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談完了正事兒,太子又留王賢用午膳,不過為了避嫌,午膳的時間提前半個時辰。王賢既然來都來了,也沒必要再擔心這個那個,便跟着太子先拜見了太子妃張氏,張娘娘與王賢一家已經很熟絡,對王賢自然十分親熱,熱情的招呼他入席。
午膳自然豐盛之極,而且是地地道道的家宴,不僅太子妃在座,朱瞻和幾個年紀稍長的小兄弟也從旁作陪。席間,太子妃不停讓人給王賢布菜,慈祥長輩的模樣溢於言表,自然也問起王賢的個人情況,王賢都一一作答。
「對了。」張娘娘突然想起一事,呵呵一笑容道:「你的那個蒙古公主,大概要生了吧?」
「…」王賢不禁汗顏,想不到太子妃不出門,卻連這種事都知道。
「呵呵,你小子莫非還以為這事兒神不知鬼不覺?」太子妃笑道:「我雖然不方便出門,小姨卻時常來看望我。」
太子妃口中的小姨,自然是那位國色天香的徐妙錦,雖然太子妃比徐妙錦年長一截,但實打實的輩分在那裏,這個小姨自然叫得天經地義。當然徐妙錦不會這樣八卦,她應該是從鄭繡兒那裏聽來的……
「應該是下個月底生產吧。」王賢有些黯然道。
「怎麼說也是你第一個孩子,懷孕時你不在身邊,生產時還缺席的話,實在說不過去。」太子妃微微蹙眉道:「再說清兒也不是善妒之人,你還是去一趟吧。」
「不錯,你應該去一趟的」一直笑着聽他們對話的太子,也開口道:「女人生孩子是過鬼門關,你還是去照應着吧,不能留下遺憾。」
「臣確實想去。」王賢心下真是感動了,他現在是太子的大護法也毫不為過,太子就靠他遮風擋雨了,卻能主動給他放假,這份沉甸甸的關懷,確實能讓人感到真誠。不過越是這樣,王賢卻反倒越發不知該如何開口了。「只是河套距離京城何止兩千里,這一來一去費時經月,臣實在是走不開啊」
「沒什麼走不開的,鎮撫司那邊你都梳理好了,還有嚴清幫你盯着,離開一段時間也不打緊。」太子卻斷然道:「而且漢王還在養傷,至於紀綱想要對付我們,也不是那麼容易,別忘了孤是監國太子,不去收拾他就不錯了」
「殿下……」如果一個人整天霸氣四射,說這話倒也平常。但太子這樣整日以弱示人的,冷不丁偶露崢嶸,登時讓人震撼十足。那一剎,王賢突然意識到,朱高熾那肥胖病弱的軀體內,其實蘊藏着相當可怕的力量。
「好了,不要有心理負擔了。」太子一揮手,拿定主意道:「紀綱自己身上還背着案子呢,相信他會消停一陣子的。你也正好去看看寶音,孤給你兩個月的假,夠不夠?」
「太多了……」王賢本來就有告假之心,現在太子主動說出來了,他也不矯情了,「一個月足矣。」
「時間還是富裕一點好。」太子笑道:「孩子生了也不要急着回來,還是那句話,多陪陪她們,不要留下遺憾。」
「是,殿下……」王賢感動的重重點頭。
「另外,我們給孩子準備了一份禮物,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家去,到時候一併帶去,也算是我這個當爺爺的一點心意吧。」太子笑道:「你還可以告訴寶音,早晚孤會幫你給她一個名分,不會讓她一直這樣遮遮掩掩的。」
「多謝殿下……」王賢除了感謝,還能說些什麼呢。
「好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孤都沒謝你,你卻謝個不停,這像話麼?」太子笑道。
「是,殿下教誨的是。」王賢受教道。
「另外瞻基還在山西,你路過太原的時候,你們兩兄弟還能見上一面。」提起在山西的兒子來,太子露出掛念之情,幼軍已經轉正為府軍前衛,只待回京接受整編授官了,按說太孫應該可以凱旋迴京了,可至今仍沒有說要回來,似乎意味着山西那邊投降的白蓮教徒的安置,遇到了不小的麻煩。「看看他遇到了什麼困難,也順道幫他出出主意。」
「是。」王賢應聲道:「這是自然。」
飯後,太子拖着沉重的身軀,一直將王賢送到前院,太子妃又叮囑他好些路上要注意安全之類,才依依不捨放他離去。
回到衙門,王賢便召集眾手下並嚴清到籤押房開會,告訴他們自己要離京一段時間。
眾手下大都知道寶音的事情,因是笑道:「大人還真是多情種。」
「去你們的,」王賢翻翻白眼道:「我其實是去看看太孫,他那邊似乎遇到了點麻煩,只是順道去一趟河套,順道懂麼……」
「哦,懂了」眾人怪聲怪氣的應聲,害得王賢大窘。
「哈哈哈哈」眾人大笑起來,笑罷了,卻又都正色道:「大人只管去吧,當官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個封妻蔭子,要是老婆生產都不能在身邊,那這官當着還有什麼意思?」
「多謝兄弟們……」王賢今天真的很感動,雖然他仇家無數,但也有一幫處處替他着想的兄弟,人生至此,夫復何求?「那這段時間,就拜託你們了
「大人,您只管放心,兄弟們也不是吃素的」二黑拍着胸脯道:「咱們北鎮撫司已經是水潑不進,鐵板一塊,現在又有太子罩着,紀綱要是想硬來,非把他牙崩掉了不可」
「不要光想着有太子保護,更要用心保護太子。」嚴清卻有些不太一調道:「現在皇上離京、大人也離京,漢王和紀綱之流是不可能放過這個興風作浪的良機的,我們若只是只想着守成,卻正中敵人的下懷……」
「老嚴,你就是愛掃興……」二黑不禁嘟囔一句,這嚴清來了後,總是陰沉沉的,對誰都愛搭不理,好像誰都欠他八百吊錢似的。他們私下裏都說,這傢伙就是他搞出的閻王殿裏的崔判官,所以背地裏都叫他嚴判官。
「二黑這話不對,嚴先生說得對。」王賢卻正色道:「其實我現在還很矛盾,到底要不要離京,就是因為嚴先生說得,擔心漢王和紀綱會攪風攪雨。如果你們只保證自己不出事就滿足了,那我可不敢走這一趟。」
「大人……」眾人明白王賢的意思,他讓他們主動出擊,牽制住紀綱乃至漢王的精力,給太子減輕壓力。這個想法是不錯,但那紀綱是他們能對付的了的麼?要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把自己的陣地都丟了,可如何跟大人交代?
眾人一陣面面相覷,籤押房裏竟沒了聲音。這不是他們妄自菲薄,而是有自知之明。還是吳為苦笑道:「大人說得都對,可我們沒您的本事,只怕鬥不過紀綱,反而被他端了老窩。」
「這倒是個問題,不過我知道有個人能斗得過他……」王賢慢悠悠道:「不過你們得保證堅決服從他的命令才行。」
「什麼人?」帥輝愣頭愣腦的問道:「要是真有那麼大本事,咱們當然服他了。」
眾人雖然知道王賢說的是誰,但讓帥輝這二貨一說,也只好紛紛附和。
「好,這是你們說的,你們敢立下軍令狀,保證聽他的麼?」王賢沉聲道
「敢……」話趕話到了這一步,眾人還能說別的麼?
「好」王賢竟真讓眾人當場立下軍令狀,這才把嚴清推出來道:「都拜見嚴先生」
「啊,是他……」帥輝登時張大嘴,環視左右,才發現眾人望向自己的目光要殺人一般。他們相當不喜歡這個總是陰着臉的瘸子,現在這瘸子卻要統領他們,讓他們怎能不惱火?狠狠瞪一眼帥輝,眾人只好稀稀拉拉向嚴清行禮,有氣無力、參差不齊道:「見過先生……」
嚴清只是面無表情的端坐在孔明車上,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王賢卻拉下臉來,低喝道:「這就是你們立的軍令狀?還是以為自己能逍遙法外?」
見大人真生氣了,眾人只好端正態度,再次向嚴清行禮,這次聲音整齊多了:「拜見先生……」
「別叫我先生,我這個瘸子受不起。」嚴清卻淡淡道:「你們還是叫我嚴判官吧。」
「……」見私底下給他綽號被本尊知道了,眾人登時羞赧不已。
「什麼嚴判官?」王賢先是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厲聲訓丨斥道:「你們給我聽好了,嚴先生是我的師兄,我對他就像對親兄長一樣,你們若是對他不敬,就是對我的兄長不敬,那跟我的兄弟之情也全是假的」
聽王賢語氣愈發嚴厲,眾人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忙抽自個嘴巴道:「嚴先生大人大量,我們再也不敢了」
「哼,先生不用管他們是誰,只要敢違背你的命令,軍法處置就是」王賢轉而對嚴清深深一揖道:「拜託先生了」
「唉,大人真是趕鴨子上架……」嚴清骨子裏是文臣,現在攪合在一群武夫身邊,自然對他們沒個好臉色,但王賢是救他出苦海的人,況且也算是半個文人,他對王賢還是很尊敬的,要不剛才王賢未經商量,就把這副擔子交給他,他肯定不高興的,不會這樣默許。
「知道先生不願意管北鎮撫司,但無奈事關重大,只能託付先生了。」王賢懇切道。
「唉,那學生盡力吧……」嚴清只好接下這副擔子。
散會後,王賢只留下嚴清一人,歉意的抱拳道:「沒事先跟先生商量,就先斬後奏了,實在是抱歉得很。」
「無妨,既然答應了大人,在紀綱倒台之前,在下都會聽從大人安排的。」嚴清微笑道:「何況大人對在下這番信任推崇,該是在下感激才是。」
「先生言重了」王賢笑笑,忽而輕聲道:「案子判決出來了。」
「我知道。」嚴清的反應十分平淡,一點都不意外。
「先生怎知?」王賢一愣。
「大人怎會把如此重任,交在一個罪人肩上?」嚴清淡淡道:「那樣不僅自己人會不服氣,而且也會給紀綱對付我們的把柄。」
「哈哈,什麼事都瞞不過先生。」王賢笑幾聲,繼而嘆口氣道:「判決結果差強人意,殺人者抄家償命,抄家所得盡數補償給那些因為作證而被流放的百姓。劉尚書王總憲他們也得以官復原職。」頓一下道:「只是紀綱僅被略作薄懲,先生也之得到了一筆可觀的賠償……」
「我要賠償何用?」嚴清對這個結果早就有心理準備,嘲諷的一笑道:「莫非讓在下用來安度殘生?」
「先生何出此言?」王賢沉聲道:「您的價值在於您的智慧,這跟您是站着還是坐着的,沒有一點關係。除非先生覺着,只有當官人生才有意義。」
「呵呵,大人教訓的!是……」王賢的勸說還算高明,嚴清聞言心情一暖道:「不做官也一樣能做些有價值的事。」
「是啊。」王賢雖然很想說『是啊是啊,幫我做事就很有價值。,但他知道這時候出言招攬,很可能就掰了。何況他對進展已經很滿意了,自然點到即止道:「讓我們一起為國為民做些事情吧」
嚴清雖然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卻只微微一笑道:「遵命。」
兩人又說了一陣子王賢走後的差事安排,嚴清本就是能吏,自然不用他羅唣,不一會兒就交代的清清楚楚。嚴清又道:「大人此去山西,太孫那邊的事情在下也有所耳聞,如果要妥善解決的話,可能解鈴還須繫鈴人……」
「嘿,你就說我惹得麻煩我解決就是了。」王賢哂笑一聲,笑容漸苦道:「也怨我,當初光顧着無論如何趕緊平亂,卻沒考慮有這麼多後遺症。」
「百姓之所以會亂,並非因為白蓮教蠱惑,而是他們過不下去了,不解決這個問題,將來還是會出問題的。」嚴清正色道:「大人若不能找條出路給他們,將來確實後患無窮。」
「我知道,我知道。」王賢緩緩點頭,一臉大便不暢的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