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衛右監察官屠庸,賜死,誅三族。」
很簡短的聖旨,對為何賜死屠庸,根本不提,只是直接的一句,賜死,誅三族。
說是三族,自身算是一族,往上查一族,往下算一族。
可,屠庸如今的這個年紀,往上,肯定是沒有了,但是,聖旨還是說的誅三族,這個時候,就有兩個定義了。
要麼,就是說是三族,實際只誅兩族,畢竟,往上查不成了,可卻也還有一個定義,那就是,往上查不成,那就往下。
可若是往下查,就禍及到了屠庸的孫子輩,如今的屠庸雖然年邁,可其膝下,也只是到了孫子輩,而並沒有曾孫。
這也就是意味着如果是往下查三族,那,屠家就等於是被斬草除根了。
原本,或許,屠庸也考慮過後果,但是,在他看來,有些事情,他還是有分寸的,就算是真查出來了,要處置,也只是處置他一人。
其餘的,他的子孫,自然有人護着,就算是發配充軍了,也不礙事,有人照拂,自然會安然無恙,不會有絲毫苦難的。
可,誰能想到,曾毅帶來的這道聖旨是誅三族的聖旨,直接都把人給砍了,旁人就算是想要照料,可,卻也沒有機會啊。
至此,原本還算是淡然的屠庸卻是臉色慘白。
若是早知道會有滅族之禍,不管如何,這事,屠庸也是不肯去做的。
&問曾大人,本官所犯何罪?竟然有滅族之禍?」
屠庸深吸了他口氣,他說的滅族二字沒錯,雖說聖旨上是誅三族,如今以他這個年紀是有兩個可能的。
但是,屠庸可不傻,這道聖旨既然下達,那,皇帝和曾毅豈會不知道這裏面的端倪?就算是當今聖上忽略了此事。
可,曾毅卻是絕對不會忽略此事的。
所以,這道聖旨,那就是要讓他屠家滅族啊。
原本,就一直嚷嚷着的屠家眾人此時更是一個個哭天喊地,一時間,整個屠家院內,全都是悲啼之聲。
&所犯何罪,你心中自知。」
曾毅冷冷的盯着屠庸,聲音里不帶絲毫的感情:「虧你也算是士林前輩,手握重拳,卻鬼迷心竅,以至於有此滅族之禍。」
&事,全都是你自己招來的,怨不得旁人。」
只是說完這話,曾毅就不在搭理屠庸,而是擺了擺手,示意旁邊的御林軍上前拿人。
&了,在順便告訴你一句。」
曾毅斜眼,看着已經被御林軍架起來的屠庸,冷聲道:「你之罪名,不必三司審問,陛下已經定罪,明日開刀問斬。」
曾毅這話,算是斷絕了屠庸最後的希望,雖說皇帝下了聖旨,可,剛才,屠庸心裏,還是包含着一絲希望的。
畢竟,他可是朝廷大員,而且,為官這麼多年,門人故吏也是不少的。
且,皇帝如此匆忙下旨,總是有些不合規矩的,肯定是有大臣要上折的,只要這樣,事情總是有所轉機的,可,如今,明天若是直接開刀問斬了,還談什麼的轉機?
&是真要滅了老夫一族啊。」
屠庸深吸了口氣,昏花的老眼中豆大的淚珠滾落了出來,他自己不怕死,可,卻因為他的原因,牽連了子子孫孫,最重要的,是屠家就此滅族,這才是天大的禍事。
&切皆因你自己尋思。」
曾毅說完這話,就不在吭聲,站在大門人,等着御林軍的人抓人,直到最後,御林軍徹底把屠宅內的所有人都給綁了,曾毅才算離開,至於抄家,這事,下面就算是有些貓膩,可在曾毅心裏,卻是不重要的。
屠庸府上發生的事情,不到第二天,就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內的所有官員耳中,畢竟,這麼大的動靜可哭喊聲,不可能瞞得住人的。
尤其是內閣的幾位大學士,更是被錦衣衛派人告知了。
雖說這道聖旨沒有經過內閣,可是,聖旨已經下達,內閣也是無法的,除非是徹底和皇帝決裂。
但凡是有派人前去打探消息,或是前去求見曾毅的,全都被擋了回去,在曾毅府前守門的,是神機營抽調來的兵丁。
手持曾毅軍令,不管是誰,不管是什麼身份,一概不予通報,全部擋回。
這,等於是徹底斷絕了屠庸的生路。
&是不想見咱們啊。」
內閣的幾位大學士站在曾毅的府門外,這次,得到消息以後,他們幾個內閣大學士肯定是聚在一起的。
尤其是這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根本沒人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
幾個內閣大學士包括劉健這個內閣首輔都來了,可,守門的兵丁卻是根本不給面子,不管來的是誰,連通報都不給通報。
整個曾毅府邸,全都被神機營的兵丁給把守着,看着架勢,若是有哪個兵丁心軟,或者是懼怕首輔等,想要進去通報,怕是要立即被後面站着的兵丁給當場砍殺了的。
軍令如山倒,就是如此。
曾毅調來神機營的兵丁,為的,不就是如此麼,若是別的衙門的衙役,哪個敢真的攔着內閣的幾位大學士?
原本,還想着有可能成為曾毅恩師的劉健,此時更是氣的面色發青。
&此草菅朝廷大臣,真是要亂了。」
劉健氣的胸脯不住起伏,就是其他幾位朝廷大學士,也是有些生氣的,你就算是要殺人,也要經三司會審啊。
更何況是這種滅族的事情。
要知道,這可是朝廷大員啊,聖旨連個理由都沒有,直接就是賜死,誅族。
這豈不是和莫須有的罪名差不多。
&切,等待明日早起,咱們去敲登聞鼓。」
次輔謝遷眉毛挑了挑,殺人,都是要等午時三刻的,所以,明個,他們還有時間,而且,登聞鼓響,皇帝必須上朝。
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如今,他們想要見皇帝,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而且,召集百官,定要問個清楚。
就算是要殺人,要滅族,也要經三司,審問清楚。
劉健微微點頭,此時,他已經是氣的不想說話了,任何的言語,都無法形容此時劉健的心情。
要說內閣如今的勢力,只是一片紙條下去,第二天一大早,滿朝文武大臣,但凡是夠得着上朝的官員,全都出現在了午門外。
一群人肅立,沒有人吭聲,氣氛十分的沉悶。
屠庸被滅族,和他們其中大多數官員都沒有關係,可是,屠庸畢竟是朝廷大臣,就這麼一句話,就被滅族了。
最起碼,要給一個理由吧,若不然,日後他們豈不是也是如此,雖然宮內的那位皇帝高高在上,可也不該如此吧?
甚至,這事情,是宮外那位的注意,畢竟,誰都知道,當今聖上不學無術,可卻偏偏對宮外的那位十分的信任。
&咚>
皇宮內,一夜未眠的正德耳邊響起這鼕鼕鼓聲,不由得眉頭皺在了一起,臉上,卻是閃過一絲的無奈,這一夜,正德未眠,仿若是因為此事成長了不少。
果然如曾大哥臨走之前所說,今晨,百官是要敲登聞鼓的。
&朝。」
正德站了起來,旁邊伺候的劉瑾趕緊上前,伺候着,給正德穿好龍袍,說實在的,此時,若說誰的心情不錯,那就是劉瑾一人了。
原本,劉瑾就和那滿朝文武不對付,可偏偏,看似劉瑾勢大,能壓倒性的對付滿朝文武,可,卻有曾毅在旁邊立下了規矩,以至於劉瑾束手束腳的。
可今個,百官敢敲登聞鼓,呆會上朝以後,肯定是沒好果子吃的。
這讓原本就和百官不對付的劉瑾心裏豈能不痛快?
換上龍袍的正德坐在鑾輿上,被抬着,去了金鑾殿。
而此次上朝,是百官敲了登聞鼓的,所以和平日的規矩也是不一樣的,根本不需要有太監手持金鞭宣告。
百官已經是跪在了金鑾殿內,這也是和平日不一樣的,平日裏,是要皇帝進了大殿,開始邁步上放着龍椅的台階的時候,百官才會開始跪拜的。
&蹬蹬。」
正德的龍靴踩在大殿內的金磚上,一步步邁向龍椅,下面沒有山呼萬歲之聲,今個這金鑾殿內的氣氛,格外的壓抑。
&吧,是朕的哪位好愛卿敲的登聞鼓,所為何事。」
正德坐在龍椅之上,其實,心裏早就知道誰會敲響登聞鼓了,左個,曾毅臨走的時候,就說過的,若是登聞鼓響,定然是劉健這個內閣首輔敲響的。
劉健身為內閣首輔,這種事情,自然是要首當其衝的,不可能退避,若不然,會失了威嚴的。
&臣敲的登聞鼓,驚擾聖駕,還請陛下治罪。」
劉健從地上起身,站在了大殿中央,也就是文武官列的中央,然後重新跪倒在地。
&來是元輔敲的登聞鼓。」
正德點了點頭,一手虛伸了一下,道:「元輔平身,平日裏元輔為了國家社稷,盡心竭力,今個敲這登聞鼓,想來也是有要緊之事,朕豈有怪罪之理?」
正德這話,說的四平八穩,甚至,若是旁人聽了,肯定以為今個這事好開交了。
可,在劉健及幾個高官耳朵里,這事情,卻是更糟糕了。
他們是了解當今聖上的,以當今聖上的才能和脾氣,是絕對不會說出剛才那番話的,那番話,怕是有人提前特意囑咐過當今聖上的。
能如此的,也只有如今還在宮外的曾毅了。
曾毅是若是連他們今個要敲登聞鼓都預料到了,那,今個這事,怕是他們敲了登聞鼓也是白敲。
這麼想來,劉健的內心,卻是忍不住涼颼颼的。
&陛下天恩。」
不管心裏是怎麼想的,劉健還是先謝恩,然後起身,至於其他的一些官員,沒得到皇帝的允許,卻是仍舊跪着的。
&位大學士也都先平身吧。」
正德看向仍舊跪着的內閣其他幾位大學士,這話,等於是給了內閣集體的面子,至於內閣大學士外的那些個官員,管你是一品還是二品,繼續跪着吧。
不管怎麼說,正德這面子給的,幾位大學士還是謝恩,然後起身了。
&輔召集百官,敲響登聞鼓,可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朕去做的嗎?」
正德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極為平靜,可是,就這麼一句聽似普通的話,卻嚇得劉健這個內閣首輔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按理說,百官聽到登聞鼓響,也都是要進宮的。
可是,這和劉健先召集百官進宮,然後在敲響登聞鼓是兩碼事,劉健是內閣首輔不假,權威極重,也是不假,可,有些事情,一旦拿到明面上說,可就不成了。
而且,這還是其次,最為主要的,是正德最後的那一句話,可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朕去做的嗎?
這算是什麼?從來都只有君主命令臣子,可,哪有臣子敢命令君主去做事情啊,若是這話傳了出去,豈不是成了劉健這個內閣首輔,自認權重,目無君上,是那無君無臣的奸臣賊子了?
這話,肯定也不是正德說的,也肯定是曾毅說的,一時間,劉健及殿中的一些個大臣全都是心中發涼。
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曾毅這神機妙算,今個,他們算是親身領教了。
此時,劉健卻是只能謝罪,而不能開口了,若不然,不管接下來劉健說什麼話,怕是傳了出去,都成了他在吩咐正德去做事情了。
見劉健這個內閣首輔伏地不起,正德卻是沒有窮追不捨,而是盯向了武官列隊。
&軍都督府的幾位都督,今個上朝,可是也有什麼事情,要吩咐朕去做的麼?」
好麼,正德這話一出口,五軍都督府的那幾位都督全都嚇的臉色慘白,這句話下,連內閣首輔都毫無反擊之力的,更何況他們幾個都督了。
&不敢。」
幾位都督跪倒在地。
正德卻是不在吭聲了,但也不讓臣子們平身,如今,倒是只有內閣的幾位閣老們站着,而首輔卻也跪着。
正德是不吭聲了,可,劉健這個首輔倒好說,他敲的登聞鼓,皇帝惱他,這也說的過去,可是,為何別的不提,單單去找幾位都督的麻煩?
若是今個這情形,曾毅昨晚已經料到,而且,交了正德這些話,那,今個他們上朝的原因,曾毅不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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