號,但是在新兵連這段生活中就不知不覺中產生了叫響了,指導員嚴肅地對孫玉樹說,怎麼你們班成了綽號班了?你這個班長是怎麼當得!孫玉樹聽後,撓撓後腦勺調皮地說:「我的好指導員,你就別追究了,這是軍隊自然形成的產物,革命隊伍里戰士都有自己的特點嗎?我們平時不喊心裏知道就是了,再說了,我還被戰士們私下喊為「活閻王」呢!不就是因為我的五官不好看嗎!」
指導員最後說,照你這樣說,我和連長都得有綽號了! 這個問題,很嚴重,一定糾正,必須改!綽號多說明了一個問題,就是你班長不善於管理!孫玉樹心想:是啊,我們班在全連三個班中最亂,政治考核老末,隊列倒數,還經常出問題!你說我能不着急嗎?孫玉樹心想,連長、指導員你別老責怪我啊,你們難道一點責任都沒有,你們制定的訓練、政治學習計劃都不保密,連文書都滿不過,他緊急集合得了第一,這是誰的錯?……
隊伍圍着新兵連附近的幾條水泥路繞了一個大圈跑了回來,算是結束了早操訓練,連長說,現在是三九天,早上凍得戰士出不來手,臨時取消了早晨的隊列訓練。
接着全連洗漱完畢就去飯堂開飯了。飯後,在連隊的廁所,我遇到了韓牛,我把他叫道旁邊的角落。指着他的鼻子說:
「韓牛,你太不夠意思了?!」
「我怎麼不夠意思啦?不就是我昨天承認扔了你的裝備嗎?你知道我和楊孟強是什麼關係嗎?我們一個村的,在村上論輩分他叫我叔叔,當兵來之前,他的父母就叮囑我,要照顧好他,昨天晚上,我在睡夢中,看見了他到過我們的床邊,我猜想準是他幹的,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替他承認了,你不會打我,而且一準會原諒我!是不是啊?」
對於韓牛的解釋,我只能信一半,因為昨晚我已經知道答案了,韓牛怕當官的,楊孟強在韓牛的心目中「文書」的身份就是官了。
平時,他除了和我好之外就是楊孟強了,他雖然比楊孟強大,但是卻事事讓着對方,就連楊孟強的髒衣服都給包了,我開始認為楊孟強欺負韓牛,可是後來發現這是韓牛在討好楊孟強,這更讓我堅信楊孟強對韓牛用手掏下水道在連隊幹部面前演戲的看法,同時也堅信自己的對此事的評價:這小子絕對的聰明。昨晚的事情,就是很好的印證,他為了討好楊孟強,甚至犧牲自己,出賣朋友,呵呵,這小子不傻,真的心裏有點玩意。
「那楊孟強為什麼要這樣干呢?」我有點急不可待地問。
「因為,這我講不好,但是,他好像對連長在酒桌上對你是連隊小秀才的讚賞很生氣!」韓牛努力回憶着。
「我是小秀才對他重要嗎?」我有點摸不着頭腦。
「有啊,你想啊,聽老兵講,要想新兵連下連隊當文書,就得需要你這樣能寫會畫的兵!」韓牛激動的指手畫腳地解釋起來。
「哦,原來如此,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他是什麼時候問的你。昨晚,我們從連長哪回來,我們在廁所我把昨天的事全對他講了。」
「我有點明白了,但是又有點迷茫了,我對當文書可是一點都不感興趣,他看作是美差,甚至在韓牛眼裏是個官,但是,在我眼裏一文不值,因為,我對當官的排斥,再說,我不願意伺候當官的!特別受不了連長的花格子手絹在臉上擦來擦去……」
回到宿舍一會兒功夫,集合哨響了。我們集合隊伍進行了隊列訓練,在訓練中間隙。楊孟強把我拉到了旁邊。說:
「魏民,我求求你,你別和我爭文書好嗎?」
「你說什麼啊,我什麼時候和你爭了?! 告訴你我可不是這樣的人,再說了,你不是幹得好好的嗎?!」
「其他的你就別問了,你就說想和我爭嗎?」楊孟強懇求的目光很強烈,看得出,他有點着急。
「我答應你,誰要是和你爭這個破文書,他就是烏龜大王八!」
「你真好,我昨晚對不住了,改天我給你在連部拿幾個軍用信封。」
他不提不要緊,這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前幾天,我找他要,他還說不好弄呢,現在為了討好我,主動送上門來了,這個小子為了達到個人目的,真是不擇手段啊!。聰明、聰明,頂級的聰明!
我說先謝啦,你隨便吧!
這時候,集合的哨子響了……
上午訓練結束,回到連隊,我就被指導員請到了連部,我認為一準是昨晚緊急集合的事。指導員和連長端坐在辦公桌前,指導員說:
「知道找你來為了什麼嗎?」指導員笑眯眯地看着我。
「知道。」我低着頭漲紅着臉說。
「知道什麼啊?」指導員不給我喘息的機會。
「是昨晚緊急集合的事吧?!」我試探着問。
「錯了,這是個好事,好了,不繞彎子了,經連隊支委會臨時決定:讓你代替楊孟強當文書!」指導員的眼光目不轉睛又有點期盼的意思。
「指導員,人家楊孟強當得好好的,怎麼說換就換了,這不太好吧,再說了,戰友們怎麼看我啊,他們准都以為我想當個這文書呢?!」
「不會的,我們主要是從連隊的文化建設出發,考慮你能寫會畫,再說了你的字寫得也不賴嗎?」
「我不當,你還是讓楊孟強當吧」我大着膽子辯解着。
「望天紅,你膽子大了,這是連部的決定!」我沒想到指導員會發這麼大的火,我是第一次發現他發這麼大的火,而且拍了桌子,瞪着眼珠子,還喊出了我的綽號,我猜想這是指導員嗎?在我心目中指導員文質彬彬的影子蕩然無存,剩下的是指導員那張張牙舞爪的臉。我的眼淚順着雙頰嘩嘩地流了出來。
連長急忙過來,打了圓場:
「你小子不領情,這是指導員看上你了,楊孟強是我看上的,你知道指導員因為這件事找我說了多少回,我說老周啊,得得,既然,他不願干,就先讓楊孟強先幹着吧,對了,我發現楊孟強這個兵這今天情緒也不太對嗎!最後說,老周啊,我看這樣吧,打掃連部還是有楊孟強幹,抄抄寫寫有魏民干,一個正文書,一個副文書,你看這樣可以嗎?」
指導員被這句話逗樂了,我也笑了,但是,我心裏很委屈,心說,指導員你至於發這麼大的火嗎?不就是駁你面子了嗎?從此,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當官的臉就是「變色龍」啊!等我當大官了,也會像指導員一樣對下屬大發雷霆嗎?我不敢想,因為我的軍旅以後的路還很漫長,漫長的我當官都沒信心了,我現在只不過是一個不是官的小官「副文書」。
我在家信中,這樣寫道:「今天,我當上連隊的副文書了……」
父親在回信中這樣寫道:「兔崽子,蒙我呢?我在部隊怎麼從來沒聽說有副文書這個職務啊!?」
在日後回家探親與家人講起此事,全家人笑翻。……
第二十一章:正副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