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雖是言語不多,卻是一個性情中人,一把劍下穩穩地停在半空之中,千雪只看了他一眼,便去查看肖遙的傷口。
肖遙見到千雪平安,一口氣也鬆了下來。肖遙輕聲的安慰她,輕聲說道:「放心,沒事的。」
「你流了這麼多的血,怎麼會沒事。」
千雪和肖遙一路走了這麼久,心裏早就將他視為親人,一見他受傷那還顧得上這麼多,急急地從腰間掏出一小瓶藥來,給他服下。手中的銀針扎在胸前,止住流出的血,然後三兩下的幫他處理了傷口,用衣服上的碎布包紮起來。
那少年暗暗地微笑着千雪,只見她雖是手忙腳亂,卻是精準無比,嘆為驚止,這小丫頭年不過二十竟有這般功夫。剛開始並未正看千雪,她臉上薄薄的蒙上了一層泥土,衣服上又是些黃泥,掩蓋了原本的白皙的皮膚,那對動人的眸子,直盯得人心裏好生難過。
千雪包紮完,怒視着那少年:「你怎麼出手這麼重?」
那少年板起臉來,並不回答。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她緋紅的臉龐,透着一股年輕的朝氣,直逼得那少年的心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千雪稍稍平靜了一下,溫柔的看着肖遙,在他耳邊輕聲道:「放心,我會保護你的。你一會就去寧墨城,不要管我,他出手倒也是無心的,想必也不是什麼壞人。」
她說完,轉過頭來看着那少年:「我要你放了他。」
他沉思了一下,搖搖頭,他這次前來的目的就是將他帶回去,沒有什麼理由可以阻止他。
「你那裏是不是有很多人受傷了,我可以救他們,條件就是放他走。」
肖遙一聽,他那能讓千雪為自己身陷險地,但又身受重傷,怎麼也都是阻止不了她的,只願和她一路前去,少受得些苦。
少年微微點頭,說道:「我看你醫術還好,若是救得了寨子裏受傷的弟兄,我就放過你,否則一刀就將你殺了。」他這話雖是惡毒卻不那麼刺耳,怕是說給同來的那兩位聽的。
千雪絲毫不放在心上,沖肖遙微微一笑,留下一匹馬,便跟在那少年的馬後,離他越來越遠。眼眶裏似乎被什麼東西打濕了,漸漸也變得模模糊糊的了。
這山寨名叫虎狼寨,坐落在接近山頂的一塊空地上,後面緊緊連接着的是一面陡峭的懸崖。上山的路只有一條,皆是從些陡峭的峭壁上來的,這山寨雖是在這附近惡名昭著,但幾乎對着貧苦的村落多是恐嚇,隨手那些值錢的玩意兒,那些村民自是怕得很。這裏的官府不管事,那山寨既不孝敬什麼,那官府也只有狐假虎威。
可好這的這個縣令恰又是個大大的貪官,向朝廷聲稱剿匪不知吞了多少錢,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久而久之,老百姓見着便跑,一年交些錢也就無事了。賦稅沉重,這山賊為患,前有狼後有虎,這生活艱難得很。
千雪跟在那少年身後,他騎在馬上,跟來的那匹馬給了肖遙,另一個山賊也緊跟在後面。
這一路上走來,來來往往的人見到馬上的少年都恭恭敬敬的行禮,卻不曾聽見有人稱呼他。
千雪見他不回頭,不說話,緊緊地騎在馬上,也不敢多說,提着個心。
眼前的一切,讓千雪有些奇怪,印象里的應該是裝備全開,關卡不斷,從裏面到外面個個都是些凶神惡煞的人。
可是這裏,雖說和神女山的仙外之境,世外桃源區別很大,可藍天,白雲,翠綠的樹都異常惹人憐愛。那一朵朵的雲和那些低低矮矮的房子,這裏的一切都是如此。
進入圓木搭成的寨門,裏面的一切盡數收在眼底,旁邊是一間間寬大的,半破舊的屋子。正中便是大堂,裏面的,是搶來的贓物所堆積而成的,豪華的,噁心的地方。以至於千雪進去的時候都沒有仔細觀察過,不過倒也不像是個住着大奸大惡之人的地方。
她沒有停步,簡單的告訴了那個帶她來的人去醫治那些受傷的人。他簡單明了的點點頭,在大堂後面是一處極大的院子,左轉右轉的也不知過了多少粗礦的屋子。
裏面有很多女人,她們圍在那些受傷的土匪身邊,千雪只是從她們中間走過,幾乎沒有一個人抬頭看她。病人的**聲成了那裏的主旋律,女人們緊張而又小心的拿起帕子,擦擦病人的臉。
她仔細的看了那些似乎無效的包紮,很精緻,這些女人是誰,千雪沒有問,她似乎知道似乎不知道。
那少年指着一位中年婦女,她的頭上隱隱約約的露出幾絲白髮,卻極為精壯。她點點頭,仔細的看了看千雪,又和那少年說了幾句,他就走了。
這婦女走到千雪身旁,她很專業,問了問這裏有些什麼藥材,就直接給每個人仔細的包紮起來。滲血的布被換了下來,鮮血不再從每個人的身上留下來,由於疲倦,疼痛,無助,那些平日裏行兇的強盜,一個個的睡了過去。這裏的人有她見過的,也有她沒見過的,總之這裏的人不僅有土匪還有老人的孩子。
他們所得的病,各有差別,有受傷的有安好的,有常年受疾病所困的。
大半天過後,千雪才得以休息,那中年婦女才得以搭得上話。
漸漸的千雪才明白,她是這裏某個人的母親,姓黃,這裏的人都叫她黃大嫂,她是個和藹的人,儘管在這個兇險的山寨里。這個山寨也和外人所描述的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不一樣。這裏所住的是一群來自死亡邊緣的人,她沒有明說,只說是從死里活過來的,只有經歷過死的人才知道生的可貴。黃大嫂一臉歡笑,明亮的眼睛,告訴千雪這裏就是她的家,謝謝她救了她的家人。
千雪本就對外面的世界不了解,對於這山寨沒什麼好感,卻也不是如何的厭惡。
帶吃過飯,已是夜晚,黃大嫂帶着千雪進了一間簡陋的住處,裏面住這幾個婦女,她也是住在這裏。
千雪問過:「那個少年是誰?」
黃大嫂故作神秘的笑着:「他是宅子裏的貴客,當家的好生請他住下的。」
後來她又問些問題,可是都是一樣的結果,後來她也變聰明了,不再問不會有答案的問題。
總之這裏的人待她很好,她救了很多人,這些人或許曾經被他們傷害過,可是他們也去並不知道。
黃大嫂給她換上了一身很一般的農家裝束,可當她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似乎很奇怪的看着她。黃大嫂輕輕的握着她的手:「我從來沒見過比你還要俊的姑娘,簡直就是仙女。」
當那些婦女懷着各種心思看千雪之後,日子就這樣平靜的過了幾天。
待在這裏也是幾天了,不知道肖遙哥哥是不是已經到了寧墨城了。那又是個什麼樣的熟知呢?搖搖頭,忽然看見一個人影。清晨,太陽剛剛露了個頭,千雪慢慢的跟在他後面,原來是那個少年,這麼久都不見他,難道這也算得上是緣分。
他已不再穿着上次那般,簡單的白色上衣加上一條簡單的褲子。露出一張俊逸的臉龐來,兩隻眼睛好像是從老虎眼中摘來的,雄赳赳的。手中揮舞着一把黃金槍,和千雪上次所見的他有些不同,深邃的眼神如同一湖深不見底的水。
千雪饒有興味的看着他,只見周圍的花花草草都被他鋒利的氣息給削得七零八落的,原本一個好地方竟被他給摧殘了,不由得嘆息一聲。誰知他竟也是個耳聰目明的,一下子便被他給發現了。
「是誰?」
她也不隱藏了,自然而然的走了出來,笑道:「我是你帶回來的,你不認識?」
他仔細的看了看她,微微的紅了紅臉,眼中的女孩滿眼裝滿了明媚的陽光,桃花一般的臉頰,精靈一般的腳步,融化了一塊冰。
「是你。」他停了下來,雙眼打量着千雪。
「就是我。」千雪從台階上慢慢走下來,「你還沒告訴我你姓什麼?叫什麼?是什麼人?」
「我,」他的語言很冰冷,千年凍的一般,誰都無法接近,「是一個你不認識的人。」
「我偏就好奇得很,你是誰?」千雪沒有放過他,緊盯着他,透過他的眼睛窺視他的靈魂。可他太深,千雪漸漸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他也沒有示弱,回看着千雪,抹掉眼中心中的柔情,換上鋒利的尖刀,與那個眼前柔弱的女孩子針鋒相對。
「你到底是誰?」
他沒有回答,收起黃金槍,穿上衣服就徑直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千雪緊緊地跟在他的後面,只有這個人知道,只有這個人可以帶她離開。
是惴惴不安,是恐懼,他是誰?只是這裏的客人嗎,是神秘莫測的人,他到底是誰?
他走得很快,故意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千雪也是個倔強之人,跑着跟在他身後。
他有些不賴煩了,表面上卻是一副風平浪靜之像。
「你是誰?」
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千雪:「你叫我沈凝劍吧!」
千雪得意的笑了笑,繼續問道:「你為什麼帶我來了之後就不管我了?」
「你不喜歡這裏可以自己走,在這裏你什麼都不是。」
千雪打量着這個沈凝劍,見他不過是個少年人,也不見得比她大。雖說比自己高處幾個頭,一副冰冷的行頭,心裏不住的打個寒顫。
她從小遇到的人沒有一個不是對她百依百順的,她涉世未深,那知道人心叵測。
「我不喜歡你,你好兇。」
沈凝劍雖是一副不理睬,心裏卻笑了,這個女孩是有些傻,怎麼還敢跟着他來到這個地方。
沈凝劍又走了,這次他走得不是很快,千雪恰好能不快不慢的跟在他的後面。
他從側門走了出來,離寨子也是越來越遠,越走越高。
也不知怎麼轉的,這裏有一塊平地,上面見着一個小小的茅草屋,周圍什麼都沒有,極為清淨。
沈凝劍走了幾步,提起桌上的一個水壺,倒了一杯水,遞給千雪,由自己喝了一杯。邀請千雪坐下,她見他態度似乎有了一個大轉換,暗自竊喜。
「你剛才偷看我練劍了?」
千雪正喝水,被嗆到了,咳嗽起來,又強忍着笑笑,說道:「我不是偷看,只不過是碰巧遇到了。況且我看你一個人練得那麼辛苦,所以就好好看看,誰知道你一下子就把我給逮出來了。」
「你懂劍法?」沈凝劍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千雪搖搖頭,說道:「我連半點武功都不會又怎麼會懂得什麼劍法,只不過是胡亂的看着,倒也不覺得不好的。」
沈凝劍倒是沒有料到這小女孩竟然不會武功,還敢在江湖上廝混,還好是有人相伴有驚無險,不過肖遙走了她以後可要怎麼辦?
他突然不說話了,恭恭敬敬的朝千雪身後行了一禮,「母親。」
千雪回過頭來,只見婦人站在她身後,倒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不過她全身黑衣,連臉也被遮去了,雖是舉手投足之間,一股貴氣流露出來,可卻有些害怕,往後面退了一步。
「凝劍,」她的語氣簡直就和沈凝劍是如出一撤,好像是在呼着冷氣,凍結了一片林子。只見她緩緩從中間走過,這位姑娘是誰?」
千雪笑盈盈的答道:「我叫千雪。」
他的母親冷冷的打量着千雪,她沒有一個舉動不透這稚嫩的氣息,這位夫人則是一種壓迫感,逼的沈凝劍都無處插入。千雪卻不一樣,她不懂那些代表着什麼,都是笑而不言的回答着。
「是嗎?」沒有人可以探測她的內心,那對深邃的眼睛所藏着的東西,比沈凝劍的還要深,不能和她對視,似乎一不小心就會墜入萬丈懸崖,無法自拔。
沈凝劍輕輕的點了點頭,他的冰冷的態度似乎對誰都不曾改變,哪怕是他的母親。
若是常人站在這兩人之間不是全身凍結,就是直接見閻王,這些人和千雪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的母親對千雪平靜的說道:「叫我沈夫人,凝劍,隨我進去。」
沈凝劍忽視了千雪,跟着沈夫人走進茅草屋裏,留的千雪一個人在外面閒晃,倒是無聊得很。
這兒的風也隨了這母子的性兒,冷冷的打在千雪的身上,無聲無息。
她也是第一次對着這麼奇怪的母子,從來未曾見過,怕是見過了,就不會忘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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