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七月,碧樹晴天,夏意正濃。雖說美景無限,可求凡卻提不起半點的興致。反而劍眉緊蹙,一副心事忡忡的模樣。因為每當他要打聽太清靈宮的去向時,那個向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大和尚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不是和他打哈哈就是故作沒有聽見扯一起別的虛無縹緲的什麼來搪塞。
一來二去,求凡越發覺得這大和尚大大的不靠譜。而更讓他鬱悶的是大和尚總是不停的給他灌輸做和尚如何的快活,如何的瀟灑,還有淨土宗美景無邊,弟子友愛和睦,而且還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等等一些亂七八糟的鬼話。巴不得求凡一生下來就是個和尚,聽得他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了。求凡自小聰慧過人,比之一般少年又多了幾分機敏狡猾,當下便覺得這大和尚如此吹噓定是沒安好心,多半是想將他騙回淨土宗落髮為僧。想着自己頂着一顆光禿禿的腦袋從早到晚的阿彌陀佛,時不時的和這個紅臉老僧躲在佛像後啃着骨頭,心中就一陣惡寒。「不行,一定要找個機會溜之大吉,可是怎麼才能讓大和尚乖乖說出太清靈宮的下落呢」。
正在求凡冥思苦想的時候忽然身子一滯,好似撞上了一面軟乎乎的肉牆。求凡抬頭打量這才發現哪來的肉牆分明就是那大和尚圓滾滾的肚皮。只見大和尚笑吟吟的望向他,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在這裏稍作休息,吃些東西在趕路吧」。
「又吃?不是剛吃完沒多久嗎?」求凡顯得有些不耐煩。這也難怪,本來一日兩餐的飲食習慣愣是被大和尚改成了一日三餐,到現在竟是一日四餐,早中晚各一餐不說,臨休息之前還要再加一頓。當真是掉進了飯桶里。不過誰讓他有求於人呢,雖然萬般不願但還是照着大和尚的吩咐,拾柴點火,將掛在腰間的兔子拿下來然後收拾妥當,上火開烤。聽着耳邊傳來大和尚咕嚕咕嚕的咽着口水的聲音,求凡早已經習以為常了,求凡心下好奇也不知曉這大和尚的法號是何?想來無論叫什麼都沒有飯桶來的貼切。那大和尚的師傅應該就叫飯鍋了,師傅的師傅肯定不能被比下去,當叫飯缸才好。那徒弟叫什麼呢?求凡靈光一閃,飯碗兩個字立時出現在了腦子裏。
大和尚盤膝而坐,望着火中翻滾的烤兔,兩隻銅鈴大眼似要聚成了一道直線,不時的提鼻嗅着香氣,只有在求凡準備飯食的時候他才會安靜的像個啞巴,求凡難得清靜片刻,當下趁着兔肉還沒烤熟忙中偷閒,欣賞起眼前的美景來。
求凡發現他現在所處之地與其說一座山谷不如說更像是精緻的園子。一所茅草屋就立在不遠處,許是因為年久失修草屋的牆壁和門窗已然脫落,只有幾根房梁苦苦支撐着,大半的屋頂已經塌陷,顯然這裏曾經有人居住過,可是不知什麼原因廢棄了,放眼望去山谷中滿是掛着紅豆的樹木,星星點點,光潔透亮在陽光下搖曳生姿,罕見有其他樹種。求凡生長的小孤村雖也是山多樹密卻多是楊槐柳柏不曾見過這般奇怪的樹木,卻不知此樹有個哀婉至極的稱呼,名為相思。
相傳亘古之前有位男子出征,因為遲遲不歸,他的妻子就朝夕在大樹下守望,希望早日見到丈夫歸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男子始終沒有回來,女子因為思念愛人,哭於樹下,淚水流干後竟化作粒粒皆紅的血珠,血珠入土生根發芽,長成了綠樹,花落之後就化成了眼前這般一粒粒的相思豆。
求凡見相思豆十分好看,便尋思着摘下一些好送給飛鸞和藍兒,想她二人看見了一定很是歡喜。
就在求凡滿心歡喜的打算採摘時只聽一道滿是寒氣的斷喝聲遠遠傳來:「住手」。
求凡被突如其來的聲音下了一跳,還以為是園子的主人來了,堪堪收住了手。
這時,只見從密林深處一行人魚貫而出,粗略看出少說十五人有餘。皆是玉面黑衣,身材曼妙的女子,為首之人更是美艷不可方物。
求凡痴痴的望着那名紫衣女子,不由得呼吸急促,面紅耳赤,在他眼裏飛鸞,藍兒固然是美人坯子,但都是青澀的小姑娘,而眼前所站之人卻是嫵媚妖艷,舉手投足間都散發着令人窒息的魅力,讓人忍不住看了又看,守不住心神。
這一行人非是旁人正是練紫衣與眾弟子。那日屠滅玄丹宗之後,練紫衣本是受蠱神之命返回巫山曉月。可是她卻鬼使神差的來到了這裏。這處相思林是她和尹行舟共同生活過的地方,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記錄着他們曾經的點點滴滴,恩恩愛愛,五十年過去了,當初兩人攜手築建的愛巢只剩斷壁殘垣,物是人非,相思樹卻還一如往日的枝繁葉茂,唉,當真是曾經桑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
「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趕緊離開」練紫衣掃了一眼求凡最後將目光定在大和尚身上。
大和尚依舊旁若無人的啃着烤兔,屁股好像生根了一般,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好像眼前的女人在美艷也不及手中的兔子。
求凡見大和尚不語,趕緊搭言道:「對不起神仙姐姐,我們只是路過,想必這裏是你的地方吧,多有打擾,我們現在就走」。
見大和尚無動於衷,練紫衣忽然朱唇輕綻,笑顏如花,輕轉腰肢款步走到求凡近前,伸出白皙的手指摸了摸求凡的臉頰,柔聲道:「這是哪裏來的少年郎呀,怎的這般嘴甜偏又生的這般俊俏」。
求凡頓時覺得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心中流轉,那是什麼感覺呢?他說不出,從來沒有女人摸過他的臉,練紫衣弱若無骨的皮膚撫摸在他的臉上是那樣風情萬種,就像火一樣在他的身體裏滾來滾去。
練紫衣秋水般的雙瞳盯着求凡,呵氣如蘭「要不要跟姐姐走啊,姐姐那裏可是有數不清的紅顏美女,一定會讓你快活」。
求凡少不更事,不解其意,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實在是好看,似乎怎麼看都看不夠,神情越漸迷離,腦中只生出一個念頭,跟她走吧,跟她走吧.....朦朦朧朧中,求凡覺得哪裏好像有些不對,可是沒等他多想,那種對練紫衣依依不捨的奇妙感覺迅速爬滿心頭,讓他的腦海愈發的混沌。眼中除了這個美艷動人的神仙姐姐外再無他物。
就在求凡魂不守舍,眼看就要被練紫衣帶走的一剎那,一聲大笑在空氣中炸響,猶如平地升起的炸雷,讓眾人的心神一顫。求凡的靈台隨即現出一絲清明,只聽久不做聲的大和尚道:「要是不想被人吃的連渣都不剩就趕緊回來」。
趁着練紫衣失神之際,求凡猛然掙脫她的手掌,好像火燒了屁股一般急急的跑了回來,躲在了大和尚身後。
見大和尚只是一笑一喝就破了自己的夢魘之術,練紫衣神情漸漸凝重起來,方才她藉機迷惑求凡就是想試探一下大和尚的實力,沒成想當真遇到了厲害角色。心中立時打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但練紫衣臉上卻依舊滿是春風,只見她回過身來,眉眼間帶着些許無辜,嬌滴滴的道:「大和尚對這少年郎百般愛護想來他定然是大和尚的愛子了,唉,真不知道那位妹妹這麼有福氣,生下了一個這麼俊俏的孩兒」。
求凡看着練紫衣嬌羞百態,又見大和尚一本嚴肅,暗道奇怪,他涉世未深,哪曾料到眼前這名美貌女子會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但見二人神色古怪還以為他們以往有過什麼瓜葛,難道是大和尚年輕時幹了什麼負心之事以至於女人找上門來?這大和尚不忌葷酒,若然破了女色求凡也不覺的奇怪。只是這女人拿自己的生身父母打趣未免有些可惡,便反唇相譏:「神仙姐姐,我可不是這大和尚的私生子,倒是你倆你看我,我看你的十分有趣,活像是久別重逢的夫妻?」
求凡牙尖嘴利,但是一句神仙姐姐哄得練紫衣十分受用,當下含笑道:「這大和尚有甚好的,哪裏及的你呀,小小的人兒像抹了蜜似得」。
大和尚也笑道:「小友莫要誤會,貧僧酒喝得,肉也吃得,唯獨這女色是萬萬不碰得」大和尚上下打量着練紫衣,道:「這可不是什麼神仙姐姐,這一行人是巫山曉月的弟子,個頂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女魔頭」。大和尚並不知曉練紫衣的真實身份,只是從她們的舉止打扮中隱隱覺得她們不似正道中人,究竟何門何派還在猜度之中,直至練紫衣對求凡施展出夢魘之術才讓大和尚斷出了她們的來歷。
世人只知魔族兇狠殘暴,卻不知魔教同樣作惡多端,而在道魔之爭的血影下,魔教做的那些惡事似乎也就變得微不足道了。魔族與魔教雖都帶着一個魔字,可是卻沒有絲毫聯繫。魔族是除了人,妖之外第三大族群,世代幽居滅域。而魔教教眾卻都是實實在在的人族,只是他們修習的功法不為正道所容,行事又殘暴不仁所以才會被冠以魔教之名。傳承至今,苦域有四大魔教,分別是巫山曉月,血煞宗,五毒教,幽冥鬼殿。大和尚心中惴惴,魔教銷聲匿跡已有千年,而今巫山曉月重現苦域不知有何用意,而其他三大魔教是否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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