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皇帝不在宮中,可是,宮門落鎖的規矩,這是不變的,第二天一大早,宮門剛開,就有小太監跑回了宮中,去請御醫的了。
宮中每晚,也是要留下值守的御醫的,其餘的御醫,夜晚,是可以歸家的。
但是,最為主要的一點,則是宮中的藥房內,可是有着各種藥材的,要比城中的藥材好上許多,全都是精選出來的。
這才是急着進宮的最主要原因之一了。
此事,自然是讓整個京城都震動了。
天亮之後,城門開啟的時間,比往日,也遲了一個多時辰,要知道,這在往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京師重地,大明朝的核心所在,城門幾乎從未有過遲開或者不開的,因為京師重地,所有的一切行為,都能產生巨大的影響。
可,今個,城門推遲開了,到處都是東廠的番子和衙役,這,卻是讓整個京城的百姓,都在第一時間知道了曾毅被刺的消息。
尤其是曾毅那已經化為了灰燼的府邸,更是瞞不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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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都督府中,楊笑雙目赤紅,胸膛不住起伏,曾毅遇刺的消息,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而當時,楊笑的反應是不信。
曾毅在家養病,周圍可是有御林軍圍着呢,怎麼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可,如今,一切跡象,都足以證明,曾毅,是真的遇刺了,若不然,豈會鬧出如此大的動靜?
右都督楊笑,的確是反對軍備革新的勢力,可,反對軍備革新,卻並非就意味着楊笑要殺了曾毅。
朝廷上的政敵,哪個官員沒有幾個?可,最終,卻並非真的就要斗個你死我活的。
一般而言,朝廷之上,政敵之間,都是分出個輸贏,雙方也就罷手了。
就算是最壞的方式,要致對方於死地,可,卻也不會用刺殺這種方式啊。
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刺殺曾毅,那,這事不管是誰做的,肯定是要載在他這個五軍都督府的右都督楊笑頭上的。
或許有人說,這麼明顯的栽贓,誰看不出來?
可,問題是,證據呢?
難不成,你一句明顯的栽贓,就能擺脫自身的嫌疑不成?
&石二鳥,高明,高明。」
楊笑腦袋轉的極快,這行刺曾毅的幕後主使之人,真是高明至極,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原因刺殺曾毅的,最起碼,他成功了一半,那就是栽贓陷害他楊笑。
而另一半能否成功,就是要看曾毅的性命了。
&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方本官,好,好的很吶。」
楊笑咬牙切齒,聲音低沉沙啞,這事,在他反應過來以後,就已經渾身發涼了,現如今,只能是祈禱曾毅千萬別真的駕鶴西去了。
若是曾毅不死,一切,還有迴旋的餘地,畢竟,曾毅的才智,豈會看不出這裏面的貓膩?
且,就算是曾毅沒必要為他楊笑開脫,可,這事,曾毅是被害之人,他豈會不尋出幕後主使之人,為他自己報仇?
可,一旦曾毅真的傷勢太重,最終,駕鶴西去了,那,以正德對曾毅的寵信程度,勢必雷霆震怒,到時候,他絕對是性命難保了。
更何況,有些事情,既然發生了,肯定是要有人出去頂着的,他楊笑,可不就是最合適的人選,誰會在這個時候,因為他楊笑而去觸皇帝的霉頭?
&噔……。」
楊笑眉頭猛的挑了一下,雙眼瞪着小跑了過來的僕人,冷聲道:「慌什麼?」
&人,怕是不好了。」
那僕人一路小跑過來,此時,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中有侍衛來了。」
僕人說完這話,已經是面色蒼白了,剛才一直憋着的一口氣,算是散了。
&下吧。」
右都督楊笑揮了揮手,其實,在昨夜反應過來之後,楊笑就知道,肯定會有這麼個時候的,只不過,卻是沒想到,來的竟然這麼快。
&五軍都督府右都督楊笑,暫壓刑部大牢。」
奉命傳旨的太監打開聖旨,只有這麼一句話,很簡單,沒有任何的潤色,但是,這個時候,越是簡單的話,就越能證明皇帝心中的怒火。
很明顯,皇帝根本懶得找藉口了,也不想找藉口了,先把右都督楊笑給壓入刑部大牢,然後再審。
這足以證明,此時,皇帝對右都督楊笑,是起了疑心的,別說是皇帝了,就是滿朝的文武大臣,能看破此事的,此時,多少也有些對楊笑起疑心了。
這件事,可以說,除非是楊笑頭腦發暈了,才會派人行刺曾毅,可,若是換個角度,未必不是楊笑利用這種沒人相信的想法,來掩蓋他的行為,反其道而行,這,也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都督,請了。」
隨傳旨太監而來的,是刑部尚書閔珪,由此,也可以看出其對此事的重視程度,沒辦法,皇帝已經震怒了,下面的官員,不管是心裏怎麼想的,總是要做一做面上模樣的。
更何況,楊笑的身份,讓閔珪這個刑部尚書親自帶人來抓,也是不為過的。
&大人請了。」
右都督楊笑嘆了口氣,今個,他是在家中的,是也,根本就沒穿官服,倒是不必除去了。
而旁邊的傳旨太監,則是一路跟着,看着閔珪帶人把右都督楊笑帶回刑部,押入大牢,然後,才回豹園復命的。
而不說傳旨太監那邊。
單是閔珪這邊,卻是沒有絲毫探究這事情的意思,若是往常,碰到大案,他刑部尚書既然親自出馬了,自然是要先聞訊一番的。
可,今個,從頭到尾,閔珪幾乎都沒和楊笑說什麼話。
這,若是換在別的時候,幾乎是不可能的,畢竟,朝廷大臣,有的,就算是被關進了刑部大牢,遲早,還是要出去的。
是以,閔珪多少也會寒暄幾句的,除非是那種明知必死之人,哪怕是這樣的,甚至,有些時候,閔珪也會客氣幾句的。
可,今個,對於楊笑,從頭到尾,閔珪也就說了兩句話,一句,是再抓楊笑的時候,一句,是將其關押在刑部大牢的時候。
而且,這兩句話,全都是當着傳旨太監的面說的。
這歸根到底,是這次的事情太大了,已經通了天了,閔珪這個時候,可是不想和這個案子有任何牽扯的。
甚至,閔珪此時,都想把這件事給推出去,哪怕是推給東廠,也是好的,甚至,此時,閔珪心裏,都有些納悶,這事,怎麼東廠不抓人了?還按部就班的抓人。
曾毅,如今可並非單純只是皇帝跟前的寵臣,其身上,更是有無數大臣都沒有的聲望。
其,更是先帝臨終前,留下遺詔,賜予金牌的官員。
曾毅遇刺,不說別的,就是民間士林的肯定也是要掀起軒然大波的。
尤其是曾毅主導修建學堂一事,雖然接近尾聲,可,具體細節,還沒徹底的規制好,這個時候,若是曾毅遇刺身亡,這事情,該如何做?
是就此擱置,還是如何?
所以,這案子,不好斷,曾毅若是不死,那還好說,可,一旦曾毅死了,這右都督楊笑,就是個燙手山芋了。
正因為此,從頭到尾,閔珪才會儘量避免和楊笑說話,免得聽到了不該聽的,或者,對方有什麼請求,到時候,幫還是不幫?都是麻煩啊。
而與此同時,在五軍都督府的右都督楊笑被抓的同時,京城內,還有數十名文武官員被抓。
只不過,這些被抓的官員,則全都是被東廠抓走的。
這還不算什麼,隨後,神機營的兩位提督內臣也被召去了豹園,原本,這在旁人看來,沒什麼,畢竟,曾毅奉命統帥神機營,現如今,曾毅出事了,皇帝肯定是要召見神機營的提督內臣的。
可,隨後,豹園卻是傳出了讓人震驚的消息。
神機營的兩位提督內臣衛巴和公孫羽,全都被東廠關進了詔獄當中,而兵部尚書劉大廈,則暫時掌管神機營。
這一則消息,所帶來的震動,無異於整個京城斗三斗。
難不成,刺殺曾毅,神機營的兩位提督內臣也有參與?這事,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可,若是細細的琢磨了起來,到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畢竟,曾毅的突然權掌神機營,等於是壓在了原本神機營的兩位統帥頭頂,奪了他們的權威。
不管如何,神機營,乃是京衛三大營之一,拱衛京師安全,此時,突然兩位提督內臣包括剛任命的神機營統帥全都出了問題,一旦出了亂子,那可就是天大的亂子。
然而,劉大廈暫管神機營,卻是完美的解決了這個可能出現的亂子。
劉大廈在軍隊當中,權勢極重,威嚴極重,由其坐鎮神機營,哪怕是如今這個時候,也是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差錯的。
可以這麼說,劉大廈在武將當中,是德高望重之人,哪怕他什麼都不做,緊緊是頂着一個暫管神機營的名頭,就沒人敢起別的什麼心思。
&是亂了,亂了。」
接了聖旨以後,劉大廈卻是苦笑連連,沒想到,最後竟然會是這麼一個結果,別說是劉大廈了,滿朝文武,誰又能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
誰能想到,竟然有人敢膽大包天的刺殺曾毅,且,還成功了,以至於現如今曾毅生死未知。
這倒是好了,原本,劉大廈是反對派和革新勢力之間的糅合點,不管哪一方輸贏,他都是要倒霉的。
可,誰能想到,結果竟然是雙方兩敗俱傷,而且,還來的這麼突然,甚至有覆滅的危險,如此一來,從中受益的,可不就是劉大廈這個原本的糅合點了麼?
這一切,來的風雲突變,是誰都預料不到的,眨眼間,若是以現在的情況而言,劉大廈倒是成了最大的受益者了。
可,問題是,劉大廈並不願意做這個受益者。
有那麼一句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現如今這情形,看起來,他劉大廈,可不就是那個最終得利的漁翁了麼?
這可不是劉大廈想要看到的情況,這等於是把他從一個火爐上換到了另外一個火爐上去烤,而且,還是更為炎熱的火爐,這是要他老命的啊。
可是,眼下的局面,劉大廈真的是覺得徹底的亂了,頭腦混亂,一時間,根本就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底是誰。」
劉大廈雙眼眯着,雖然早已年邁,可,身上仍舊是有着一股的豪邁氣息。
在劉大廈看來,這一切,都是經一張幕後黑手在謀略佈局的。
甚至,在開局之前,瞞過了所有人,包括曾毅這個有着神機妙算之稱的才子,也被瞞住了,以至於現如今,曾毅還生死未知。
這個佈局,攪亂了一切,把曾毅,這個當朝新貴,五軍都督府的右都督楊笑,他劉大廈這個兵部尚書,全都算計在了其中。
這佈局,多少年沒有出現過了,若非是之前有曾毅佈局剿滅白蓮教之舉,此局絕對堪稱近年來朝廷第一局了。
&圖甚大。」
劉大廈坐在了椅子上,雙眼已經眯了起來,額頭上,甚至有汗漬出現,哪怕是劉大廈,突然面對此局,也是有些心驚肉跳的。
這到底是要幹什麼,這是一個大殺局啊,緊緊是開端,就充斥着強烈的殺意,更別提日後了。
此局若是不及時阻止,定然會造成一連串血案的發生。
&有如此手筆,本朝當中,沒幾個老傢伙能做到的。」
劉大廈自己低聲自言自語,的確如同所說,能支撐這麼大局面運轉的,必定要在朝廷當中有巨大的勢力。
且,同時,也要有在這殺局結束這時候,能夠接受這次殺局所帶來的巨大利益的能耐,若不然,最終,其費盡心思的佈局,其實是在給旁人做了嫁妝,這事,自然是沒人願意做了。
當然,哪怕是一直不知道這是誰在佈局,可,只要等此殺局終結以後,過段時間就能看的出來了。
誰最終在此事之上,受益最大,那,肯定就是誰布的殺局,當然,這並非是絕對,但也有九成九的把握。
只不過,到了那個時候,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就算是知道了這是誰布的殺局,也已經晚了。
&此的行事手法。」
劉大廈捋着下巴處的鬍鬚,眉頭緊皺,能夠想到的,有足夠能耐,足以支撐此局之人的名字,一個個的在劉大廈腦袋裏閃過。
這些人的性格,等等,全都在劉大廈的腦袋裏一遍遍的走動,分析。
&他。」
最終,劉大廈雙眼猛然睜開,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之色。
&可能,不可能。」
劉大廈微微搖頭,卻是有些不敢相信他自己的這個猜測,可,最終卻是又自言自語的道:「若非是他,這滿朝文武,能有如此能耐之人,卻無此性格了。」
&只有他才敢如此,也有這能耐了吧?」
劉大廈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卻是一個沒站穩,雙手扶着桌子,搖晃了一下。
&妙,不妙啊。」
劉大廈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說出的話,怕也只有他自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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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和這件事有牽扯的官員在頭疼,就是內閣,此時也是頭疼無比,前幾天,楊廷和還說要從中周旋,讓曾毅拜劉健為師呢,現如今可好,這才幾天,曾毅就遇刺了。
可,由於曾毅身份特殊,且,其現如今又在豹園,生死不知,內閣就算是想去看看情況,也是有些不妥的。
&麼會這樣。」
次輔謝遷眉頭緊皺,不住的嘀咕着,而端坐在首位的首輔劉健,同樣是眉頭緊鎖,不過,卻是沒說什麼。
畢竟,如今,有了之前楊廷和的一番話,他和曾毅之間卻是有些尷尬的問題了,不方便這個時候太過的關心,但,又不能不理,是以,就是多聽少說。
&不會是曾毅在耍詐?」
李東陽卻是把他心裏的懷疑給說了出來,畢竟,裝病一招,曾毅用過可是不少次了,這次遇刺,指不定,就同樣是曾毅的設計。
&大可能。」
次輔謝遷搖了搖頭,道:「曾毅遇刺,可是眾目睽睽之下,被親眼瞧見的。」
&今,還在豹園,生死不知呢,更何況,今個陛下的那幾道聖旨,也能看出來,這事,不該是假的。」
謝遷的分析很正確,若不然,最起碼,皇帝不會急切的抓了神機營的兩位提督內臣,並且讓劉大廈坐鎮神機營。
&夫如何看?」
首輔劉健嘆了口氣,看向了同樣一直沒有吭聲的楊廷和。
&好說。」
楊廷和沉聲道:「但,若說是曾毅的佈局,怕是不可能的,眾目癸癸之下,那麼多人親眼見到曾毅被刺,血流如注。」
&事,總做不了假吧?」
&今,只擔心的,是曾毅的性命能否保住。」
提起這個,楊廷和的臉色就更差了:「若是曾毅性命保不住,咱們大明朝失去了一位人才不提,更是要有一場血雨腥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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