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蒼穹,滿天星斗。
星空會被曙光驅散,夕陽西下再躍然升空。
年復一年,永恆不變。
醉仙樓的燈火依舊輝煌,光芒要遠比星光明亮耀眼。
燈火何時會被熄滅?——大奎腦子不禁想到這個問題。
但現在大奎全放下了,他儘量把自己放輕鬆。窗被微風吹動吱吱作響,他彎着手臂,靜靜地坐在浴桶里泡澡。
自從拿起繡春刀後,他便沒有放鬆過,一刻都沒有放鬆過。
當他脫去官服放下刀後,他發現自己變得很輕鬆,前所未有的輕鬆。
生活就如同一把刀,刀光映照着自己的夢想,刀刃昭示着生活的現實。刀光雖然看得見,卻是一種摸不着的虛浮,但有人卻能把這份縹緲舞動的瀟灑。刀刃傷手,聰明的人懂得不要去碰,而是去握住刀柄,掌控刀柄就掌控了自己人生的刀刃。
幽靜的夜,傳來賭坊嘈雜的吆喝聲。
大奎卻不在意這些,因為他已經閉着眼安靜的躺在床上,進入了夢鄉。
燈光被微風吹拂過搖曳,在這黑夜中愈發的明亮。
大奎內心也燃燒着希望的火焰,他為了生存,才加入了錦衣衛的選拔。
他也渴望被認同,而現在終於有功名,他更加思念留在故鄉的親人,以及村里老年人的身影。
也許是因為夢到了故鄉,他呼吸均勻,一覺睡到午後才起床,換了身尋常衣裳。
「抓住他!」
「敢在賭局出么蛾子!」
「他還偷吃的!」
騷動聲驚了大奎,他即刻出門放眼望去一個約摸十四五歲、貌似尋常百姓家的少年,一身白色布衣,身材不高水柳小腰,臉上很白淨,那雙大眼睛很機靈的轉動觀察四周。
大奎一眼就認出來他是誰,因為他就是自己要等得人,和畫像長的一模一樣的人。
他沒想到一個年過十六歲的男孩卻這麼瘦弱嬌小,而且他的臉沒有一絲男人的剛毅,甚至有點嫵媚。
最讓大奎質疑的是他的纖纖玉指,綿若無力,根本不像一個舞刀弄劍之人的手。
少年沖眾人聳聳肩,吐了吐舌頭道:「你怎麼知道我是么蛾子?嘿嘿,不過差了一個字,我的名字叫柳蛾子。」
擾動將客人鬧得不耐煩。掌柜楊旌急忙跑了出來,看看情況就立刻訓斥起門丁:
「怎麼不長眼,隨便讓人進出!」
少年卻沖他斥道:「呵!這房子蓋了就是讓人進的,我怎麼不能進?」
楊旌一愣,喝道:「這是達官貴人之地,不是你這種歪瓜裂棗的人該進的。」
少年嘿嘿一笑道:「『蟲桃爛李,好吃無比』,歪瓜裂棗甚是甘甜,比那些只中看不中吃的強上百倍。再說了,我進你這兒,那是能入得了我的眼,若是這兒不好,我連瞧都不瞧上一眼。」
楊旌煩躁,喝道:「你這癩蛤蟆打噴嚏——好大的口氣!你算什麼東西,還算入得上你的眼!」
「你才是癩蛤蟆!」少年立刻反駁道:「你就是一隻跌進鍋的癩蛤蟆——說你混蛋,你還一肚子氣。」
眾人一陣歡笑。楊旌頓時氣紅了臉。
牛大奎也忍俊不禁,他心中認定這個少年絕對不是一個陰險的人。陰險的人表面和善,而這個少年卻大大咧咧。
楊旌指着那少年,氣不成聲:「你!……你!……」
他哆嗦着身子,呵斥左右道:「還不給我拿了他!狠狠地打!」
那一瞬間,少年和面前的酒保壯漢們不約而同踏木梯而發出:
「噠——噠——噠——」的急促腳步聲。
嬉笑的少年如同一隻靈猴衝上樓梯,剎那間,五六個壯漢在後面緊追不捨。
「抓住他!」
樓上的壯丁衝下堵住樓梯的去路,後面的人也追了上來。
少年瞬間如同一隻山羊般越過扶手,對着眾人嘿嘿一絲嘲笑。
客人們也為這吵鬧一片譁然,但他們卻喜歡這一幕,全都抬頭盯着看這齣戲。
壯丁們虎撲上來,少年鯉魚一躍縱身抓住樓上欄杆處,翻將上去。
才一眨眼的功夫,靈活的少年已經和酒保們拉開五丈的距離。
練過武的人,行家一眼就能看出。但這少年只是身手矯健,大奎看不出他哪裏有習武之相,而且嬌瘦的身軀惹得大奎為這孩子感到可憐。
大奎心中暗想:他雖是王子,卻自小受到王妃的猜忌,怕是連飯都吃不上才這麼瘦弱的。
太陽一如往常照耀着大地,酒樓也是一片通亮。
「他跑到牡丹堂了!」
「他逃向芙蓉廳了!」
所有的酒保家丁們都加入了抓人的行列。
客人早已無心吃酒,也被吵鬧的無法在此玩樂。
壯漢們急躁猙獰的臉似乎在宣誓一定要捉拿住這個頑皮的猴子。
「哎,看,誰抓住他了?」
大家一陣好奇,一個健壯的漢子飛步抱住了那少年,這引起爭相看着的人們一陣騷動。
「這位柳兄弟,」大奎緊緊地抱住少年從樓上躍下,低聲勸誡道:「在醉仙樓鬧事,你這是想自找苦吃了。」
少年卻不領情,如同泥鰍想滑溜出去。
大奎怕他摔傷,一手鎖住他的雙腿膝彎,一手用力鎖住他的雙臂,大手掌按壓至少年的胸肌處。
但這一瞬間,牛大奎被這個小少年的肩胛骨硌着生痛,他的心裏頓時可憐這骨瘦如柴的孩子。
而那少年卻一陣臉紅,面容嬌嗔。
「踏」的一下,觸到地面的牛大奎沖楊旌謙恭道:「楊……」
「啪」的一聲巴掌巨響,大奎頓時「哎」的一聲捂住了左臉。
已經掙脫的少年雙手交叉捂在自己的胸膛前,怒瞪着牛大奎,罵道:「無恥!」
大奎一怔,道:「我剛剛在救你,怎麼無恥了?」
「下流!」
「……」
大奎更加困惑,道:「我哪裏下流了?」
「齷齪!卑鄙!禽獸!」
「你這孩子忒倔,我一片好心反而挨了一身罵。」大奎哭笑不得,聳了聳肩。
楊旌認得牛大奎,作揖謙恭道:「這娃不識好歹,需得好好教訓一番。」
大奎答禮道:「既然他是個孩子,就不必和他一般見識。」
楊旌道:「這廝還壞我賭場的規矩,這可不能輕饒。」
大奎道:「你看他瘦的可憐兮兮的,不如饒了他,多少賬目記在我頭上。」
楊旌一怔,見大奎示意,也便順着這個台階服個軟,點頭稱好。
大奎問少年道:「小兄弟,你一定餓了吧?」
少年斜睨瞪着他,喃喃道:「呵,吃了豆腐又來賣笑。得,得,領情狠宰你一頓。」
而後,他急躁躁問道:「你要請我吃飯嗎?」
卻還未等大奎開口,便猴一般的拉他進了間雅閣。
店夥計便隨他們進了房,謙恭維諾問大奎點什麼菜。
大奎道:「隨這位小兄弟的心意。」
夥計道:「他就一個小油子,不懂什麼規矩。」
少年聽了,笑道:「呵,這可真是什麼眼看人低來着?」
夥計不屑地一笑,睥睨道:「在這酒樓里,金銀珠寶我也見得不少。穿身上的錦衣秀衫我也會挑剔,不似你這一身布衣。」
少年呵呵笑道:「軸傳曲譜金書字,樹記花名玉篆牌。」
「什麼?」夥計不解道。
少年緩緩道來:「先前啊,有人作詩說:曲譜要用立軸裝裱,文字用金粉書寫,名冊要用金貴書柬,牌子要用玉來篆刻。這可算的上出手闊綽,家境富裕嗎?」
夥計眼光發亮,嘖嘖讚嘆道:「能說出這般榮華富貴之人,必定是生於金貴人家。」
少年呵呵一笑,道:「你卻錯了,這詩被當朝丞相看了,卻被呲之以鼻,說作詩之人是乞兒相,根本就沒見過真正的富貴。」
「誒,這是為什麼?」
夥計一怔,又恍然大悟道:「想來是出於嫉妒,身為丞相做不出這種詩來。」
少年又笑,搖搖頭道:「這丞相便是晏殊,『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這等才子他做不出富貴之詞來?」
夥計一愣,道:「我又不是秀才,只聽聞過他這一句,又不知他能做出什麼詩來。」
少年笑道:「晏殊他從不寫金玉錦繡字句,『樓台側畔楊花過,簾幕中間燕子飛。』、『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詩詞字眼全是只論些風景氣象,你想想:窮人家能見這般景象嗎?」
這少年清脆的嗓音如同窗外吹來的春風,令人心神寧靜。
大奎剛毅硬朗的臉龐,看上去並不是個機靈的人,但聽完少年這番話後神情也舒展開,眼眸露出閃亮。
夥計愣住支吾半晌,着急道:「你只是說了些書上的典故,並不能說明你是見過富貴之人。你若能談論些名酒佳肴,我叫你一聲阿爺!」
少年立刻應道:「哎。你這孩子,阿爺我也不認得你,你卻就在外面拿我認其祖來了。」
大奎「噗嗤」一下被逗樂了。
夥計紅了臉道:「你……」
少年急忙擺手打斷道:「好了好了,不拿你尋開心。但你這麼說卻對我不公平。」
夥計一愣,譏笑問道:「那兒不公平?」
少年道:「聽我口音,你也能知道我是南方人,說你們北方的名產,我可不知道幾樣。」
夥計微微一笑,道:「就算南方菜,你又能說出幾道?」
少年道:「你可知天下最好的後廚是哪兒?」
夥計道:「莫不是皇宮御膳房?」
少年笑道:「那是九五之尊才能看得見的,咱們小老百姓哪能見得上。還有一人,他廣招天下英豪,是個好客之人,他家廚子做出的菜那可是美味佳肴啊。」
夥計道:「難不成是金陵王?人道吃過千家萬餐,不如金陵一頓晚宴。」
少年點頭道:「正是,他家上菜那可是規規矩矩、井井有條。」
夥計昂頭笑道:「只要你說得出,我們醉仙樓就做得出。」
少年問大奎道:「兄長,喝酒嗎?」
大奎搖頭道:「喝酒誤事,我尋常不飲酒。」
少年道:「無酒不成席,要不來上一壇竹葉青,這酒清香甘醇不是烈酒。」
大奎點頭稱好。
少年道:「既然有酒,就先上幾個下酒的涼菜。」
夥計問道:「上甚麼涼菜?」
少年道:「糟鵝掌鴨信。胭脂鵝脯。天上龍肉地下驢肉,上燒驢肉。三個葷菜帶個素,白玉翡翠筍,我這兄長怕是吃不慣南方甜食,不要勾糖芡蜜。」
大奎心思:上來就專點貴的菜,他是朱柳不會有錯了,只是他穿着一身布衣確實也難看出他是個皇孫貴族。
少年又囑託道:「鵝掌鴨信往肥厚的選,不然不入口。」
夥計自知小瞧了人,急忙唯諾點首。
少年又道:「既然在你們酒樓吃喝,主菜那就儘管上你們的招牌菜,我這南方人也嘗個鮮。」
夥計扭臉看向大奎,大奎囑咐:「一切聽小兄弟的安排。」
少年道:「然後再上幾個甜點。」
夥計道:「要那幾樣?怕也是南方的酥品多,客官吃的膩,不如客官自己挑幾樣。」
「呵——。」少年撓撓頭,道:「不過也好。上一份棗泥山藥糕,額,再來一個藕粉掛花糕。我們那兒頓頓離不開鵝油,你來一份松穰鵝油卷,水只要七成。嗯……再來一個奶油松穰卷酥,奶皮要吸乾水的。」
夥計默默記好,連連稱喏。
少年道:「再上些新鮮瓜果。」
夥計面帶難色道:「客官,這是初春之際,新鮮的難找,都是冰窖的。」
少年搖頭道:「不新鮮不要了,你儘管上我點的菜就行。」
夥計謙恭躬身欲走。
「哎——,」少年招呼道:「你怎麼這麼急着要走?忘了賭約了嗎?」
夥計一愣,道:「什麼賭約?」
少年道:「你說我若能說上點什麼酒菜,就喊我什麼來着?」
夥計豁然大悟道:「阿爺,可那不是……」
少年笑着點點頭道:「哎,乖孩子,去吧,阿爺等你上菜。」
夥計羞紅了臉,不與他爭辯匆匆離去。
大奎笑笑問道:「柳兄弟你可……可真是見多識廣,應該不是個尋常百姓吧?」
少年張口便打斷道:「金陵王庶子,朱柳。」
大奎還未張口來問,他便承認自己是朱柳。
這一下反倒讓大奎愣住,不知該說什麼,喃喃道:「小王爺?您這是……」
「嘿——,」朱柳道:「別叫我小王爺,顯得生分,還是叫我柳兄弟吧。」
大奎點點頭,道:「好,柳兄弟,您——?」
朱柳見他疑惑,便道:「尚未娶妻,並無子嗣,家中親人只有爹爹和兄長。」
大奎一怔,不解微笑道:「兄弟為什麼要這麼說話?」
朱柳又道:「我師從峨眉素衣派,習練『疾劍流』。」
大奎無奈一笑道:「小兄弟,您平常也這樣說話嗎?」
朱柳道:「辰時一刻進京,巳時子刻進醉仙樓。」
大奎嘿嘿一笑道:「柳兄弟,你也真是忒幽默了,你平常真的是這麼說話嗎?為什麼我沒明白兄弟你的意思啊?」
朱柳笑笑道:「我的意思呢,就是不用勞煩兄長審訊,我自己把家譜、行蹤都招了,兄長也好回去交差。」
大奎一怔,尷尬道:「你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朱柳搖搖頭,言道:「但你身體這麼健碩,一定是在六扇門之類的,而且你的眼一直在審視着我。可你卻是個老實人,問不出什麼話來,既然這頓酒要喝,那我就該推誠布公,要不然這酒喝下去味道就很怪了。」
大奎見他心中坦蕩,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尷尬一笑道:「不瞞兄弟,我是一名錦衣衛,名為牛大奎。」
「牛大奎?」
朱柳一手托腮,眸若深水凝視着大奎,嫣然一笑,喃喃道:「這名字和你真像。」
這一笑,如同一朵美麗的桃花盛開,伴隨着窗外撫吹來的清香,竟然讓大奎心中春風蕩漾。
大奎打量着他,不由得笑道:「柳兄弟……你可真俊。你瞅瞅,長得多麼白淨啊。嘿,我就沒見過這麼俊俏的男孩。嘖,真俊啊!」
朱柳被他盯得羞紅了臉,慌忙低下頭嘿嘿傻笑,又偷偷抬眸斜看他兩眼,含蓄道:「你別那樣盯着我,讓我怪不好意思的。」
大奎慌忙收了神,尷尬一笑,他心想:這朱柳並非如陳大哥想像中的那樣,他絕不是個險惡之人。
酒菜悉數陸續傳上,竹葉青並非烈酒,甚至對於嗜酒的人來說這就是一罐子淡水。
但朋友之間品酒,也並非喝個凌冽才行,而是要品嘗個滋味,那種韻味合口的才是朋友。
那合了味的酒也就是一壇好酒,對於暢飲的朋友而言那就是世上最好的酒,
朱柳嘿嘿一笑道:「除了哥哥和未過門的嫂嫂外,還沒有人把我當朋友看。」
大奎一怔,忽然知道自己的不禮之處,慌忙起身欲伏地謝罪:「小王爺恕罪,大奎忘了禮儀綱常,不敢與……」
朱柳急躁着攔住他,氣憤道:「我拿你做朋友,你卻又來談身份卑尊!你這不是成心來賭我的心啊!」
大奎見他火氣,一時不知怎麼解圍,支吾道:「小王爺您是皇室貴族,而我只是一介平民,我不能逾越禮法。」
朱柳急道:「什麼禮數!見了王爺才叩首!我只是個庶出的孩子……」
說着說着,他竟然流下淚來,嗚咽道:「我也不想生在王族家啊!……一生下來就沒見過自己的娘……」
大奎見他傷心之容梨花帶雨,心裏更不知該如何化解,一把扶肩勸道:「好兄弟,哥哥錯了,不再提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哭哭啼啼的,小兄弟你本來就長得白淨,這樣一哭可是一點男人樣子都沒了,就好像一個小姑娘一樣。」
朱柳咽淚喃喃道:「我本就不是甚麼男子漢大丈夫……」
大奎聽了一笑,道:「還哭傻了,你長得俊就不是男人了?」
朱柳嘿嘿一笑慌忙抽身,低頭斜視言道:「看你老實,嘴也挺會哄人的。我……算了,來,還是吃菜吧,別涼了。」
大奎凝視着朱柳如同一潭深水的眼眸,感覺自己的臉上掛起一絲笑容,從心裏升起的笑容,自從來到這爾虞我詐、血雨腥風的刀刃下討生路後,他就沒開心笑過。
朱柳舉杯道:「我從不敬酒,也不准別人敬酒,但今天你我兄弟有緣,我要敬兄長一杯。」
大奎相視一笑道:「我也從不敬酒,也不喝別人敬的酒,但今天我卻樂意和自家兄弟互相敬一杯。」
朱柳笑道:「呵,還真是兩頭倔驢倔到一塊了。不過,和朋友喝酒,我絕不會讓朋友少喝的。」
大奎笑道:「和好兄弟喝酒,我一定會先把他喝趴下。」
「呵——!」朱柳眸若閃星,笑着指他道:「一開始還說不喝酒,原來也是個酒罐子啊!行啊,藏得挺深的。來,一口悶?」
大奎笑着搖搖頭道:「這酒一口悶不好,不夠味。換酒!上我們北方的酒,讓兄弟嘗嘗我們北方漢子的品性!」
朱柳一怔,笑嘆道:「哦——壞人啊!你這是要把我灌醉啊?」
大奎嘿嘿一笑道:「酒場上的人不都這樣嗎?都希望對方先喝趴到桌子下。兄弟,你不也心想着先把我喝醉嗎?」
「嘿嘿——」
當第一口悶下去後,大奎立刻就笑了,朱柳被辣嗆得呲牙咧嘴直直吐舌。
當第二杯時,朱柳傻笑着舉杯,愣笑着望着酒,尷尬嘿嘿笑道:「好哥哥,兄弟有難,做大哥就該仗義出手,對吧?」
大奎聽了微笑着點點頭,「嗯」了一聲。
朱柳微微一笑卻盡顯嫵媚之貌,道:「這酒忒烈了,我實在喝不下了,大哥,你可得幫幫你的柳兄弟啊。」
大奎聽了朱柳的話立刻哈哈大笑,敞開心胸的哈哈大笑。
他忘記了所有的禮節和客套,他也變得心中坦蕩,忘記了一切俗事憂愁。
房屋的窗花潔白無瑕,毫無任何雜質,就像和朱柳這毫無心機的朋友一樣。
有一種朋友,心靜如水,清澈透明,君子之交淡如水。
有一種君子,生性若水,隨方就圓,無處不自在。
大奎發現和朱柳認識後,即使是拿起繡春刀,自己的心仍舊很輕鬆。
前所未有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