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群山在夕陽的籠罩下,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幾縷殘陽透過枝葉照射在地面上留下了昏暗不一的駁影,求凡眯起雙眼,享受這得來不易的安寧,傍晚的餘暉不似晌午的陽光那般炎熱,打在臉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劫後餘生的喜悅讓他們情不自禁的相視而笑。笑聲過後,求凡覺得身體舒坦了不少,胸腹中的鬱悶之氣也隨之一掃而空。
求凡讓藍兒留下來照顧項青川,而他則打算趁着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出去碰碰運氣,看是否可以摘到一些野果,也好順便勘察一下周邊的情況。求凡掙扎着站起身來,十多個時辰沒吃東西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到了後背,不想讓藍兒和項大哥看到他的窘狀,僅靠着所剩無幾的氣力勉勵支撐,求凡這兩天所遭受的苦難比他十二年加起來還要多,而他收穫的驚險和快樂也是從未有過,他嚮往的世界就應該是血光四起,危險重重,其中充滿無數冒險和愛恨情仇,男兒當是如此才是快意人生。
繞過眼前的山樑,一路走走停停,求凡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在一處山坳里發現了一小片山杏林,時值夏末秋初,按理說杏子早已落果,可是山裏的節氣要比山外晚上一個多月,山外的杏子已然熟透,而山裏的杏子卻還泛着青色,只有朝陽或是樹尖的杏子稍有些黃意。他拽着枝椏摘了一個大的遞到嘴邊,青杏入口,一股濃濃的酸意頓時滑入肺腑,好像喝了一大口的陳年老醋,牙齒都酸倒了一片。
求凡打算再去別處轉轉,找一些可口的野果,可是眼下暮色漸深,樹林中的光線已經變得昏暗不清,再往遠走恐怕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他異常疲憊,身體已經不能支撐他再做一些體力之外的事情了。所以打消了繼續前行的念頭,雖然這杏子發酸但也好過一無所獲,求凡儘量爬的高一些,這樣摘到的山杏就能熟一點。他將長衫圍成一個口袋,一手摘杏一手托住口袋,很快就摘了滿滿一懷。看着堆得已經冒尖兒的山杏,求凡露出一個苦笑,也不知道項大哥和藍兒吃了這酸杏是個什麼表情。
抬頭望了一望,此時太陽西下,最後一抹籠罩在天際的晚霞也漸漸失去了光彩,黃昏逐漸卸去,夜幕開始降臨。
隨手拿起一個半黃的杏子塞進嘴裏,這稍高一點的山杏果然沒有那麼酸,果肉也有些發軟,而且還有一股子清甜。求凡食慾大動一口氣連吃了十幾個,吃到最後牙齒都沒了知覺竟也不覺得酸了,惟恐藍兒和項青川等的着急,求凡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走着走着,突然腳底一滑,身體一個踉蹌便順着山坡滾了下去,幸好山坡不長,滾了一段就見了底,求凡晃了晃腦袋,除了有些暈以外沒有其他不適,山坡上長得都是綠油油的野草,並不陡峭,所以他沒有受傷。坐起來檢查了一下懷中的山杏,除幾個被壓的面目全非,大多數都在懷裏,只有少部分掉了出來。
「真是馬有失蹄人有失足」求凡嘟囔了一句,重新將散落在地的杏子拾起,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無意間憋見不遠處好像有一個山洞,山洞的周圍被灌木環繞,只露出了一個缺口,要不是幾個山杏滾到了草叢邊上他還真是發現不到。求凡快走幾步來到近前,借着夕陽的餘暉正好可以看清石洞的輪廓,只見這石洞高不過一丈,寬不過三丈,洞內岩石交錯,地上則是落了一層厚厚的石礫,沒有任何生活過的痕跡,看來是一處天然形成的石洞。求凡心下高興,他們正缺一個藏身之處,像這樣隱蔽的山洞既能遮擋風雨又能夜間露宿真是絕佳的選擇。求凡將懷中的山杏統統放在了地上,急匆匆跑回去將這個發現告訴給項青川和藍兒。
很快,求凡和藍兒扶着項青川來到了他所說的這處山洞,三人前後打量一番很是滿意。求凡和藍兒簡單的做了一些清理,又找來了一大抱的軟草鋪在地上,這樣睡覺的時候也會舒服一些。
忙完這一切,求凡長長的舒了口氣,很快,天色黯淡,夜幕低垂,洞外的景象變成了潑墨山水,渾濁的夜空中看不到一個星星,只有密林深處的蟲子因為沉悶的空氣反而叫的更加賣力,似乎預示着明天將會有一場大雨而至。
三人已經跑了一整天,早已是疲憊不堪,隨便吃了一些山杏後,便合上眼睛,沉沉的睡去。不多時,空氣中便傳來了求凡均勻的呼吸聲。黑暗中,項青川兩次睜開雙眼,掃視洞外的茫茫夜色,確定沒有任何異樣,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一夜無夢,求凡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草床上空蕩蕩的,一抬頭發現項青川正背身坐在洞口,發覺求凡醒了,項青川轉身淺笑,沖他點了點頭。
求凡報之一笑,伸了個懶腰,回頭見藍兒不知何時坐在了自己身邊,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他看個不停。
求凡被藍兒看的有些奇怪,下意識的摸了摸臉,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同,「藍兒,你在看什麼呢?」
藍兒伸出手指指着求凡脖子上的項墜,道:「看它」。
這項墜是父親留給他的唯一紀念,求凡一向視為至寶,平時都將它貼身帶好從不外露,想必是昨晚從山坡滾落時,不小心才露到了外面。「這只是一個普通的項墜而已」求凡微微一笑,重新將項墜放到衣服內。
起身來到洞口,這才發現外面竟下起了雨。求凡好生慶幸自己昨晚發現了這個山洞,要不然他們可就淋成了落湯雞。
求凡走到項青川身邊坐下,看着天色陰沉,大雨如豆,樹林在雨水的沖洗下越發顯的青翠欲滴,心中不由得想起了那幾個散仙,問道:「項大哥,你說那兩方人馬哪一方能得勝?」
項青川略略沉思,道「如果沒有意外,應該是慕三秋一方」
求凡點了點頭,他也覺得慕三秋一方勝算更大,那一方不僅人多,還有一個會飛的葫蘆,求凡心想要是自己也能有一個這樣的寶貝,那飛到靈界應該很容易吧。求凡眼中閃過幾絲狡黠,嘴角噙笑道:「項大哥,那慕三秋的修為是不是很高?你和他相比誰更厲害?」求凡將項青川與慕三秋相比,自然說的是項青川沒有受傷的時候。
項青川含笑不語,慕三秋在散仙中名聲大噪多半是因為他狠辣決絕的個性,論修為勉強算是個中下等而已,與宗門弟子相比散仙的功法和修煉條件都有着巨大的不足。如果項青川的內丹沒有破碎,即使對付十個慕三秋也是手到擒來的事。
「如果我沒看錯慕三秋的修為最多是沖靈境大乘期」項青川看着求凡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可否知道修煉一途分為幾境幾乘?」
求凡搖了搖腦袋,表示不知。
項青川娓娓道來「這修煉一途共分為五境,三乘,三乘指的是小乘,中乘,大乘,從小乘到中乘再到大乘,三個層次由淺入深,循循漸進。突破大乘就預示着邁入了一個新的境界,如果將三乘比作河水,那麼五境就是河道,五境分別指的是沖靈境,知微境,兩生境,化身境,齊天境,這五境一脈貫通,由低到高,好比溪,河,湖,江,海,只有河道越寬水勢才會越洶湧。」
洞外雨聲潺潺,一片黯然浮現眼底,項青川嘆了口氣,幽幽道:「其實除了這五境之外,還有傳說中的第六境,大道境,古仙雲「六境齊破,大道可期,」只有修煉到大道境才算真正的功德圓滿,而世人眼中那些飛天遁地,威風凜凜的仙人也只不過稍有所成的地仙,大道之下皆為螻蟻,即便是靈界道宗的諸位掌教真人也是無緣練成,據說這大道境的秘法不在苦域而在聖域。」
「聖域?」求凡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地方,好奇道:「聖域在哪?」
項青川搖頭道:「聖域的事情我也知之甚少,三域流傳自亘古,只有苦域和滅域最為人熟知,苦域居人族,滅域居魔族,聖域居住的則是天仙,傳聞那裏神秘莫測,非常人所能窺見」。
求凡眼睛一亮,沒想到天地間竟然如此廣闊,日後有機會一定要到苦域之外的地方好好見識一番,看看那裏是何光景。
求凡忽然道:「項大哥,三乘五境的修煉一般需要多長時間?」
項青川沉吟道:「從小乘起算資質好的需要三五個月就能跨越到中乘,由中乘到大乘則要費時一些,短則數年,多則十數年,聽說靈界有些天資卓越的道門子弟幾日就能大乘圓滿,達至沖靈境」。項青川記得自己當初用了半年時間就修煉到了沖靈境,在紫火宮上下傳為美談。
「沖靈境之後,每一境界的修煉都會變得越來越艱難,耗時也會更加漫長,很多人往往一生都無法突破新的境界」
求凡回過神來,感嘆道「沒想到修煉一路竟然如此艱難,這天下想要修仙問道的人如過江之鯉,究竟能幾人成道幾人成佛?」
項青川神色微詫,語氣隨之有些沉重,道:「沖靈境是五個境界中最低的一重,也是修煉的門檻,要是踏進門裏就有機會長生,要是擋在門外只能生老病死,苦域之大能真正摸到門檻的人少之又有,你還想修煉嗎?」
求凡淡然一笑,沒有被項青川的言語嚇倒,反而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憧憬和自信,他千方百計的逃出王宮就是為了能學到仙術,只要能學到仙術哪怕是刀山火海他都不會退縮。正因為這異於常人的執着才會促使求凡越挫越勇,殊不知修煉一途天資固然重要,但是有一顆堅如磐石的道心才是修煉的根本,有多少人就因為心生膽怯,從此與大道無緣。
見求凡心性沉穩,項青川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入了沖靈境算是初識天道,比尋常人更能感受到造物之神奇,自然之瑰美,道法術數由小乘到大乘可築得內丹大法,身體康健無病無災,壽元增加,但有些人為了及時行樂就開始肆情縱慾,憊於修煉,可到頭來依舊逃不過生老病死。若精進修煉,正己身心就可超凡脫質達到知微境,知微境覺悟大道之理,采日月之精華,天地之靈氣為已用,御劍飛行,威風凜凜,知微境之後就是兩生境,兩生境明悟天地陰陽,日月升落,飛天遁地無所不能。再抽陰中之陽精增正陽之氣,達至金精煉頂,玉液還丹,陰盡陽純就可斬去體內魔障,成就化身境,化身境之後就是齊天境,可超凡脫俗,得具神通。而至大道境者可使金,木,水,火,土五氣朝元,得窺天道,萬壽無疆」。
求凡心馳神往,自言道:「大丈夫生於天地就該如此」。
項青川見求凡聽得目不轉睛,又講了一番修煉的起源「人之一生,由陰陽二氣,精血結合而成,母體懷胎十月使之形體造化完整,出生時正陽之氣開始增長,一直到十六歲,自此之後,正陽之氣開始耗散,會有生病,衰老,死亡。為了能與天地同壽長生不死就有了負陰抱陽,清靜自正的修道一途」。
項青川講解的深入淺出,求凡越是咀嚼越是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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