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遠侯果然說到做到,他通過一班老兄弟,向皇帝施加影響,果然讓朱棣暫時打消了啟用漢王的念頭。 對此,趙王雖然感到有些失望,卻也在預料之中,在寫給漢王的書信中,他讓漢王耐心等待,利用這段時間做好準備,並保證會在一兩個月後再次發起動議,相信以父皇那極其有限的耐性,到時候一定會力排眾議,啟用二哥的!
收到趙王的書信,漢王十分煩躁,他手下的兵馬已經超過四萬,每日裏所耗的錢糧,都讓他頭大如斗!朝廷一日不給他名分,這些兵馬就得由他供養一天,拖得久了,非把漢王殿下吃破產不可!
但沒有朝廷的旨意,漢王也不敢輕舉妄動,那樣會讓所有圖謀全都泡湯的!所以他只能將過剩的精力發泄在練武場中,像一頭飢餓的猛虎,焦躁的等待機會!
在這個收穫的金秋,煩躁的遠不止漢王一人,還有遠在即墨的劉俊!
劉俊如今率軍暫駐即墨城中,每日裏整軍習武,只待秋收一完,便要立即揮師北上,攻取萊陽文登棲霞等地,徹底佔領山東半島。可是沒等他起兵,就先收到了青州來信……看到這封唐長老的親筆信,躊躇滿志的劉俊便像坐在了通紅的火爐上,在大堂中煩躁的直轉圈兒!
直到王賢聞訊趕來,劉俊才停住腳步,一把抓住王賢的手臂道:「先生可算來了,快幫某家出出主意!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主公稍安勿躁,」王賢笑着掙脫劉俊的手掌,提醒他道:「如今主公是三軍統帥,要時刻保持鎮定哦。」
「我鎮定,鎮定的了嗎?!」劉俊苦笑着拿起桌上的那封信,遞給王賢道:「看看,先生看看再說!」
王賢接過信來,快速瀏覽一遍,不禁心中大喜過望,面上卻絲毫沒有變化,將那信遞還給劉俊道:「看完了。」
「先生怎麼說?」劉俊死死盯着王賢道。
「並不意外。」王賢淡定道:「唐長老已經基本收拾好局面,主公又已經如此強大,他自然會着手解決主公的問題了。」
「我問的是怎麼辦?!」劉俊頭一次對王賢用這麼高的嗓門說話,可見是真急了。「他約我到青州城去會面,還說以免發生摩擦,令親者痛、仇者快。這不是威脅我交出兵馬,向他投降嗎?!」
「哎,主公為免太漲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了!」王賢搖頭笑道:「如今青州方面雖然實力要強些,卻要提防官府和漢王的威脅,咱們真要是打起來,勝負還未可知呢!」
「唔,也是!」劉俊對王賢的判斷自然深信不疑,這已經是這幾個月來無數次證明過的。聽王賢這樣一說,劉俊馬上放鬆下來,將那封信往地上一扔,又踩上兩腳道:「那就當他是放屁,不理他!」
「哎,主公此言差矣。」王賢卻又搖頭了。
「呃……」劉俊愣了一下,苦笑道:「我又怎麼錯了?」
「怎麼說,唐長老代表的是總舵,那是主公的上司,怎麼能不理會呢?」王賢彎下腰,撿起地上的信紙,撣一撣劉俊的腳印道:「何況唐長老親筆來信,說的是邀請主公前去共商大事,這是把主公放在和他平等的位置上,咱們不能不識抬舉啊!」
「呃……」劉俊撓撓頭,沒聽懂。
「呵呵,」相處這麼久,王賢自然知道劉俊的智商幾何,否則也沒法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便耐心解釋道:「主公只管放心的去,這一次肯定有好處!至不濟也能得個護法之類的高位,名正言順的統領山東半島。」說着笑笑道:「這樣,總比勞師動眾的攻打,要來的輕鬆正當許多吧?」
「真的?」劉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說完又不好意思的笑道:「先生這麼說,那肯定就是這麼回事!」
聽的王賢身後的戴華暗暗咋舌,心說這劉俊已經被我家大人徹底洗腦了,恐怕大人把他賣了,都還會幫着大人數錢!
「主公相信我就好。」王賢捻須微笑,一副高人做派。
「那好!」劉俊來了勁,高聲道:「咱們便去赴他這個約!看看他給咱們什麼好處!」
「正當如此。」王賢讚許的頷首。
「不過先生,您得和我一起去啊……」劉俊苦笑道:「不然我可心裏沒底兒啊!」
「呵呵,好吧。」王賢笑着應下。
「還要點齊兵馬,給咱們壯膽!」劉俊又補充一句,充分暴露了他色厲內荏的本質。
「呃,主公要帶多少兵馬?」
「當然是越多越好了,三萬兵馬都帶上如何?」
「那咱們的地盤可就無人防守了。」
「那帶兩萬如何?」
「還是太多……」
「一萬!不能再少了!」劉俊罕有的表現出了堅持的一面。
「好吧……」王賢苦笑着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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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後,回到自己的房間,王賢正要處理軍務,便見戴華一臉便秘狀。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王賢頭也不抬,運筆如飛。
戴華看一眼一旁的鄧小賢,意思是幫我一起勸啊!鄧,我什麼事兒都不知道,怎麼勸?
「先生,您不能去青州!」戴華終於忍不住說道。
「什麼?去青州?!」鄧小賢嚇了一跳,聲調不由提高:「那是白蓮教的老巢,去那兒幹嗎?」
「你小聲點兒……」戴華趕忙做個噤聲的手勢,「別讓人聽見!」
「先生,您去青州幹嗎?」鄧小賢壓低了聲音。
「先生要陪着劉俊去青州,和那唐天德會面!」戴華見王賢沒有回答的意思,只好替他解釋。
「那怎麼成!唐天德、佛母那些人,都是見過先生的!」當初鄆城哪一回,鄧小賢雖然沒在現場,卻也知道王賢和那幫白蓮教高層照過面!
「何止是見過,那佛母對我恨之入骨,估計我化成灰都能認出來。」王賢終於受不了這兩個聒噪的傢伙,擱下筆說道。
「那您還去青州?!」鄧小賢和戴華異口同聲道:「那不是茅坑裏打燈籠——找死嗎?!」
「俏皮話還不少。」王賢哂笑一聲道:「放心吧,那佛母似乎和唐天德鬧掰了,如今在四處遊逛,根本不回青州。」頓一頓,王賢瞥戴華一眼道:「再說就算她回青州又怎麼樣?難道你對自己的易容術那麼沒信心?」
「哎呀大人,易容術不是萬能的!不說別的,您的眼睛就是改變不了的!」戴華苦着臉道。
「放心吧,那佛母孤傲冷漠,除了唐天德,從不跟下面人接觸,」王賢搖頭失笑道:「佛母沒事兒跟我對眼兒幹嘛?莫非會看上我不成?」
「撲哧……」鄧小賢兩個被王賢逗笑了,但很快戴華就斂住笑容,正色道:「總之,大人絕對不能去青州,實在太冒險了!」
「當初我要投奔劉俊,你也是這麼說的。」王賢翻翻白眼道:「可見你這判斷十分不准。」
「那能一樣嗎?!」戴華着急道,鄧小賢也深以為然道:「大人三思啊……」
「都不要說了!」王賢一擺手斷然道:「劉俊不過是我接近唐天德的踏板而已,不到唐天德身邊,我的謀劃就無法實現!難道我們真要在這膠東半島上落草為寇不成?!」說着斬釘截鐵道:「這個險,我必須要冒!不然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
「先生……」見王賢主意已定,戴華和鄧無用,只好按住擔心,心說大不了陪他死在青州就是!
「和張棟聯繫上沒有?」王賢卻把話鋒一轉,問起張棟來。
「正要告訴先生,已經聯繫上了。」鄧小賢忙道:「他已經將靈霄姑娘送到了濟南城。靈霄姑娘也將先生寫的字送給了魏大人,魏大人說他知道了,讓先生放心,朝廷那邊他會一力擔待!」
「我這老師是好老師啊!」王賢嘆了口氣,還有半句話沒說,他實在擔心,有些事魏源擔待不起!
「讓張棟暗中跟着我們,隨時保持聯繫,注意安全。」定定神,王賢吩咐道。
「大人放心吧,周敢和時萬的眼光錯不了,張棟那小子沒問題的!」鄧完,屋裏卻是一片黯然,顯然他勾起了大夥對故人的回憶……鄧小賢暗暗怪自己說話不過大腦,趕忙轉移王賢的注意力道:「對了大人,您的家眷已經到了濟南城……」
「什麼?!」王賢果然一下就從痛苦中走出來,轉而滿臉擔憂之色。出事之後,他一直不敢想像林清兒的反應,那個把他當成一切的女子,肯定會悲痛欲絕的!還有老爹老娘……
「大人放心,夫人已經見到了靈霄姑娘,知道大人還活着……」鄧道:「至於老爺子和太夫人,還對大人的事一無所知呢……」
「那就好,那就好,」王賢擦一擦濕潤的眼角,不想在屬下面前流露出兒女情長,便將兩人攆出去道:「趕緊去準備吧!後天出發!」
「是!」兩人沉聲應下,趕忙離開房間。
待兩人出去,王賢緩緩站起身來,手扶着桌沿,望着濟南方向長吁短嘆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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