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科考的最後一日,貢院門口果然是人滿為患。紅豆很慶幸沒讓胖小燕出來,否則挨着碰着了,那可就不妙了。
一眼瞧過去,儘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
有些人可就是為了在前頭佔個位置,吃過早飯就來了,可是同紅豆這種掐着時辰來的不能比。
紅豆來得晚,自然落了個在人後踮起腳尖看得場面,不過有裴子望護着,倒也沒被人擠着。
時辰一到,貢院那扇古樸厚重的大門就緩緩地被打開了。
這時候這群來接考生的人,就個個精神頭抖擻,擦亮了眼往那扇門裏看去,就怕看漏了自個兒要接的人。
最先出來的人倒是被裏邊的差役給抬出來的。
這考試還考成這樣了,紅豆不禁瞠目結舌。
邊上已經有幾個大娘雙手合十再求菩薩保佑了,就保佑着自家孩兒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出來,最好還能榜上有名。
結果那抬出來的幾個考生馬上就被人認領了去,都是些富家子弟,家裏邊的丫鬟家丁的一股腦地上去把他們少爺給搬了回去。
再出來的就是背着書箱的考生了。
大多是一臉倦容,一副精神不振地模樣。
一下子這貢院門口就成了認親大會。
不管貧富貴賤,都在那兒「寶啊」「兒啊」的呼着。
頌賢和頌思是最後幾個出來的,瞧着和其他考生也是差不多。下巴也長出些青色的胡茬子,瞧着精神頭倒還是可以。
身上穿得還是挺齊整的,紅豆覺得自家三個女人還是蠻不錯的,倒是考慮的面面俱到。
剛才出來的那些個考生有些個十日沒換過衣裳,衣裳上還沾染了不少墨痕呢。
「哥,出來了啊。咱們回家吧。」紅豆一手拉起一個就走。
「小妹,你怎麼也不問問我們考得如何啊?」頌賢出了貢院門,就覺得剎那整個人都輕鬆了,跟自家小妹挨着,又是愜意了幾分。
「你們考都考了,我問了也不能改變結果啊。反正那榜再過半個月就出來了,我還不如到時候早點去看呢。」說完,紅豆又露齒一笑繼續講:「不過我瞧着你們在精神頭上是勝了別人不止一截,想來是考得還不錯的。」
「馬馬虎虎。」
「還行。」
毫無疑問地,兄弟倆都很低調。
從貢院回家的路上。頌賢頌思兩兄弟都是在眉飛色舞地講着進貢院時候的事兒。
「小妹,你不曉得啊,那檢查之人一打開我們的書箱。倒是驚了驚。什麼雞子啊,土豆番薯的,還沒見過有人考試帶這個的。」頌思說起來就好笑,他還親眼瞧着檢查之人的額角抽了抽。
頌賢也補了一句:「可不是嘛,排在我們後邊的小子還笑話了我們一番。說我們這些個村子裏邊出來的就是沒見識,淨帶些土貨。哼,別以為我不曉得他的老底,他不也就一個巴掌大的小鎮上出來的嘛,還覺得高人一等。」
紅豆聽了眼角也抽了抽,她能想像大庭廣眾之下這土豆番薯滾出來是個什麼場面。那可是進去考試的地兒。紅豆心裏邊不禁懊悔,怎麼就帶了這麼些東西。
只聽得頌賢話鋒一轉,頗為得意地說道:「可偏咱這些土貨帶進去了。旁人帶的那些勞什子糕點點心的都沒帶進去呢。」
「那裝點心的食盒上印着點心鋪子的名兒,有字的不能帶進去。」頌思接着說。
頌賢更是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對紅豆說道:「你沒瞧見那場面,那檢查的人把那點心一塊兒一塊兒地捏過去,都捏成粉了。然後還把食盒沒收了,叫他們包布包裏帶進去。那些個帶了點心的臉都綠了。」說完,他自個兒又哈哈大笑了幾聲。
紅豆也不奇怪。之前就想到了這一茬,這才沒給他們準備點心。
「有字兒的都不能帶進去啊,這倒挺苛刻的。」裴子望又問:「你們有東西被扣留了嗎?」
說起這個頌賢更得瑟了,連帶着比劃道:「全帶進去了,排我們後面的人都看傻眼了。連帶那檢查的人都一副不可思議地模樣。」
「那當然,也不看是誰給你們準備的。」紅豆也是昂着腦袋說道,她們三人可是反覆查看了多遍呢,一切都沒問題了才給裝進書箱裏的。
頌賢又給誇讚了家裏邊每個女人都很賢惠,云云。
沒過一會兒就到家了。
紅豆是一頭鑽進了廚房裏,原因很簡單,她在路上問了兄弟倆回來最想幹什麼。
這兩人想也沒想,異口同聲地說道:「吃飯。」
就到了家門口,紅豆也沒多問,就來給他們做些吃的了,不過心裏邊還是不住地嘀咕,這貢院裏邊伙食有這麼差嗎?
趁着紅豆做飯的空檔,頌思迫不及待地去尋胖小燕了,離開了十日他可是怪想念他那未出世的孩子,還有孩子他娘。
頌賢則是去洗澡了,賢惠的池鴛早給他燒好洗澡水了。十日沒洗澡,他早就覺得彆扭了。
不用紅豆喊,兄弟倆來得很及時,一同來的還有各自的女人。
紅豆圖方便,就給他倆下了面,再院子裏剪了些青菜。一人一大碗青菜肉絲麵,還臥個荷包蛋,撒些蔥花。
瞧着簡簡單單,聞起來香噴噴的。
吃起來就毫無風度可言。
看了大傢伙還是不禁嚇一跳,這吃香忒兇猛了。
吃得是「嘩嘩」響,還有那「哧溜哧溜」地吸麵條聲兒。
這動靜大地惹得紅豆自個兒都餓了,可是只做了兩人份的,別人想吃也沒啊。
很出奇地,除了兩人吃麵鬧出的動靜,屋裏邊再無一絲聲響。
兩人很一致地把面吃完了,麵湯也都灌下去了。
頌賢舔着碗,滿足地問:「還有嗎?」
紅豆給了他個白眼,說道:「沒了。」就是有也不會給他們吃了,這已經是分量十足的大碗了,再撐些下去肚子可要撐爆了。
她今兒個可算見識了什麼叫餓死鬼投胎。
「在裏面就沒吃的嗎?」胖小燕瞧着頌思的模樣,眼裏是滿滿的心疼,握住頌思的手問道。頌思往常吃飯可從來都是斯斯文文的,這是餓多久了才這樣的。
頌思反握住胖小燕的手,抿抿嘴沒說什麼。
頌賢忍不住抱怨:「那裏面的東西真箇不是人吃的,就是關在牢裏的罪人也吃得比真箇好。」
「呸。哪有你這般說話的,說起來像是吃過牢飯似的。」紅豆真是想堵住頌賢的嘴,淨胡說。
池鴛也覺得有理,附和着說:「你們在貢院裏頭吃得那可是青雲飯,再過一個月可就平步青雲了。」
「還是鴛兒會說話。」頌賢曖昧地看了池鴛一眼,可還是愁苦着臉說道:「可這飯真箇難吃,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那說明你們不是一般人。」紅豆捂着嘴打趣,她也能從兩人的吃相中看出來這貢院裏頭的飯定是讓人不敢恭維的。
「米倒是好米,大鍋飯煮的也香。菜里就放了些鹽,肉是水煮的,煮的很熟。」頌思很公正地說出了實情。
這飯菜這般倒還是可以,沒有頌賢說得牢飯那般誇張。紅豆心裏剛這樣想呢,那頭頌賢就不甘地嚷嚷起來了。
「連吃十天啊,再有味兒的菜也吃膩了,別說這成日裏的水煮肉,水煮白菜的。」頌賢這是抗議,在貢院裏邊他不敢發牢騷,再在家裏可夠他一次性發個夠了。
連吃十天啊,屋裏的人想想就頭皮發麻。
紅豆還是安慰道:「想想咱們小時候,哪能頓頓吃肉啊,你們有肉吃有菜有白米飯吃就不錯了。」
話雖如此,頌賢卻還是一副氣鼓鼓地模樣。
頌思又告訴大家,自家帶的那些土貨啊,再前幾日的時候就被吃光了,幸好自家帶的吃食多,否則天天水煮菜水煮肉的非得吃不下飯不可。
要曉得他們都是各自呆在一個小房間裏邊的,平時都不准出去,就是在裏邊答題。這要是吃喝不好的話,哪有精力做學問啊。
大傢伙一忖,是這個道理不錯。
紅豆也明白過來了,為什麼有人是被抬着出來了,還淨是那些富家子弟。
原來是餓的,這說出去還真惹人笑話。
這些富家子弟的書箱裏帶的吃食無非是些糕點,進門的時候就被檢查的人捏個粉碎了。
一般人都不會去吃那糕點碎,還是被人手捏碎的,至少正常人干不出來這事兒。
那些個公子哥的都是養尊處優的,平日裏吃慣了山珍海味,現下讓他們吃大鍋菜,還是天天吃,誰能受得了啊。
公子脾氣一發不吃飯,十天一過還不得被抬着出來嘛。
甭說那些個公子哥,就是小戶人家出生的也受不了啊。頌賢頌思也是頭幾日吃那些個土貨,中間幾日白米飯配着魚片豬肉片吃的,最後幾日只能吃那罐子酸菜。
不過就是那酸菜也比那些個水煮菜水煮肉好吃不少。
所以到後來那些考生出來都是一副憔悴模樣,還有就是睡不好,這秋日的晚上也涼着呢。貢院裏的被子也是一般厚薄,蓋着也就湊合。
棉襖子一般都不讓帶進去,這麼一來病倒的人還不在少數。
兄弟倆說說貢院裏的事,這一日便過去了。
ps:
晚安,天氣轉涼,多穿衣服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