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冬月,鄭明珠的肚子越發大了起來,就從後頭也看不到苗條的腰身了,幸而冬天的衣服厚,又做的寬大,看起來只覺得人圓潤了不少。
領間一圈綿密豐盈的銀狐毛,越發襯的臉圓圓的起來,因胖了,肌膚越發豐盈,晶瑩剔透,吹彈得破,一圓起來,更叫人看着喜歡。
最叫鄭明珠驚奇的是,肚子裏頭的娃娃居然會動,她親娘去的早,沒人教過,身邊也從來沒有見過親人有孕,如今雖說林氏在她送了喜信兒回去後,送了一個嬤嬤來,陳夫人也撥了一個嬤嬤來,卻也是操心她的衣食住行,怎麼進補、怎麼保養,偏沒人提前給她說過這事兒。
第一次感覺到肚子裏娃娃動的時候,鄭明珠着實嚇了一跳,以為不對了,一疊連聲的叫嬤嬤,聲音尖利,把屋子裏屋子外的人都嚇的半死,全趕了過來。
那胡嬤嬤忙忙的就問:「少夫人怎麼了,怎麼了,哪裏不舒服麼?」
墨煙甚至已經兩步趕出門去叫小廝去請大夫了。
待鄭明珠說了緣故,一屋子嬤嬤媽媽,連同丫頭們,無不笑彎了腰。
丫頭們雖說年紀不大,家中也有姐姐嫂嫂,或者至少也有表姐堂嫂之類,也都是知道的,萬萬沒有人想到,鄭明珠會偏偏在這個地方一無所知,嚇成這樣兒。
胡嬤嬤忍着笑給她解釋,墨煙捂着嘴出去叫小廝回來,石榴躲在角落裏偷偷的笑,鄭明珠臉都紅起來,只覺得丟人死了。
偏這時候,榮安堂又打發丫頭過來問:「夫人聽這邊鬧的厲害,打發奴婢過來瞧瞧,可是有什麼要緊事麼?」
眾人不由的又笑起來,還是瑪瑙趕出去說:「煩姐姐回夫人,是奴婢剛才倒茶,滑了手,砸了盅子,並沒有事。」
到了晚間,陳頤安回來,鄭明珠把這事兒當笑話講給他聽,沒承想陳頤安也是一臉驚奇:「還沒生出來就能動了?」
連忙伸手去摸鄭明珠的肚子:「咦,沒有動啊,你是不是弄錯了。」
鄭明珠說:「我肚子裏的我還能弄錯,只是,他好像不是總在動,就先前動了一下,後來就再沒動過了。」
陳頤安皺着眉頭摸了又摸,失望的說:「你是不是先前那下子,把他嚇到了?不敢動了。」
鄭明珠道:「啊?不會吧,嬤嬤先前說孩子大了,自然要動,可沒說怎麼個動法。」
兩人面面相覷,陳頤安便道:「來人,傳胡嬤嬤張嬤嬤進來。」
兩個嬤嬤進來剛行了禮,陳頤安劈頭就問:「少夫人這肚子裏頭孩子怎麼一會兒動一會兒不動的?」
兩個嬤嬤都愕然,隨後又連忙解釋:「少夫人如今有了快六個月身孕了,哥兒大了,就會動的,不過還不夠大,動的少些,待後頭七八個月的時候,動的越發多了,不過再怎麼動,也不會總動的,別說哥兒,便是大人,還得歇歇,睡覺呢。」
陳頤安明白了:「那他大概什麼時候動?」
嬤嬤說:「這個要看哥兒自個兒,他愛什麼時候動便什麼時候動,不過大約的時候還是有的,少夫人留一留心,過個幾日,便有數兒了。」
陳頤安就笑道:「你趕緊記着,回頭告訴我,讓我也摸摸看。」
鄭明珠當然自己也好奇,連着幾日,專注自己的肚子,連陳頤安也天天問,過了幾日,鄭明珠便告訴他,『午覺起來後,似乎愛動些。』
於是陳頤安連着三日都在鄭明珠歇晌後那時辰回來,偏肚子裏的幸伙一點也不捧場,十分不給他爹面子,陳頤安在的時候,怎麼摸他都老老實實一動不動,待陳頤安一走,就開始拳打腳踢起來。
陳頤安活到如今,從來都是人捧着他的,遇事有主意有辦法,絕不吃虧的主兒,如今第一遭這樣捧着人,就被人給掃了面子,偏還打不得罵不得,只得悻悻的走了。
鄭明珠失笑,對着肚子勸道:「你好歹也給你爹一點面子,動一動怎麼了?」
幸伙不搭理他爹七八天後,沒承想到了有個晚上,兩人躺下之後,陳頤安把手搭在鄭明珠肚子上,幸伙應聲一踢,結結實實踢在陳頤安手上。
「哎喲,真動了!」陳頤安大喜,對鄭明珠笑道:「咱們兒子真乖!」
真夠傻的,鄭明珠無語。
陳頤安對着鄭明珠的肚子說:「乖兒子,再來一個!」
幸伙似乎完成了任務一般,再也不理他爹了,沒有絲毫動靜,陳頤安等了半晌,一臉的意猶未盡。
鄭明珠笑道:「他還小呢,剛才是跟你打個招呼,說,爹爹,我要睡覺了!你瞧瞧什麼點兒了,說不定他特意等着跟你說了才睡的呢。」
傻爹就是傻爹,鄭明珠這種話,算無遺策的陳頤安居然也肯信,不由歡喜道:「我兒子果然懂事,今後要……」
越發憧憬到二十年後去了,差點就要煩惱給他挑哪家的媳婦了。
鄭明珠笑着附和,兩口子眼睛發亮,歡歡喜喜的說了半宿話。
是以第二日起的就遲了一點。
鄭明珠從床幔間探出頭來看看時辰鍾,吩咐丫頭:「你們快着些兒,大爺要遲了。」
陳頤安見她披着小襖兒坐着,便說:「還早得很,你別起來了,接着睡吧,這兩日越發冷了,你別起早了,當心受了寒氣,還連咱們兒子也得凍着。」
鄭明珠啼笑皆非:「雪還沒下過呢,能有多冷?且底下還燒着炭,光在屋裏,連大衣服都穿不住,哪裏值得你這樣,大爺趕緊收拾了出去吧,你是辦大事的人,哪用操心這些個,我自然知道的。」
珊瑚和翡翠都圍着陳頤安給他整理衣服頭髮,圍着腰帶,拴上玉牌之類,瑪瑙端了一碟剛蒸出來的小白糕過來,陳頤安只拿了一塊。
瑪瑙過去撩起帳子來:「平日裏也就罷了,今兒是十五,姨娘們要來請安,少夫人既醒了,便起來也使得。」
陳頤安就皺眉道:「連夫人那裏,請安都免了,少夫人倒要為着幾個姨娘起來?打發她們到外頭坐着,待少夫人睡足了,再叫她們進去就是了。」
鄭明珠聽了,果然心安理得的不起來,只披着小襖兒靠在床頭,預備着待陳頤安走了,便接着睡個回籠覺。
陳頤安一身整齊了,喝了半盅核桃酪,便走出門去,剛到正房門口,便聽到一把嬌柔婉轉的聲音:「賤妾給大爺請安。」
那聲音里說不出的柔婉,仰慕,甚至有一種不可置信的驚喜,完全的透露出了一種全心全意的愛戀,鄭明珠在屋裏聽着,生生的起了半身的雞皮疙瘩。
陳頤安腳還沒跨出門檻,見到的便是廊下行禮姿態頗為撩人的女子,這冬月的凌晨,頗為冷冽,陳頤安在門口就披上了大毛兒的披風,卻見廊下的女子,輕軟貼身的艷色軟緞兒春衫,領口直開到胸前,連大紅色裹胸都露出了一絲兒,一陣桂花香味兒直撲過來。
陳頤安上下打量了她幾眼,這女人雖沒見過,不過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又是這樣的稱呼,那自然就是進門兩個多月還沒見過的衛姨娘。
衛姨娘進門兩個月來,陳頤安還沒見過她,進門當日他就沒搭理她,後來不管她打聽到陳頤安在屋裏的時候,跑來送湯送菜,還是送小衣送鞋襪,陳頤安總是吩咐丫鬟收下就是,不叫她進來,兩個多月來,只在正屋給鄭明珠請了四回安,都是要不陳頤安就提前走了,要不就歇在外書房沒進來,要不索性不在家裏。
竟連一回都還沒見着。
衛姨娘恨的牙癢,這妒婦絕對是故意的,凡是請安的日子,就把爺們打發走了,竟連見也不給見一見。
自己有了身孕,不能伺候大爺,倒還把持的這樣緊,生生把個爺們拘在自己屋裏,指縫裏也不漏一點兒出來,天下怎麼竟有這樣的妒婦!
好容易打聽到大爺昨晚在正屋裏歇了,半夜就起了身,打扮的精緻非常,裹了件狐裘,絕早就在門口等着了,待聽的大爺要出來了,忙脫了狐裘給丫鬟收着,只着這單衣等着。
冷是冷一點,不過為了第一眼的柔媚驚艷,也是值得的,否則,圓滾滾一個女人站在跟前,有什麼意思。
陳頤安倒是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見到她,打量兩眼,還以為會是個美人,沒想到這女子長的很一般嘛,她本家的貴妃就不說了,就是比起鄭明珠來,她簡直是給自己媳婦提鞋都不配。
連自己後院的方姨娘,也比她要更有姿色些。
陳頤安嘀咕,這衛家原來也不是每個女子都美,老張那個也跟這個似的,不怎麼樣,大約他們家的美貌都落貴妃一個人身上了。
不過張家那個,好像比她怕冷?
衛姨娘恭敬的低着頭,眼角餘光見陳頤安似乎在打量她,便微微的抬了一點頭,這是她對着鏡子練習過無數次的角度,從這個角度看過來,陳頤安便剛好能看到她瑩玉般的耳垂,一點點斜飛的美目,線條優美的左邊臉頰和嫣紅柔嫩的嘴唇,延伸下去的優美細長的脖頸,甚至是脖子往下露出來的半截精緻鎖骨,如凝脂般的胸口肌膚和那軟緞衫兒間露出來的若隱若現的一抹大紅色抹胸的邊緣。
自然是無比的精緻美麗柔軟嬌媚。
衛姨娘滿心歡喜,大爺越是這樣肆無忌憚的打量她,半晌不說話,自然越是驚艷,接着,她又柔聲道:「賤妾進門兩月有餘,日思夜想,終於盼到得見大爺,實在歡喜的很……」
嗯,一定要對男人表現出全心全意的盼望和愛戀。
何況,鬥智鬥勇兩個月,終於見到了這個男人,衛姨娘也的確激動的發抖。
衛姨娘再接再厲:「賤妾……」
才兩個字,陳頤安就打斷了她:「你都冷的發抖了,把大毛兒衣服穿上吧,想必帶了的吧?」
說着抬腳就走。
衛姨娘一臉回不過神來的目瞪口呆看着陳頤安走出院子去,這到底是哪一步做差了?
鄭明珠雖沒看見外頭的情形,自然有丫鬟張望了悄悄兒的說,她躲在溫暖的被子裏,捂着嘴偷偷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