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伴隨着晏祁的倒下,雲起居中亂成一團,也對,晏府的主心骨倒下了,身為下人的他們又怎能不慌!
晏祁是在書房中暈倒的,還是南歡敲門不見人回應,便連着叫喚了好幾聲,屋裏亦然不見絲毫聲響,南歡暗自生疑,這悄無聲息地,着實不符合少爺一貫的作風,要知道,平日裏但凡有丁點響動,少爺便會立即醒過來。
他又想起這幾日少爺的舉動,少爺臉上雖未曾顯露出疲態,可時不時得揉一揉太陽穴,倒似是往日舊疾復發的前奏,不得不令人多心!
這般想着,他心下突然一咯噔,又再次大聲喚着晏祁,焦急在門外轉了一圈又一圈,久不見人屋裏有動靜,也不顧上其他,當機立斷撞了門進去。
破門而入,只見晏祁臉色蒼白,無意識的昏倒在軟塌上,南歡走近前,先是探了探額頭上的溫度,見得沒有發熱,這才稍稍放下心。
轉而又發現晏祁衣服沾濕了,倒不似是汗濕的,畢竟汗濕的不會連衣擺都濕掉,難道少爺清晨便出去過?
可眼下不是想這些有的沒的時候,替晏祁另換了一套乾淨舒適的衣服,南歡便讓人遞了消息給謝安娘,自己則匆匆跑出去找到孟大夫。
一路被南歡拽着狂奔,可把孟大夫給跑得不上氣不接下氣的。
氣喘吁吁地到達書房,連口大氣都顧不上多喘,孟大夫便接手了昏迷不醒的晏祁,替其把完脈後,恨不得直搖頭,這孩子,到底是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
雖氣惱晏祁不顧忌自個兒身體,如此任性妄為,可到底不忍心見他無知無覺地躺着,好歹算是府中的長輩,孟大夫只得邊嘆氣邊將方子開了,真是操碎了心!
將晏祁這裏安頓好了,不帶歇氣兒地便往謝安娘那裏走去,那孩子身上的時疫,現下看着是沒甚麼,可瞧小院中養病的那下人便知,這病就是個不□□,誰也不知甚麼時候便爆了。
且說謝安娘得了晏祁暈倒的消息,她驚得將手中的粥碗都給打翻了,抬腿便想出去,可轉念一想,現下自個兒不出去還好,一踏出房門不就是跟着添亂,她既不是大夫,便是去了也無濟於事。
這般安慰着自己,才勉強壓下了去看望晏祁的急切渴望,可沒見着人,她便只能坐立難安地待在屋子裏,叮囑雲璫前去探聽消息,自己則似只無頭蒼蠅在屋子裏亂轉着。
分分秒秒,皆是度日如年。
好在雲璫沒讓她等太久,便帶回了晏祁的消息,只是情況不容樂觀,也不知何時才能轉醒,就在雲璫前腳踏進廂房,隔着門板與謝安娘說了完晏祁病情,孟大夫便提着藥箱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按捺着性子,讓孟大夫做了常規檢查問診後,謝安娘便迫不及待的問明晏祁的情況,雖說雲璫已然說過一遍,可她沒親耳聽到孟大夫說沒事,無論如何也是放不下心的。
孟大夫提筆記下了謝安娘的病例,見她眼中藏也藏不住地憂思,心裏直嘆氣,這小兩口倒是都惦念着對方,只是能不能省點心,先顧好自個兒的身體?
「想問甚麼就問吧!」
謝安娘被人點破了小心思,既不羞也不惱,只落落大方地表示自己的關心,她斟酌了一下用詞,這才憂心忡忡地問道:「孟大夫,夫君可是因着今日多有勞累,這才身體不適?」
「一半一半,他這病本就一直潛伏在體內,隨時都有發作的可能,便是沒有這些時日的操勞,發作也只是遲早的事兒。」
這些堆在一起的事情都只是引子,讓他身上的病情提前爆發了,可若不是那小子胡亂折騰,想必也不會發作那麼快,只是這話孟大夫卻是隱了下來。
「那夫君這回昏迷,不知何時才能清醒過來?」想着晏祁大婚當晚暈倒的情景,她到現在都心有餘悸,謝安娘索性開門見山的直接發問。
孟大夫沉吟半晌,給了個含糊不清的答案:「端看他意志如何。」
晏祁這病不僅稀有罕見,且棘手難治,便是他行醫多年,自認醫術尚佳,見多識廣,卻也只能對着他的病長嘆一聲,儘可能的將人保全,不是他不想給出確切的答覆,而是他給不出確切的答覆。
謝安娘一怔,倒沒想到孟大夫說得如此模稜兩可,先時聽雲璫說不知何時清醒,她只當這是做大夫的保守估計,並不怎麼相信,可如今瞧着孟大夫認真的神色,她便知道,這是大實話。
一時間,她突然有那麼股衝動,不管不顧的衝出去,便是只能看他一眼也好,可她從來不是這般感性的人,生生壓下心中不理智的想法,謝安娘轉而笑着問道:「孟大夫,您說我能好麼?」
正在將問診工具一一放進藥箱的孟大夫,聞言,抬頭望向她,只見她眼中竟是盈盈渴望,好似只要自己說一句沒事,便能放下所有的顧慮衝出去般。
可他到底還是沒能順着她的意,只是務實地說了一句:「安心養病,別想那麼多。」
謝安娘的滿溢星光的眸子瞬間暗淡下來,她垂眸不語,只是渾身散發的憂鬱與落寞是那麼強烈。
好半晌,她才抬起頭,一臉堅定地說道:「孟大夫說的是,當務之急還是得先養好身體。」
她想着,她得趕緊好才是,好了才能去到他身邊,照顧他、看着他,而不是眼巴巴地坐在充滿藥味的屋子裏,甚麼也不能做的乾等着。
奈何天不遂人願,謝安娘的想法註定落空,她甚至連待在這裏的資格都被剝奪了,就在晏祁昏迷不醒的這個早上,晏府大門外來了一隊嚴陣以待的士兵。
朱漆大門上的厚重門環,被為首的官兵敲得啪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