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賢拿着酒杯,嘴裏喃喃着什麼,眼神有些黯淡,瞧着一有些失落的模樣。
紅豆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頌賢眼神一閃,又是一副笑嘻嘻地賴皮樣,「小妹進來怎麼也不敲門啊,過來陪二哥喝酒。」
紅豆覺着剛才那一眼定是自個兒眼花了,她那沒心沒肺地二哥怎麼會神傷呢。
房間裏的氣味很是不好聞,絲絲酒氣以及歡愛後的旖旎之氣,味道怪得讓人有些作嘔。
「你給我出來!」紅豆一把拉起頌賢,往屋外走。
她仿佛又覺着自個兒是班上的小官,代替老師去教育那些不良青年。
「小妹,你這是幹什麼啊,我這酒還沒喝完呢。」頌賢衣衫寬鬆,胸膛半露,半帶着慵懶說道。
紅豆拉着頌賢到院子裏的石凳上坐好,這才放開了他。
也不說話,紅豆就這麼直勾勾地看着頌賢,她就不明白了她二哥為什麼要這樣做。
頌賢被紅豆那跟針似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然,心道:難道剛才的事被她曉得了,她房間就在邊上,還真說不準。
「沒錯,我什麼都知道了。」紅豆開口語氣就挺沖。
「小孩子家家的,你就在房裏繡繡花什麼的好了,管這麼多幹什麼。」頌賢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家裏人讓我過來就是來管你的呢!娘特意囑咐了『要多督促你二哥讀書,你二哥這性子跳脫,怕他瞧了城裏邊的繁華就屁股坐不住念書了。』「紅豆出來的時候家裏邊的人的確是千叮嚀萬囑咐的。
頌賢的眼圈有些泛紅。
輕輕地撇了紅豆一眼說:「我自個兒心裏邊有分寸。「
「有分寸是像你這樣成日裏出去和這幫子狐朋狗友玩耍?有分寸是你和那崔小姐卿卿我我?還有今兒個你做了什麼事你自個兒曉得。」紅豆是帶着怒氣說出的、
這念書的機會本來就不易,這還是家裏幾個哥哥讓出來的呢。頌賢不好好念書就是大不是,而他今兒個還去招惹人家官家小姐,弄不好可是要牽連一家子人的。
頌賢被紅豆的一番質問弄得怔了怔,不過轉瞬。他就又鎮定地說:「你不懂,我這都是為了科考。」
「哼。「紅豆冷笑一聲,」為了科考就可以做這樣的事,既然要好好考試,那就潛心在屋裏邊念書。「
「你做你自個兒的事就好了,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一定會考上的。「頌賢的話裏帶了一絲堅定與冰涼,面上也是寒冷一片,與往日那嘻嘻哈哈的模樣大不相同。
「李頌賢,你就這點子靠女人的出息是不是啊。「紅豆厲聲喊道。絲毫不給她二哥留點顏面,在她心裏她二哥已經魔怔了。
那個往日帶點小聰明的山村少年,已經漸漸遠離了。現在的頌賢變得讓她有些陌生。
「你……「頌賢有些惱怒,換了誰都不願意被人說成是靠女人的,但理智還是戰勝了衝動,他沒有揚起巴掌,也沒有甩袖子。
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平靜地離開。
他那寬鬆的衣衫在微微的清風中略有浮動,顯得有幾分淒涼和說不出來孤寂。
紅豆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嘴,始終不曉得該說什麼。
她也呆住了,難道她錯了嘛!可是做人就應該腳踏實地,像頌賢這般遲早會惹來禍患的。
「小妹。「頌思聽到兩人的爭吵聲。早就過來了,在邊上也聽了一會兒。與紅豆一塊兒目送頌賢走遠,瞧了紅豆變得有些呆滯的模樣。頌思才出了聲。
「三哥,我錯了嘛?「紅豆問道,也許這個沉浸於學海的少年會比她看得透徹。
「你沒錯。「頌思說着還摸了摸紅豆的劉海,以示慰藉。
「可為什麼我總覺得心裏邊有些不是滋味,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紅豆隱隱感覺她錯了。
「你說出了大實話。但這又偏偏是這世道上最無用的。「頌思說道,目光深遠。
紅豆覺得。這番話里定是有深意的,可能還有故事。
「我們初到杭城的時候,大家都進到一個書院裏聽一些有名氣的大儒講課。我和你二哥都學得很認真,每每先生講得都一字不差地摘記下來,下學後還聚在一塊兒探討。」頌思回憶着那一年的事。
紅豆可以想像兩人手執書卷,爭論文章深意的模樣,因為在家中的時候他們也是這般的學習。
頌思又接下來說道:「我和二哥的成績在書院裏本就是數一數二的,可是我們出身貧寒,往往遭那些個城裏的舉子白眼。甚至有人弄壞我們的書本,砸了我們的硯台。」
「這樣的事都有,書院裏的先生不管管的嗎?」紅豆驚呼,平時接到的家書都是報平安的,還真是沒想到他們會遭受這樣的事。
「這樣的事書院裏是屢見不鮮的,哪裏管得過來。再說這帶頭鬧事的一般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或者是一些大家族裏出來的的。先生就是曉得,也是不敢得罪的。」頌思說起來平平淡淡,但是紅豆可以想像那時候自個兒的文房四寶遭人毀壞時的那種氣憤。
「然後你們就任他們欺負嘛?」紅豆問道,這實在不應該啊,除去頌思不說,就是頌賢的主意也是很多的,她就不信沒有收拾那群搗亂的人的手段。
頌思看着小妹笑笑,自個兒那會子也是這般的天真,以為以牙還牙就好了。
「就算報復回去了,還是免不了東西繼續遭破壞。」頌思給紅豆解惑,「那時候二哥很生氣,出去就跟那幫人幹了一架,後來是鼻青臉腫地回來了。」
紅豆想不到二哥還有這鐵骨錚錚地一面,佩服佩服。
「後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二哥就和那幫人好上了。我們的東西再也不會被無故破壞了。但是二哥卻時常跟那幫人去一些青樓楚館游舫花船這些個風流之地,念書也沒多少空閒。」頌思說起來自是有一番感慨。
「三哥,你是說二哥這麼做是為了能讓你有個安穩念書的環境?」紅豆有些吃驚,她那平日裏看着沒心沒肺的二哥,居然能有如此細膩的一面。
「若是二哥不這樣,我們的東西肯定還會被繼續毀壞,那到時候我和二哥哪個都是靜不下心來讀的。」頌思自個兒心裏透亮着呢,頌賢定是覺得自個兒比他會讀書,所以把這能夠靜心念書的機會讓給了自個兒。
紅豆垂着腦袋,看着腳尖說道:「難道二哥就準備這麼放棄了嘛?」
「那哪能啊,讀了這麼多年,好歹是要考一考的。」頌思回想起頌賢平日裏看的文章,又接着說道:「你三哥都看今年考官寫的一些文章,或者他們往年主考的時候那些得中之人的文章。」
紅豆點點頭,這倒是個投機取巧地好法子,跟她們前世高三的時候猜考試題型是一個套路的。
不過她梗了梗脖子,小聲地說道:「那也不能靠女人啊。」
「你是說崔小姐嗎?」頌思問道。
紅豆略有深意地看着頌思。
頌思臉上一紅,有些不自然地輕咳,想來他也是知道這個事的。
「可不就是那個崔小姐嘛!他倆的事萬一被那個崔老爺知道了,那可怎生是好。」紅豆最最擔憂地就是這件事,即使他們家裏在鄉下,怕是也躲不過一個當官者的怒火。
平頭百姓最怕的就是和官府打交道。
「那崔榕兒也是個苦命的人。」頌思說着還露出些憐憫的目光。
紅豆眨眨眼,看來這裏邊又有一個故事啊。
「雖說是崔府嫡出的小姐,但是卻過得比崔柳兒還不如。聽說這崔府是由二姨娘掌權,也就是崔柳兒的娘,那正頭夫人卻是整日關在房中,草藥不離身的。這崔大人也……「說着頌思便不再說下去了,畢竟是旁人的家事,自個兒多嘴多舌的也不大好。
他理了理語句,接着說道:「崔小姐和二哥,說不準是郎情妾意,說不準是各取所需。「
這般說着,頌思又紅了臉,他想到要是他真的喜歡上哪個姑娘定是要正正經經地將人娶進門來。腦海中竟浮現出一個胖胖的身影,然後又漸漸地變成纖細,細看那臉竟是胖小燕。
頌思自個兒也嚇了一跳。
紅豆琢磨着,頌思那話里的各取所需。那崔大人是今年的考官之一,若是頌賢攀上了他的嫡女,就算那個嫡女不受寵,崔大人定會賣她幾分顏面。
而崔小姐呢,是怕被二姨娘許給不好的人家,因而看上頌賢,並且孤注一擲。不過,她既然連這個年頭女人最珍貴的東西都肯拿出來當做賭注,想必是對頌賢也是歡喜的吧。
這樣說來,自個兒還真是操了淡心,紅豆有些鬱悶地想道。
「好了,你也別愁了,抽個空給二哥做些好吃的就是。二哥常和我說館子裏賣的酒菜都沒你燒的好吃呢。」頌賢拍拍紅豆的肩膀說道。
若不是那日他狐朋狗友上門,怎麼會沒有他的份。除了那次,接下來幾日的菜都是胖小燕燒得,雖說味道不錯,可還是沒有紅豆做的地道。
燒什麼菜賠罪好呢,紅豆暗自琢磨,自個兒真是多管多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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