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人?」藍衫男子震愕,「他們都是可都是咱們武備堂最優秀的畢業生,從未有過這麼大的損失!」
「的確是損失最大的一次!」
「你仔細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藍衫男子的震驚悄然以換,輕霜覆面。亜璺硯卿
「就知道碼頭有個神槍手,槍槍致命,全部打在額頭……烈士的遺骨被俞州的警備廳公開示眾,說要鞭屍三日!」
「碼頭離伯特倫號的距離……」藍衫男子沉吟,「那麼遠,是怎麼做到的?用的是什麼槍?」
「左輪小手槍!」
身形一頓,藍衫男子倏然望向他,目光凌厲:「這不可能!左輪小手槍你沒有用過?射程不可能那麼遠,威力不可能那麼大!」
「處座,就是左輪小手槍!」
藍衫男子凌厲漸漸收起,緊抿唇線,半晌道:「打槍的那人……不可思議!務必查清楚是誰,定要將他除掉!倘若白雲歸身邊有這等能人,以後想要殺他,更是難上加難!」
「是!」
「處座,雲媛醒了,說要見您!」侍衛跑過來報告。
藍衫男子微微擺手,示意他知道了,便又跟身邊的人道:「烈士的遺骨,想法子買通警備廳的人,神不知鬼不覺接回來!那個殺手,也定要弄清楚!這一次真是……你去吧!」
雲媛靜躺在床上,左邊肩膀的傷口已經處理,卻隱隱作痛。素淡的房間裏擺了一隻細瓷,雪白玫瑰開得丰神凜冽,香氣馥郁。
房門被輕輕推開,淡藍色的身影立在房門前。窗外灌進來的風撩撥窗簾,靈活翻飛的窗簾穗子搖曳款擺。
「處座……」雲媛掙扎欲起身。
「別動別動!」藍衫男子和藹笑道,「傷口還疼吧?」
雲媛不置可否,定定瞧向他,聲音強硬:「處座,俞州事務,一直都是我負責,為何這次夏幹事會插手?」
藍衫男子思量如何回答時,雲媛咄咄逼人:「這些年,是我失過手?還是提供的情報分量不足?」
「雲媛,你先冷靜,聽我說!」藍衫男子溫和笑道,「這次之事,是通過高層會議決定的,我提出過反駁,可是新上任的上峰信任四處的人,一直不待見我們二處的,你也是知曉的!當然了,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自然會抗議,要求給予相應的獎勵與處罰!」
雲媛靜默,精緻容顏蒼白,剪水雙眸瀲光蟄伏,好似無生機。
「雲媛,白雲歸已經懷疑你了,夏幹事這次將你從他手下救出,也算對你有恩!」藍衫男子左右逢源,「單單這一點,你應該感激他!要是落下白雲歸手裏,你……你也知道他的,心狠手辣,殘忍惡毒,只怕你到時要吃些苦頭。」
雲媛猝然哈哈一笑,聲音卻冷意迫人!
藍衫男子細觀她的神情,話語一轉:「這些年他待你也算不薄,我知道你心裏不太舒服……」
「我心裏是不舒服!」雲媛黑漆般眸子淡光潑灑,悲喜莫辯,「可我懂得分寸。他對我好,是私惠;我殺他,是為了民族大義!」
只是為何這心底,好似被鈍器一塊塊撕割?想起他發脾氣時皺起的眉頭與身上淡淡煙草氣息,指腹輕繭拂過她身子帶來的顫慄,雲媛便好似溺水的人,透不過氣來。
心裏想過這一天的到來,卻不知道是這樣猝不及防!
德國的教會醫院,一夜之間被軍警圍得水泄不通,門口聚集了大批記者,鎂光燈對着醫院的外牆一頓猛拍,不停想往裏面擠。軍警揮動手中警棍,厲聲呵斥記者後退,不能進入醫院。
俞州督軍遇刺,一時間傳遍了大街小巷。
李爭鴻醒來,看見窗口立着一個人,暖色光線將她的面容隱匿,瞧不真切。粉色護士服並不合身,她手指輕撫窗簾上的一朵繡花,專注又茫然。只是這曼妙側影,是何等熟悉。
「夫人……」
「你醒了?」慕容畫樓鬆了一口氣,聲音輕快,眼眸盈盈照人,「要不要叫醫生?」
李爭鴻搖頭,又道:「您怎麼在這裏?督軍他……」
他掙扎要起身,慕容畫樓按住他,道:「德國專家都在督軍那裏,一個小時前聽說做完手術了,還要觀察一段時間才知道好壞。駐軍的將領都來了,病房門口堵滿了人。你安心休息,督軍不會有事的,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只要四十八小時能醒過來,便無性命之憂。」
她將事實道來。
李爭鴻微微閉目,點點頭,又道:「您去督軍那裏陪着吧!」
慕容畫樓搬過椅子坐在他床邊,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靜靜削蘋果,道:「病房那麼點地方,守了三十多將領,我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他們看我在,都很拘謹……我在這裏吧,有事護士會過來告訴我!」
「六小姐呢?」
「我讓張副官送她回去了。現在醫院外面被軍警護住,不能進出,她想來也來不了。」慕容畫樓倒是想先回去洗個澡換身衣裳,海水粘在肌膚上,特別難受,這護士服不合身,頗為怪異。
無奈俞州警備廳的人生怕白雲歸死在俞州城裏,引起部隊譁變,便將醫院都保護起來。
德國醫生抗議了數次,市長便親自來點頭哈腰,請醫院配合。德國醫生氣得吹鬍子瞪眼。
「醫生說你現在不能吃硬的東西,只能吃些水果。」慕容畫樓將蘋果削好,切成很小塊餵他,「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些人跟督軍有什麼仇怨嗎?」
「可能是革命黨吧!」李爭鴻聲音虛弱,說話很慢,「前幾年鬧革命鬧的厲害,駐軍鎮壓過學生運動,也屠殺過地下革命黨的工人……有個在俞州駐點的黨派,被督軍捉了四十多人,有工人有學生也有學者,內閣說暫時關押,別激起社會輿論。督軍還是將他們全部槍決了……」
歷史上,革命黨最終結束了華夏混亂的局面,取得民主的勝利。可是在民國當權者眼裏,他們就是亂臣賊子,社會不穩定的製造者。血腥的鎮壓在後世看來凶暴殘忍,對當局而言,卻是殺一儆百之舉的政舉。
任何事情結合當時的大背景與當權者的大局意識,便會看到另外一面。
而且民國年間,革命黨中,黨派眾多,分而複雜,並不是所有黨派都為國為民。他們不過打着主義的旗幟,行各自私利。
「雲姨太太也是革命黨?」慕容畫樓問道。
李爭鴻知曉她聰慧,從自己的話與當時情景,能猜測出雲媛的身份不足為奇:「半年前捉了一個革命黨,審訊的時候他交代了蟄伏在俞州的人員名單,雲姨太太便是其中之一。」
「督軍不信,便佈下了一個局,姨太太果然上當……但督軍隻字不提,想給她悔改的機會。這次的局不過是再次試探她,她卻依舊執迷不悟,還精心佈置另外一個局,欲置督軍於死地!她太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