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北風特別的凜冽。李老太心裏突突的,這可不是個好兆頭,難道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到了傍晚,李老頭平安的回到了李家,李老太這顆心才落回肚子裏。同時李老頭也帶回個壞消息,裴家敗了。
李老太瞧着在院子裏玩着跳格子的裴家兄弟,拉了李老頭回屋裏關起門來說。
「你從哪兒曉得的?」李老太覺着有些不信,裴家多麼有錢啊,哪能說敗就敗了。
李老頭拍着大腿悶悶地說道,「鎮上的太福樓都叫官兵給封了,哪能有假。」
「裴老闆是犯了什麼事兒啊?」李老太眼珠子一轉,要是裴老闆真犯了什麼事,他兩個兒子可還在咱家呢,會不會牽連到他們李家。
李老頭跟她過活了那麼多年,哪能不曉得她心裏所想。沉着聲兒說:「左右不過生意上的事兒,你別瞎想,也甭想着把這倆孩子送回去。咱不能做那落井下石的昧良心事兒。」
「我是那樣的人嘛!」李老太撇撇嘴,她這還不是為了她們李家人着想。「動這種念頭也不行。」李老頭皺着眉頭說,「就算裴老闆犯了什麼事兒,兩個小子又曉得什麼,讓他們安心在咱家住下就是了。有咱一口吃的就餓不着他們。」
跟這犯了倔的老頭子說不清,李老太憂心地看了眼靠床的牆壁,同李老頭說道,「我是想着讓他們帶這些珍珠回去,好歹也能幫襯上裴老闆一點。」
珍珠和銀票被老倆口用布袋子裝了塞到牆洞裏,在外頭又用泥給抹勻了,一般人還真不曉得內有乾坤。
對於這大筆金貴物在自個家,他就沒睡穩妥過。可讓這倆個孩子帶着珍珠回去,他又不放心。萬一裴家出了什麼大事,那不是把兩個孩子往火坑裏推嘛!
李老太見李老頭沒吭聲,覺着自個兒剛才說的確實不靠譜,這做法也就不地道。
家裏的人李老頭都通過氣兒了,沒人會同裴家兄弟說起太福樓的事。就讓這兩個孩子留在李家過年,什麼事兒都等開春了再說。
頌滿頌意也整日留在了家中,對裴家兄弟的說辭是「留在家裏好好過年。」
自從頌滿留在了家中,裴子朔也時常纏着他做吃的。紅豆壓力驟減一半,也有空同頌意往細里商量開快餐店的事。
堵的住家裏人的嘴,始終擋不住外頭的流言。太福樓關了的事兒又是一個新鮮話頭,這有人的地方就有嘴,有嘴的地方就有八卦是非。
裴子望向來是個拘不住的跳脫性子。一日,他得了紅豆放在趙氏那裏的彈弓,就出去打鳥去了。
幾個男人圍在大樹邊上抱着手叉着腰的討論着近來的大事,也就是鎮上最大的酒樓,太福樓關門的事。
裴子望正巧路過,聽到「太福樓」三字,也不由地頓下了腳步。畢竟這也是自家產業,關心關心也是應該的。
沒出一會兒,他就黑着臉回李家大屋了。
李老頭去找了了一趟本家的一位剛從杭城回來的侄兒那兒打聽裴家的消息。可得到的消息無疑壞到了極致,他心裏正亂着呢,裴子望就拉着裴子朔來找他了。
「李爺爺,子望說太福樓被查封了。」裴子朔皺着張饅頭臉問,他心裏是不信的。他爹那麼有本事,只會把太福樓越開越大,哪會被查封。可瞧着子望的臭臉,他還是問了李老頭一次。
「你們打哪兒聽的呀?」李老頭強扯出個不怎麼好看的笑臉,他正愁着這事該怎麼同這兄弟倆說呢。不曉得哪個嘴碎的在他們跟前講了,這不是添亂嘛。
「那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了。」裴子望聲音里有些沮喪。
「小孩子的別瞎操心,這事兒有大人理着呢。你們…你們爹可能忙些,就留這兒過年好不好。」李老頭同看着都不大高興的兄弟倆說道。
「好,李爺爺放心,我們不會給爹添亂的。」裴子朔拉着耷拉着腦袋的裴子望出去了。
「好孩子。」李老頭念叨了句,還有一事他還不曉得怎麼開口呢,還是回房跟老婆子商量商量再說。
紅豆剛同頌意商量了快餐店該用如何的菜色,就瞧見裴家兄弟從堂屋裏出來,兩人臉色都怎麼好。
太福樓的事紅豆是從趙氏口中知曉的,她也同家中人一起瞞着裴家兄弟的。可瞧着他們這副模樣,紅豆覺着他們八成是曉得這事了。
「裴子朔,我今天要做幾道好吃的吃食,你吃不吃啊。」紅豆拍拍比她高些的裴子朔的肩膀,算是安慰安慰吧。
裴子朔眼裏的光芒亮了亮,不一會兒又黯淡了下去。
裴子望像只炸毛的貓,霹靂啪啦地開口就罵,「不用你假好心,你對我們好還不是為了我們裴家的錢嘛,現在我們家沒錢了,不用巴結我們。」傑克·吉倫希爾
「是的,是為了你家的錢,可那是我們光明正大賺的,不是靠討好你得的。你既然曉得自個不是那有錢的少爺了,就收起你的臭脾氣,沒人喜歡挨你的罵。」紅豆還回去了,一字一句,說得擲地有聲。
裴子朔覺着紅豆說得好像也沒錯,可子望為什麼那麼生氣,裴子朔悄悄抬眼望了望子望。只見他氣得咬緊牙關,眼珠子瞪得老大。
子望不會打紅豆吧,他在裴家的時候踹起丫鬟老媽子可是毫不腳下留情的,裴子朔擔心着。
出奇的,裴子望甩頭就走了。
果然都是些踩高捧低的勢利眼,鄉下人,娘說的果然沒錯。裴子望一邊嘟囔一邊踢着路邊的雜草。
前頭一陣馬蹄響起,這破地方竟然有馬。裴子望又踢了那雜草一腳,閃到一邊珍珠米兒地里去了,珍珠米早收了,金黃色的珍珠米杆子。
不一會兒,幾騎呼嘯而過,揚起一陣陣塵土。裴子望早早地掩住口鼻,暗自慶幸自個兒的明智之舉,否則可就要吃一肚子塵土了。
李家大屋裏,李老頭正準備跟李老太說從侄兒處打聽來的事,就聽院子裏嚷嚷着說什麼裴子望跑了出去。急得老兩口匆匆衝出房門。
紅豆已經有些後悔了,她同裴子望做口舌之爭慣了,也沒顧及他的感受。此刻挨着趙氏的訓罵倒也真心實意的聽,並無不快。
頌意見裴子望鬧氣跑了出去家人慌亂的模樣,他心中也是萬般滋味。那晚他跑了出去,家人定也是如此急吧。
他有些愧疚地朝吳氏看去,正好對上吳氏也朝他看來的雙眼。頌意別過了頭去,他心中還是氣的。
「快分頭去找啊!」李老頭有點急,指着大門朝兒孫們說道。自個兒就先沖了出去。
李家人本覺着大白天的跑出去也沒什麼,何況裴子朔已經出去尋了。可這李老頭一急,連帶着李家人都慌了起來。
裴家遭逢巨變,裴子望那孩子性子烈,又被紅豆一激,別是想不開了吧。李家人猜測紛紛,都想的不是些好結果。得在裴子望出事前將他帶回來,李家人紛紛丟下手裏頭的活,出門找人去了。
趙氏也丟下了紅豆一塊跟着去尋人了,紅豆無言,他們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
裴子望還呆在那片珍珠米地里。在鄉下呆了許多日子,他也不怕髒了。一屁股蹲在黑黝黝的泥地上。想着爹娘,想着裴府,他不想在這兒呆下去了,一群子勢利眼。
馬蹄聲又響起,裴子望下意識地掩住口鼻。煩不煩啊,騎着馬在鄉下土路上來來去去臭顯擺是不是啊,他嘴裏嘀咕。
「沒拿到方子…解決了那小子…主子…賞。」為首的一個大漢駕着馬大聲同對身後兩個屬下說道。離得遠,裴子望聽不大清。
這次馬騎得特別快,跟陣風似的。揚起的塵土等了好一刻才息了下去。
裴子望這才起了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往小河村走了回去。笑話,他裴二少還沒吃飽飯呢。他決定了,等吃飽了就去鎮上外祖家,外祖父外祖母可疼他了,肯定同那些個踩低捧高的鄉下人不同。
裴子望踏進李家大屋時,院子裏就紅豆一人在,其他人出去找他了。
「以後別鬧起脾氣就出走。」紅豆瞧着沒事兒人似的裴子望,壓下心頭的火氣,耐心地與他說道。
裴子望連瞧都懶得瞧她一眼,張口就說:「小爺餓了,什麼時候吃午晌飯。」吃完了,他好早些動身去外祖家。裴子望瞧着這院子,是瞧到哪哪兒不順眼,巴不得早早的走了。
紅豆真是服了這位小爺了,也不想同他吵,說了句,「我去喊娘回來做飯。」就出了屋門。
沒幾秒的功夫,紅豆就跑回了進來。
「怎麼了,小爺家落敗了,就連你家的飯都吃不得了?」裴子望冷冷地刺了紅豆一句。
見紅豆白着臉,說不出一句回頂的話,裴子望就想大笑。可下一瞬,他就笑不出來了。李老頭背着渾身是血的裴子朔進了屋。
李老頭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叫他面上血色全無。
「杭城裴府一百三十八口全被火燒死了,裴家就剩這兄弟倆了。再護不住裴家這兩天血脈,我老頭子到了地下有什麼臉去見裴老闆啊。」
爹死了,娘死了,裴家人全死了,一百三十八口!裴子望楞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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