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王賢洗漱過後,讓人請吳為一起過來吃早飯。
不一會兒吳為來了,只見他滿眼血絲,神情憔悴,似乎是一宿沒睡。
「怎麼,睡不着?」王賢招呼他坐下,親自為他盛一碗粥道。「吃點飯回去再補個覺吧。」
「不用了,」吳為低着頭道:「我頂得住……」說着抬起頭來,使勁搓搓臉道:「大人不是說過麼,救災如救火,請分配任務吧」
「呃……」王賢先一愣,旋即感動的看着吳為道:「小胖,你瘋了麼?」
「我沒瘋。」吳為低聲道:「不只是大人才有兄弟之情,我也有。」頓一下道:「大人既然有危險,就是趕我也不走。」
「何必呢……」王賢低聲道。「浦江縣有江南第一家,沒有你我也照樣轉。」
「至少我留下,能保護大人的性命。」吳為淡淡道。「大人是知道的,我拿定主意,便會不再動搖。」
「小胖。」王賢感動的有些哽咽,攥着他胖乎乎卻極有力的手道:「我王賢必不負你」
「大人,你太偏心眼了,我們也沒說要走啊。」帥輝不滿的抗議道:「人家不是說了麼,一世人兩兄弟,就要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變態……」二黑嘟囔道:「打死我也不跟你一個被窩。」
「喂,有什麼不對麼?」帥輝怒道。
「哈哈,當然不對了」王賢心中的陰霾為之一掃,放聲大笑道:「這是形容兩口子的」
「原來如此」帥輝怒道:「鄭流那王八蛋,竟敢戲弄於我」
「也許他真對你有意思咧。」二黑咧嘴道。
「好了,說正經的。」王賢正色道:「小胖,在富陽時,你就是負責救災,現在繼續肩負起這差事來吧。」頓一下道:「我也不給你在衙門裏找差事了,就算給你個戶房司吏,也一樣壓不住浦江的地頭蛇,還不如以我的代言人身份出現。」
「是。」吳為點頭應下。
王賢還算是知人善用,富陽縣救災除了一開頭,是王賢親自盯着之外,後面大半年時間,都是吳為在負責。故而他的到來,可大大為王賢分擔繁冗的事務,讓他能將精力集中在重要的地方。
比如勸靈霄妹子,答應無缺公子的約會邀請……
話說從在衙門對門住下後,那位無缺公子韋無缺便風雨無阻的每天上門,不是給靈霄送花,就是獻詩給她聽,雖然每每被揍得鼻青臉腫,但無缺公子從不氣餒,擦乾鼻血,第二天又會準時出現。
連王賢都被他鍥而不捨的精神感動壞了,替他遊說靈霄道:「和他出去轉轉吧,寒郊漫步實在是江南冬日的恩賜……看在我難得說出這麼有詩意的話的面子上,你就答應吧。」
靈霄像一隻憤怒的小鳥,使勁搖頭道:「再逼我,我就揍你」
「妹子,你還是去吧。」連最疼愛妹妹的閒雲少爺,竟也勸說道:「放心,我會陪你一起去的。」
「你們……」靈霄這下反而不生氣了,奇怪的望着兩人道:「葫蘆里買的什麼藥?」
「解藥。」閒雲少爺淡淡道。
靈霄白他一眼,看向王賢,她知道小賢子肯定會給個滿意的答案。「其實我們是在釣魚,」王賢果然不負期望,頓一下道:「綜合曆年失蹤者的情況,不難推測出,可能是這些人無意中發現了那人存在的秘密,或者只是撞見過那人一次,便被那人的護衛滅口了。」
「好狠毒啊。」靈霄的大腦結構果然異於常人,關注的地方都和別人不一樣。
「這是沒辦法的。」閒雲淡淡道:「若非如此,那人也不能在浦江藏了多年,還沒有任何消息。」是的,到目前為止,不論是朝廷還是明教,乃至王賢,對那人在浦江的一切都是猜測,他們甚至不敢保證,這人一定是在浦江。
「現在,那些流民被分散安置在本縣各鄉,包括鄭宅鎮在內,都有成千上萬的災民存在。」王賢接着道:「而且家家都得騰出房子安置災民,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他們要罵死你了。」靈霄眨着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道。
「呵呵,這不是重點……」王賢苦笑一聲道:「重點是人煙稠密的地方,已經沒了那人的藏身之處。」名聲是一把雙刃劍,有時候為盛名所累,你不得不被人牽着鼻子走……比如鄭家,帶着孝悌無雙名頭的江南第一家,雖然心裏一萬個不願意看到災民入境,卻還要第一時間開設粥廠賑災,而且施的粥厚得可以豎起筷子。
但這也不是重點,因為如果施粥能解決問題,就是直接上乾飯,鄭家都一萬個樂意。重點是要了老命的淆安置,,儘管鄭老爺子老謀深算,官府一聲令下,也只能命每家每戶乖乖騰出房間,自家更是以身作則,將前三進全都騰出來供災民居住,而且不要租金鄭家是江南第一家啊,怎麼好意思不騰房子呢,怎麼好意思跟災民要錢呢?最終鄭宅鎮安置的災民,是其他鎮的兩倍還要多……
整個鄭宅鎮,乃至所有的縣城、鄉鎮,都已經對流民不設防了,哪還有那人的藏身之處
如果沒有離開浦江縣,那人只能藏身於鄉野山間。浦江的茫茫大山,是他最後的屏身之處,而從鄭檜那裏得到的消息,讓王賢確定那人沒有離開。是的,鄭檜已經被王賢秘密逮捕,這還要歸功於那位被王賢蠱惑的鄭伍氏……這閨名繡兒的小娘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爺爺和祖父,擔着什麼樣的天大干係。鄭家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思想,將她徹底摒在核心機密之外,是以她的一顆芳心裏,只有查明真相四個字。
鄭繡兒當然也有顧慮,那就是如果將鄭檜交出去,可能會影響到鄭家的聲譽。但是她被王賢的三寸不爛之舌騙到了,相信官府不會再追究此事,王典史只是想查明真相,解開她丈夫之死的謎團,僅此而已。於是她將鄭檜的行蹤,着貼身丫鬟暗中稟報了王賢。
儘管鄭檜深居簡出,官府根本找不到,但在同住一家的親人眼裏,他的行蹤是沒有秘密的。鄭繡兒發現,這廝雖然被勒令禁足,但其實並不安分,每隔上七天都會趁黑天偷溜出去,天快亮才會回來。
有了這條線索,閒雲這個膽大藝高人,在鄭檜又該溜出家門的日子,隻身夜探鄭宅鎮。三更時分,果然見一條黑影竄出鄭家,輕車熟路的繞過巡夜,出了鎮子,上了條等在鎮口小溪邊的小船。
閒雲大喜,待那黑影上船,船兒緩緩駛離岸邊,他悄無聲息的下水,如游魚般潛至船底,將一塊麵團似的東西,粘在船舷的吃水線以上,又悄無聲息的潛回。上岸後,閒雲腳不沾地,疾馳到數里之外……在那裏,王賢以抓販私鹽為名,當夜臨時集結起一百餘弓手,分乘五艘快船,前往接應閒雲。兩人約定,一旦遇到危險,閒雲便會釋放煙花,王賢則帶手下前往營救。此時已是四更天,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讓王賢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突然,靈霄低聲道:「我哥回來了。」
王賢順着她指的方向,卻黑咕隆咚啥也沒看到,但過不一會兒,滿身大汗的閒雲,就從黑暗中走出來,呼吸依然平穩的告訴他經過。王賢大喜,命手下開船,順流而下,直奔那艘小舟的方向而去。只是江面寬闊,水網縱橫、蘆葦成片,要想在茫茫黑夜中找到一葉扁舟,真不比大海撈針輕鬆。
但武當山下來兄妹倆,卻能牢牢鎖定那艘小舟的方位,他倆帶着快船穿過幾條河道,很快便找到了藏身蘆葦叢中的那艘小船。這是武當派的不傳之秘——千里追魂。閒雲粘在船上的『麵團,里,加了一種特質的香料,人聞不到味道,卻可以被獵犬在很遠的距離準確的找到。因為對狗狗來說,這種氣味簡直太強烈了,甚至連水氣都掩蓋不了。
決定要這樣干後,靈霄不知從哪弄來一隻經驗豐富的小獵犬,今夜果然立下奇功,帶着他們準確找到了那葉小舟。鄭檜和船上人正談得入巷,聽到有動靜才發現有船駛來。船藏在蘆葦盪里,根本來不及駛出來。兩人當機立斷,趕緊出艙跳水,想要借蘆葦盪的掩護逃走。但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閒雲、靈霄兄妹,竟真是高手中的高手,兄妹倆從懷中各摸出一個彈弓,幾乎沒有瞄準便同時發射。
滿天的星光下,兩聲悶哼傳來,緊接着又是兩聲巨大的噗通聲,兩人竟還來不及入水,便在半空中中彈
快船衝刺過去,將兩個被擊暈的傢伙打撈上來,只見他們雖然口鼻冒水,但肚皮一股一股,還都是活着的……
「撤」擔心生變,王賢一聲號令,五艘快船便飛快駛離了事發地點,卻沒有返回縣城,而是繼續順流而下,離開了縣境,進入諸暨縣的地界。
王賢根本不信任縣裏的所有人,他要在這諸暨縣的河面上,連夜突審兩名珍貴的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