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蟲聲依依,一棵古老的大槐樹下,月光如流水般從容泄下,整個院子仿佛鍍上了一層銀波,靜謐柔和。
言旭東坐在院中,神情肅穆,雙手收於腰間。神識內守,安如磐石,仔細看去,一道道若有若無的月光在他的身體周圍盤旋,然後緩緩融入體內,消失不見。他全身上下隨着一定的韻律微微抖動着,自始至終沒有停歇過。
識海之中,一個比真身縮小了數十倍的言旭東站立在陰陽二氣碑前,身上包裹着一團濃郁的血氣,翻滾涌動不停。
「我想知道,我的身體什麼時候能復原?」言旭東望着陰陽二氣碑那厚實的基座,輕聲問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
「擦」言旭東用僅有的眼白艱難地翻了個白眼,「這麼久,你覺得我能活到那一天嗎?」
陰陽二氣碑寂靜如初。
「又不管,那你管什麼?你知道我殺個樊天野費了多大勁嗎?差一點連命都搭上!」言旭東怒吼道:「那他娘的可是巔峰狀態下的秘意劍客!氣血壯如牛,都給你喝了,結果你就給我辦了這麼點事?」
陰陽二氣碑仍舊沒有一絲反應。
言旭東如同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苦笑道:「好吧,我知道你為了保住我的命,已經消耗了幾乎全部的真靈。那你告訴我,讓我恢復原來的實力,需要我殺多少人?」
陰陽二氣碑上飄過一縷血氣,在言旭東周身縈繞一圈,然後消失不見。
「歐比斯拉奇!你還不如直接把我宰了算了!」言旭東破口罵出一句江浙方言。假如有外人在場,一定會以為言旭東這個自言自語的傢伙神經錯亂,居然對着空氣破口開罵。
一朵青雲優哉游哉地飄到了陰陽二氣碑的上空,仿佛在嘲笑言旭東的粗鄙。
「不行,不給我點好處,我堅決不再給你賣命,老子也不是鐵打的!」言旭東一臉的無賴模樣,心口卻跳得如同山響,生怕引起對方的懷疑。
雲層散去,血光破開,陰陽二氣碑上閃過一道黃芒,只聽得咔嚓聲響,一個粗壯的石人拔地而起,出現在言旭東的面前。只見這石人全身上下光潔如洗,精赤着身體,數百個小紅點密佈在他的周身各個竅穴。石人朝着言旭東微微頷首,抱拳拱手,雙掌沉於腰間,又是咔嚓一聲,石人沉肩墜肘,一掌擊出。就在這時,言旭東清楚地看到了一道乳白色的光暈從石人的命門穴直向上沖,在經歷了數個要穴之後,又橫穿過腹,猛然回頭,扎入丹田之中。
那道白光,應該是內氣運行的路線,只是這樣做真的好嗎?真氣橫穿任督二脈,不光行進路線長,而且速度也必須快,要不然,這一掌擊出去,就沒有任何力道,甚至還會出現真氣逆行,當真兇險。言旭東一臉匪夷所思。
那石人卻不理會他,一掌擊出後,體內的白色光暈再度衝起,直上頭頂,再斜插迎香穴,轉風府穴,然後在左右太陽穴間走了三個來回,最後停在了印堂之內,沉寂下來。與之對應的動作,卻是一個斜步上撩,再接一記橫擺腿。動作說不出的怪異,但是言旭東的眼裏卻又一次充滿了興奮,他知道,這套功夫很不簡單。
然而,正當他看得意猶未盡之時,石人卻仿佛被抽了骨頭一般,軟倒在地,再無動靜。言旭東仔細分辨半晌才算看出來,那石人沒有了血氣的支撐,根本打不完一整套的掌法。
「只有兩招半,但是真氣運行的線路卻比尋常掌法的幾十招還要繁複得多。」言旭東這一次沒有開罵,而是一臉的平靜。陰陽二氣碑目前的狀態,能夠堅持打到兩招半,已經實屬不易,如果還想再打下去,需要大量的血氣。而言旭東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仇人之血,餵飽陰陽二氣碑這個大肚漢。
任重道遠吶!言旭東心頭沉甸甸的,心神一變,退出了識海,再次來到了院子裏。看着月色如洗,頭頂點點繁星,整個人猛然站起,雙掌按下腳間,心意一動,指揮着內氣按照那石人演示的那樣,一點一點運動着。
緩緩出掌,五臟六腑如同裂開一般,每一個毛孔都像被針扎過,額上大滴大滴的汗珠順流而下,落在了地面上,濺起點點灰塵。
好難啊!言旭東心頭痛呼,全身上下打擺子一般哆嗦個不停,但是依舊咬牙堅持將內氣催動着,每前進一寸,都會帶來撕心裂肺的刺痛,他的視線開始模糊,意志卻更加堅定。
要麼樓上樓,要麼樓下搬磚頭。奶奶的,老子拼了!言旭東面露猙獰之色。
就在此時,離言旭東所在小院百米開外的一個茅草屋裏突然閃過一個人影,下一刻,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條小縫,那人影左右觀察一番,見四周沒有動靜,便緩緩走出院門,然後左轉右晃在一條條小巷裏騰挪了幾次,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悠河之中,一條小船從草灘野劃出,慢慢飄到對岸。岸邊傳來一聲鳥鳴,顯得如此突兀。船上也發出同樣的鳥鳴,像是在回答着什麼。
等到船靠了岸,一個黑衣人便從陰影里走了出來,輕聲問道:「大半夜的,可有什麼發現?」
船上的人壓低聲音,但仍舊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我發現了那條大魚,就在暖鳳閣后街的一座宅子裏,快去稟報太守大人!」
黑衣人聽罷,大喜過望:「你可看清楚了?」
船上那人罵道:「絕不會錯,你還不快滾,等魚跑了,你他娘的擔得起嗎?」
黑衣人連忙說道:「你快去盯着,我這就回去稟報,事成之後,保你官升三級!」
船上那人得意一笑:「我先去了。」說罷手上一拍,船身便已盪出丈余,朝着江心划去。
黑衣人不再多言,騰空而起,連躍數丈,幾個起落已經看不到悠河的河岸了,他心頭狂跳,這一次若是事成,自己的功勞自然也不會小,想想那白花花的銀子,他就感覺渾身的血,都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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