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司徒謹和公孫語,司徒嫣這才帶着忐忑的心情,由靖王府「鐵血衛」的暗字營一路護送着趕往幽州邊城玄菟郡高顯縣城。此處乃吳國邊城要塞之所在,也是大將軍端木玄駐軍之所在。
一路之上,暗風和赤雨緊護在司徒嫣的馬匹旁。二人雖知司徒嫣善騎射,可卻不知少夫人的騎術竟不遜於他們這些久經沙場之人,特別是暗字營一眾手下,一路疾馳下來,更是對這位少主夫人刮目相看。
「隊長,少夫人趕的這麼急,再這麼下去身子怕是會吃不消?要是到了邊城卻累病累倒了,只怕少主也饒不了咱們!」暗風幾個貼身的手下一臉的擔憂。他們原以為少夫人出行會坐馬車,卻不想司徒嫣直接換了男裝跟着他們一群男人騎馬。如果不是隊長暗風點了頭,就是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應。
初離開廣陽郡的那幾天,司徒嫣一路疾奔,這些人雖也跑的很辛苦,可心裏卻在暗自發笑,想着以少夫人細皮嫩肉的身子,只怕跑不了幾天就得去坐車,就算是馬受得了,這人的屁股也受不了。可卻不想一行人一路趕到了昌黎郡,司徒嫣的馬速一日都未曾減緩過。除了夜晚不用職守之外,竟然吃用都和他們這些人一樣。別說是早已佩服不已的暗風,就算是以前從未見過司徒嫣的暗字營其他人也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
可佩服歸佩服,這該勸還是要勸,不然少夫人真要是累病累傷了,他們只怕萬死也難贖其罪。
「少夫人功夫不弱,看這御馬之勢也不在你我之下。告訴他們注意四周,別看漏了眼,要是少夫人傷着了,別說是少主饒不了咱們,只怕就是主公那裏也無法交待!」暗風看了一眼騎在他前面有近二個馬身的少夫人,壓着聲吩咐下去。可話音方落就聽見前面傳來示警的尖哨聲。這是鐵血衛特有的暗號,說明前面有人埋伏。
「少夫人,前面有人設伏!少夫人還請在此稍候片刻!」
也許是因為有鐵血衛相護,所以司徒嫣一路以來並沒有提高警惕。經暗風提醒,這才勒緊馬韁將戰馬停了下來。
「可知是什麼人?」
「想來也不是什麼強敵,前方剌侯只傳來哨聲,並未有人回來傳話!」這些都是鐵血衛行事的手斷,司徒嫣只是點了一下頭。一切以安全為重,她也不想節外生枝。
暗風吩咐人四散進行護衛,正在佈防之際,就見前方一匹快馬迎面而來,「稟少夫人,前面設伏的只是一群餓急了眼的災民,請少夫人在此稍後片刻,屬下等很快就會將路掃清!」
「即是災民又有何懼,暗風、赤雨隨我去前面看看!」這些都是幽州當地的老百姓,是她夫君要守護的人。是她兄長要照顧的人。
「少夫人,以防有詐!」暗風瞪了傳信之人一眼,如果因他們查探不明而讓人伺機鑽了空子,只怕少夫人會有所損傷,介時他要如何向少主交待。
「無妨,我們這麼多人,又何懼之有!駕!」司徒嫣打馬直奔前方而去。
暗風和赤雨哪還敢多停留一步,忙催馬緊隨其後,一行人還未走出二里地,就見前面被一堵人牆給攔了下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竟然有百數人之多。
暗字營派出的剌侯見少夫人上前,忙向兩邊退去,讓出了一條路,暗風直接催馬上前給司徒嫣開路。「少夫人,不可靠的太近!」暗風隱約間感覺有些不妥,如果只是一般的災民,行動間自是一盤散沙,可這些人男人在前,老人在後。將女人和小孩兒護在了中間,這指揮者明顯像是打過仗之人。
「靖王府辦事,你們快快讓開!」暗風並沒有報出司徒嫣的名號,而是直接抬出了靖王府,只要是吳國人就沒有不知靖王府的。
「大人們行行好吧,俺們這些人都是前面那個縣的,突厥人把糧食都搶走了,連糧種都沒留下,俺們這也是不得已,您行行好,施捨些糧食吧!」暗字營的每匹戰馬上都馱着司徒嫣要用的糧種和趕路時的乾糧,這些災民也是餓急了眼,為了活命不得以當起了響馬。與其這樣坐以坐以待斃,不如拼死一搏。
司徒嫣坐在馬上,並沒有說話而是緊盯着站在最前面說話的這個男人,這人雖一臉髒污,可卻給了司徒嫣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赤雨一直在邊上,自然將司徒嫣的失神看在眼裏,「少夫人可認得此人?」
「好像在哪裏見過,可卻想不起來了!」以司徒嫣的記憶,如果這人她見過必不會忘,不會在模稜兩可之間。
「你,哪裏人?叫什麼?」赤雨也很好奇,能讓少夫人想不起的人,只怕還真不多見。
「小的原是新昌縣人,叫李桂祥!」這人看上去又黑又瘦,說話聲音沙啞,如果不是他說了名字,只怕司徒嫣就算是想破了頭,也不會把他和李家村村正的兒子,那個一天連個話都不說的悶葫蘆聯繫在一起。
「小羊兒哥!」司徒嫣這一聲,叫的暗字營所有護衛都望了過來。急的赤雨差點兒沒從馬上跌下來。
「你是?」李桂祥上下打量了司徒嫣一眼,女大十八變,司徒嫣變化的更大,而且她還着了男裝,李桂祥又哪裏能認得出。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司徒嫣不能在此表明身份。看了暗風一眼,「派兩個人把這些人都檢查一遍,留下一半的乾糧給他們,並護送他們去最近的縣城!」
「少夫人,少主命屬下等一定將少夫人平安送到邊城,雖說支兩個人離開不打緊,可事情總怕有個萬一!」暗風有些猶豫。
「這裏離玄菟郡沒有多遠了,出不了事的!」司徒嫣堅持,暗風也只得點頭,領命去安排人手。可剛要轉身,又被司徒嫣給喊了回來
「吩咐他們,這些人如有異動,殺!多留些乾糧給帶路的人,依着他們的腳程。這最近的縣城只怕也要走上個三五天的。我這裏還有些金瓜子帶着輕便,就一併給他們帶上!」雖然一路走來,縣城的鋪面大多數都是空空如也,可身上有銀子。馬上有糧食,人心裏才不會慌,她可不想派出去二個活人,卻傳回兩個死訊。
「是!屬下帶這二人多謝少夫人體恤!」暗風沒想到少夫人連這些細碎之事都想到了,原還心裏有些不喜。這會兒倒是泛起了一股暖意。
暗風離開後,司徒嫣命赤雨將李桂祥帶到了一旁,「我穿這身衣裳小羊兒哥怎會認得!我是新昌縣李家村李大郎家的小五!」
「啊!」李桂祥瞪着眼,顫抖着手指着司徒嫣,「你是小五,你真的是小五?」李桂祥早就已斷了念想,當初他爹一意孤行,換來的卻是如今生不如死的日子。司徒嫣就像是李桂祥的一個夢一樣,他從不奢望此生還能再見她一面,可如今人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卻是他最狼狽之際。忙用衣袖去掩自己的臉,他沒臉見司徒嫣。
「小羊兒哥,當初你也是身不由己,畢竟旺福叔是你的父親!可如今我只問你一句,你可願跟着我去邊城?」
「俺,俺,還不如讓俺死了算了!」李桂祥當然想,可他如今什麼都沒有,身上甚至連塊黑麵餅子都拿不出,他拿什麼跟着司徒嫣。這些騎着戰馬的將士都以司徒嫣馬首是瞻。可見司徒嫣如今的日子絕非他所能想像的。
「死多容易,活着才難!小羊兒哥,想想當初的天災,再想想你是怎麼從李家村一路東躲西藏的逃出來的!你就算不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旺福叔和福嬸啊!」
一提到爹娘,李桂祥再也忍不住了,突厥打過來那會兒他們雖然是逃亡,可至少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可如今呢,爺爺病重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直到再沒錢醫治。這才不甘心的咽下最後一口氣。父親為了能讓他繼續去縣學讀書,竟然瞞着家裏人去給人扛活,最後給活活累死了。母親傷心過度也跟着去了。他一個人最後只得自賣自身去當了個軍戶,可是打仗那會兒,他被人砍傷暈了過去,還好被一些善良的老百姓給救了。這也是他為何會帶着這些人逃難的原因。
「小五,俺們家只剩俺一個了!」李桂祥說的有氣無力。
「正是因為只剩你一人,就更應該好好的活着,替叔嬸好好的活着。而且三哥也在邊城呢,你跟着我去見他!就像當初我初到新昌縣城,你願意捎帶我這個連面兒都沒見過的丑小子一樣,如今你有了難,我怎麼可能置之不理!」對於別人的恩惠,司徒嫣又怎會忘記,這個小羊兒話不多,可卻處處都在幫她護她,這個情她一直記着呢!
「好,俺跟你走!」李桂祥點了頭,司徒嫣這才叫來赤雨,「安排他與人同騎,我們放慢些速度,繼續趕路!」
「少夫人,您撿個男人去邊城,只怕少主會吃醋的!」赤雨是一百個不願意,她看的出這人和少夫人的關係不一般,一想到少主那個善妒的性子,她這心裏就一陣陣的發毛。
「在我落難時,他曾幫過我,如今他有了難,我不能置之不理!」司徒嫣也有些發愁,雖說她很篤定端木玄不會誤會懷疑她,可畢竟這事於理不合。
暗風也是一臉的不情不願,才派出了兩個手下,又要撿個渾身虱子的災民回營,只怕到時吃軍棍事小,引得少主不快那才是大事。可少夫人下的令,他也不能不遵,只好讓人讓出一匹馬給李桂祥,畢竟沒有人願意與他同騎。
「小羊兒哥,你先吃些東西我們再趕路!」
「小五,你易了裝容,是不是有啥急事,別因為俺耽擱了!」
「無妨,不急在一時!」司徒嫣將自己馬上的乾糧解下來給了李桂祥。這人是她要留下的,總不能分了別人的吃食。
她是這麼想的,可是這些手下人可不這麼想,「少夫人,您的乾糧留着就好,屬下馬上還有!」
「為了路上輕便些走的快些,你們馬上帶的也不多,還要分出一些給這些災民,只怕剩的也不夠到邊城的了,我馬上帶的乾糧最多就吃我的吧!」暗字營這些人還以為少夫人是待這人不同,這才將自己的乾糧分了出來。原來少夫人是在為他們着想,心裏的彆扭這才少了些。可每個人仍寒着一張臉,甚至不願靠近李桂祥一步。
李桂祥都不記得上次吃司徒嫣做的餅子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就着淚連着吃了兩張這才感覺心裏有了底氣。
「小五,俺吃不下了!」這李桂祥就算是再不經人事也看的出,司徒嫣是把自己的吃食讓給了他,他哪裏肯多吃。
「也罷,我們再趕上半天等入了夜的再好好吃上一頓!」司徒嫣抬頭看了看時辰,是時候起程趕路了。
李桂祥原就是這些災民的主心骨,他這一走這些人哪裏肯,直到聽說靖王府的侍衛願意送他們去縣城安置,這才肯放李桂祥離開。
接下來一連又趕了三天,這才進了玄菟郡。「小五,俺們這麼走好像沒經過遼東郡?」
「經過遼東郡的話會多走兩天,小羊兒哥可是有事?」
「沒,沒啥的!俺只是想着,要是路過新昌縣城,想回李家村看看!」
「之前三哥打仗路過李家村時去看過了,村子裏連個活人都沒有,屋子早就塌了。那裏終究只能是回憶了!」這些日子司徒嫣把自己的近況和李家兄弟的事都告訴了李桂祥。說到自己的身份時,李桂祥吃驚的甚至給司徒嫣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起身。
「小羊兒哥,當初分手時我說過會一路向南往京城而去,怎的你家裏出了事,沒進京城去尋我?」
「當初是爹非要離開,俺哪還有那個臉!」
「是臉面重要,還是性命重要!」在司徒嫣的字典里就沒有臉面二字。只要是能活着,就算是讓她吃屎喝尿她也會做。
「俺,俺!嗨!」這些道理只怕也只有司徒嫣自己明白了。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如果當初李桂祥能有李大郎他們的消息,也許還會投靠一二,可他畢竟是傳統的古代男人,寧死也不想以此面目去見曾經令自己心儀的女子。
「嗨!一切皆是命,半點兒不由人!」司徒嫣抬頭望向天際,她正是被這命運捉弄之人,又怎好去評說他人對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