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很快就沒了動靜。
蘇杏撇撇嘴,演戲,這還得讓專業的來,你倆在那兒一張嘴,就能讓人聽出是在唬人,這演技也真是夠爛的了。
乾咳幾聲舒緩了下喊得有點嘶啞的嗓子,蘇杏繼續哀怨。
她是很想找找看沈墨究竟是本性變`態呢,還是確實是有什麼誘因導致他後期變`態,但她並沒有打算徹底惹毛了沈墨。畢竟,在這裏,沈墨才是她的依靠,在沈墨沒有放開她的賣身契之前,她究竟是喝湯還是喝水,吃熱饅頭還是吃剩飯,那可都在沈墨一念之間。
可是,就算找到了根源,她又該怎麼辦,熬一鍋心靈雞湯端過去麼?
「喵的,有哪些振聾發聵的詞兒適用啊……不就是被女人給甩了麼,男人嘛,摔倒後拍拍土站起來,不就又可以去勾搭妹子了嘛。」蘇杏苦思冥想,話說她的嘴炮技能點都點在毒舌攻擊力上了,治癒能力根本沒有,讓她拿什麼去撫慰沈墨那顆不知道究竟怎麼傷到的小心臟?
「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得,這不是教唆他去勾搭大嫂麼。」
「後宮佳麗三千人,鐵杵磨成繡花針……唔,他能能看破紅塵從此不近女色的話,這話倒挺適合用來恐嚇的。」
「天涯何處無芳草?問題是,他跟前這花花草草有的是,可他全都當鬥雞養了。」
「話說老李怎麼說來着,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再往下呢,總不能就這兩句……」
一個頎長的身影無聲的站在門外,聽着門內傳出來的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原本有些冷硬的臉色忽然緩和了下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這般大通透大醒悟的話,是誰教給她的?那個所謂的「老李」麼?只可惜,你想多了,那些前塵往事,爺早就放下了。
爺只是……只是……
恩,只是一時間被你這麼一個小丫頭看穿心事,有點兒不習慣罷了。
裏面絮絮叨叨的聲音停住了。
沈墨皺起眉來,夜色已深,那丫頭再如何刁鑽,卻也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只怕是嚇到了吧。
但很快,他就將自己的猜測給推翻了。
因為,裏面傳來蘇杏的抱怨聲:「特麼的要是再沒人來,就別怪老娘不客氣了,不給飯吃也就算了,連個馬桶都不給,這是逼我在這屋裏隨便找個旮旯解決問題嗎?」
她,她她她!沈墨的眼睛猛然瞪大,他無法想像世間怎麼會有這等女子。
「丫的,老娘這麼辛苦忍着干毛啊,尿了褲子難受的可不是別人。」
聽着裏頭那人似乎有豁出去的念頭,沈墨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出聲的話,今後這間耳房定然是不能再用了。
搖頭苦笑了下,他沉聲道:「杏丫頭,你可知錯了?」
誒,那魂淡來了?蘇杏挑眉,停下了正在解裙子的手,慢條斯理的反問:「我腦子笨的很,麻煩爺給個提示唄,我到底是啥錯?」
是啊,什麼錯?揭開你心靈傷疤的錯麼?
「我看你不是笨,你是裝傻的本事太好了。」沈墨冷哼了一聲,但還是伸手將外頭掛着的鎖打開,推開門道,「出來,你還真打算在裏面方便不成?」
蘇杏臉上一熱,她再怎麼厚顏無恥,可好歹也是個姑娘家啊,沒想到隨地大小便的事情竟然給沈墨聽了去。
「怎麼,不打算出來?」借着朦朧的月光,沈墨隱約看到蘇杏臉上露出了窘迫的表情,這讓他不禁失笑。
廢話,能出來為毛要在裏頭關着?蘇杏嘟了下嘴,飛快的從屋裏鑽出來,臭着臉問:「茅廁在哪兒?」反正都已經給人聽見了,丟人就丟到底吧。
沈墨悶笑着指了方向,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飛奔而去,他忽然間就覺得心頭的陰霾消失的無影無蹤。
疏解了人生大事回來,蘇杏只覺得神清氣爽身輕如燕,活動了下胳膊,用胳膊肘撞撞沈墨:「我說爺啊,你這大半夜的跑來放我,是不是心生愧疚了?」
「不,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她們忘了給你淨桶的話,我該怎麼辦。」
「喂,這茬兒能不能別提!」不論如何,一個女人被男人聽到她打算隨地大小便,再怎麼沒下限,也會稍微不好意思一下的啊。
又是一陣悶笑。
蘇杏無比鬱悶的耷拉下頭去,喵的,她有預感,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這將會是她的一個大號污點。
「餓了麼?」推開房門的時候,沈墨想了想,對蘇杏說,「飯是沒了,點心還是有些的。」
蘇杏猛地退後一步,戒備的盯着沈墨,你丫突然這麼善良,我不習慣啊。
見蘇杏這樣,沈墨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笑了半天,他才止住笑開口道:「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麼,怎麼突然膽子這么小了?」
「我怕的東西很多,怎麼可能天不怕地不怕的。」嘴裏是這麼說着,可蘇杏還是跟上了沈墨的步伐進了屋——因為,她忽然想到,因為一來就惹毛了沈墨被關小黑屋,所以,張嬸還沒給她安排住處。所以,她今天晚上沒地兒睡啊。
看在這魂淡並沒有辣手摧花的念頭的份上,她可以賞臉在他屋裏湊合一晚上。
「你這丫頭,天生不是做丫鬟的料。」親手點了燈,沈墨在旁邊椅子上坐下,看蘇杏一邊沖自己討好的笑,一邊從盤子裏拿點心去吃,他不由得搖了搖頭,伸手拿過茶壺來給她倒了杯茶水。
「爺,你突然對我這麼好,我受寵若驚啊。」接過茶水一飲而盡,蘇杏拍拍胸口順過氣來,疑惑的打量着沈墨,「怎麼突然間對我這麼好?」
沈墨挑起眉頭:「怎麼,爺先前待你不好?」
當然,先前他待她也很不錯的,不僅容忍她作為一個買來的丫鬟竟然敢沒大沒小的挑刺吐槽,而且還從來沒教訓過她一句,由着她蹬鼻子上臉。可是,她心裏明白,他待她好,只是養一隻蛐蛐兒而已。
「怎麼說呢……」蘇杏撓撓頭,用出一個不算太準確的比喻,「現在,我在你眼裏,是不是比較像一個完整的,人?」她一直在沈墨面前強調自己的獨特之處,一直在沈墨的容忍限度內找茬挑釁,為的就是不想變成沈墨手裏一張普普通通的賣身契。
那樣的話,沈墨既然可以隨手賣掉邢蘇蘇,自然也可以隨手賣掉她。她必須保持對沈墨的新鮮度,並深化自己的存在意義,讓沈墨不捨得隨意將她賣掉。
至少,現如今看來,賣身契在沈墨手裏握着,總比在哪個腦滿腸肥的半百富商老爺手裏更好。
沈墨笑了,蘇杏的緊張與小心,他又豈會看不出來?再次伸手揉亂了蘇杏的額發,他笑道:「這墨軒里是該多你這麼一個……恩,說實話,我真想說是多你這麼一頭驢。」
「……那我可以說你是騾子嗎?」蘇杏磨牙,老娘跟驢有個毛關係,又不是器大活好。
第二天清早,蘇杏是從沈墨的房裏走出來的,端了水來伺候沈墨洗漱的兩個丫鬟如喪考妣,熱水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