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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衙門正堂,『超前絕後』匾下。
聽了王賢的話,趙贏笑的前仰後合,見廠督大笑,一干東廠頭目自然也陪着放聲大笑,就像集體得了羊癲瘋。
待笑完了,趙贏接過手下奉上的帕子,一邊擦着眼角的淚,一邊取笑王賢道:「伯爺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一群在窮鄉僻壤跳大神的騙子,編出來騙老百姓錢財的鬼話,竟然把堂堂錦衣衛都督也唬住了。」趙贏滿臉譏諷的看着王賢道:「該說伯爺是認真還是天真呢?!」
王賢身後的二黑登時怒不可遏,指着趙贏大罵道:「死太監,你怎麼說話呢?!」
這是人家東廠的地盤兒,見自家廠公被罵了,趙贏的徒子徒孫哪能忍得住?呼啦一聲全都站起來,指着二黑罵道:「獨眼龍,你是不是想全瞎啊?!」
錦衣衛這邊雖然是客場,也沒幾個人,但哪能示弱,也跟着二黑一起,朝那些死太監開噴,滿嘴都是生殖器!
「都住嘴!」見趙贏臉色越來越難看,王賢一擺手,喝止手下道:「和尚面前不罵禿子,別動不動就把雞芭掛在嘴上。」說着又訓斥那些東廠太監道:「你們也是殘疾人,我們這邊也是殘疾人,何苦要互相攻擊呢?」
太監們鼻子都被氣歪了,王賢還一臉正色的問趙贏道:「趙公公,您說我說的有理嗎?」
「呵呵……」趙贏早就有教訓,可以跟王賢比武功、鬥心眼、玩計謀,就是不能耍嘴皮,那是以卵擊石啊!只好把滿腔怒火憋回去,冷笑兩聲道:「伯爺沒別的事,就請先回吧。大過年的,大夥還一堆事呢。」
「趙公公,」王賢神色一正道:「平時咱們兩家斗歸斗,但在這種事上,還得通力合作。剛剛遷都又趕上新年,漫說有人想縱火皇城,就是在京城點一把火,咱們都吃不了兜着走。」
「皇城之外的地方,是錦衣衛的任務。」趙贏卻油鹽不進道:「着了火皇上只會怪伯爺,怪不到咱家頭上。」頓一頓,他幽幽道:「至於宮裏頭,戒備如此森嚴,插上翅膀都飛不進來,伯爺就不用操心了。」
「總之是小心為上。」王賢苦口婆心道:「防患於未然,不出事兒當然最好。」
「受教了。」趙贏不咸不淡道。
王賢見說多了也沒用,便起身告辭離去,趙贏把他送到門口,轉回來坐定。馬德等人便七嘴八舌的埋汰起王賢道:「什麼東西!敢跑到東廠來下指示!就算要下指示,也該是咱們下給他們才對!」
「就是!」其餘人也一臉不屑道:「危言聳聽!歷朝歷代就沒聽說過,有人能把皇宮給點了!」
「老祖宗,不用理他,咱們該幹嘛幹嘛!」
『啪』的一聲重響,把嘰嘰喳喳的眾太監全都變成了扎嘴葫蘆。他們忐忑的望向趙贏,只見這位東廠太監緩緩抬起手,剛才給王賢上茶用的景德鎮瓷碗,已經變成了細碎的粉末……
趙贏陰着臉,吹吹手上的細粉,目光冷冷掃着眾太監,哼道:「一群蠢物!」
眾太監都低着頭,乖乖聽趙贏訓斥。
「那王賢是什麼人物?!」趙贏冷聲道:「他能沒有根據就胡說八道?!能讓他這種人親自來一趟,向本督鄭重示警的事情,豈會是無稽之談?!」
「老祖宗說的是……」馬德等人那叫一個無奈,心說,嗤之以鼻的也是您,如此重視的也是您,您這麼善變,叫咱們怎麼拍馬屁?
「自即日起,」趙贏自然不會理會手下的心思,沉聲下令道:「宮中防衛要加強,出入宮禁者要搜身。除了驗腰牌,還要認人,有串通一氣者連坐!」
「喏!」眾太監連忙神色鄭重的齊聲應下……
離了東廠衙門,二黑粗聲問道:「大人,您說提這個醒有用嗎?!」
「有用。」王賢淡淡道:「那口是心非的老太監,其實十分謹慎。我就是不提這個醒,這種節骨眼上,他都會加強戒備的。」
「唔。」二黑放心道:「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願如此吧。」王賢卻依然眉頭緊鎖,一天沒有弄清楚那些白蓮教徒的圖謀,他就一天沒法放鬆下來。
回到錦衣衛衙門,王賢召集錦衣衛幹部,向他們宣佈進入緊急事態——自即日起至正月十八,全體取消休假,全力搜查偵緝,務必要將藏在陰溝里的白蓮教徒,統統挖出來!
錦衣衛調查白蓮教已經有幾個月了,對這個神秘而龐大的組織,卻一直如霧裏看花,捉摸不透。弟兄們一直都憋着口氣,如今大人終於下令全城大搜捕,眾人都是精神一振,齊聲應道:「喏!」
對亡命之徒來說,安安穩穩無事可做才是最大的折磨,能在過年期間大幹一場,才是最好的新年禮物。
「但是,」可王賢話鋒一轉,差點兒把他們給憋熄了火:「適逢新春佳節、又是剛剛遷都之後,各國使節尚未離京,這種時候不能公開搜捕,必須情報準確之後,夜間秘密抓捕!」頓一頓,他的目光掃過眾人道:「總之,不能影響到陛下營造出的喜慶局面!」
「是……」眾錦衣衛頭領毫不猶豫應下,雖然都督的指令,有些又要馬兒跑得快又要馬兒不吃草的意思,但越有挑戰性的差事才越有意思,不是嗎?。
第二天就是除夕,劈里啪啦的鞭炮聲從早到晚都不停歇,到了夜裏,更是響徹連天,還有各色煙花沖天而起,看的阿蘅開心壞了,在院子裏咯咯笑着直蹦高……在草原長大的小女孩,還沒見過這樣熱鬧的景象呢。
王賢一邊在燃放煙花鬨女兒高興,一邊看着那在天空綻開的火光,整顆心都難以克制的揪成一團,每一次爆竹聲響起,都能讓他心一顫……好在這麼多年下來,他偽裝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沒有讓阿蘅察覺到異樣,小丫頭痛痛快快玩了個夠,還說要陪着大人一起守歲,可沒有熬多久,就在王賢懷裏睡着了。
王賢把小丫頭輕輕放到床上,在她潔白的額頭親了又親,再將一個紅包塞到她枕頭底下。
待他起身,寶音小聲笑問道:「這么小的孩子給她錢幹什麼?」
「這是壓歲錢。」王賢笑着解釋道:「保佑我閨女新的一年,平平安安、萬事大吉的。」
「這麼說,」寶音伸手笑道:「我也要。」
「給你是可以,不過是要磕頭的。」王賢笑嘻嘻的摸出個紅包道:「來,給官人磕個頭,官人給你個大紅包。」
「那我給你一個,你會不會給我磕頭?」
「大膽,敢對官人不敬,看我怎麼收拾你!」
兩人笑鬧一陣,王賢道:「差不多該接神了。」便領着寶音和靈霄,還有吳為、二黑、周勇等人,神色鄭重的到院中舉香接神。財神正東、福神正南、貴神東北、喜神西南、太歲神西南,眾人按方位一一跪拜,叩首禮畢後,肅立待香盡,再叩首,最後將香根、神像、元寶錠等取下,放入早已在院中備好的錢糧盆內焚燒。
焚燒的同時,還點燃了松枝和芝麻秸。待接神後,周勇等人將芝麻秸從街門內鋪到屋門,這樣人在上面行走,噼叭作聲,這叫做踩歲,亦叫做踩祟,有驅邪避祟之意。
做完了除夕必須的功課,王賢歉意的看看寶音,寶音通情達理道:「去吧,公務要緊。」
王賢點點頭,輕聲道:「天亮就回來。」說完,便在二黑等人陪伴下出了家門,往錦衣衛衙門回去。
錦衣衛衙門中火把照天、亮如白晝,外頭是噼里啪啦的鞭炮聲,裏面卻是一片刀槍照人的肅殺氣氛,全副武裝的錦衣衛士卒,還有順天府的官差,已經集結完畢。將士們肅穆而立、鴉雀無聲的等待上峰的命令。
待王賢出現在門口,等候多時的軍官們趕忙迎上去,沉聲稟報道:「大人,準備就緒,隨時可以下令!」
「所有要抓的人都盯好了?」王賢點點頭,在錦衣衛軍官們的簇擁下,走到廊檐下站定。
「所有一百個目標都盯好了。」鄧小賢沉聲應道。
「好!」王賢點點頭,目光掃過院中密密麻麻的部下,沉聲道:「這次春節抓人,與往常最大的區別,就是要儘量少出動靜,不要驚動到百姓。但也不能讓邪教徒漏網!」
「喏!」千餘名部下齊聲應道。
「本官會讓人下好餃子,等你們凱旋迴來!」王賢一揮手,沉聲道:「去吧!」
「是!」官兵們再次齊聲應下,便在軍官的帶領下分隊而出,消失在京城縱橫羅織的街道中……
肉市街胡同,幾個屠戶樣的男子,正在涮着火鍋,院門突然被踹開。幾個男子臉色一變,摸起藏在桌下的刀劍,剛要起身,窗戶已經被砸爛,十幾支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他們。
柳樹胡同,遮擋嚴實的房間內,一群信徒正向一座觀音像跪拜,手持刀槍的官軍便湧進來,高聲喝着:「統統不許動!」嚇得那些信徒全都癱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