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了?」景王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敲在一張檀香木的桌上,那桌上放着一張信函,信函上的字跡特別醒目,那就是七個字「已試問,不意聯姻」。【全文字閱讀】
景王神情莫測,臉上保持着一慣有涵養的微笑仿佛有一絲破碎的痕跡。
「這京城多少公卿大臣家的貴女都想嫁與景王殿下,有的甚至連做妾都不介意,這個楊茗鈺竟是這般的迂腐,不識抬舉!」景王身邊的一名侍衛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見主子半響沒有說話,心中也特別不是滋味,他知道這位年輕的皇子從小到大還沒有被人拒絕過,而他自身的優越條件也讓他從來只是站在別人仰慕的目光之中,只有別人主動來求他,而絕沒有他去求別人的時候。
「觀路,你先下去,我有事要與孫先生商量!」
沉默半響後的景王忽然十分嚴肅的道了一句,被喚觀路的侍衛愣了一下,忙拱手退下了。
他在走出這間房門之前,看了一眼過來傳話的青衣婢女小研。
小研一動不動的站在角落裏,就好像影子一樣並不存在一般,這是寧安公主身邊的婢女,也不知何時已為景王殿下所用!這個婢女很安靜,而且嘴很嚴實,尤其是修得一身絕技來無影去無蹤,連他們這些習武的男人都不如!
「孫先生怎麼看待這件事?」待那侍衛走後,景王秀朗精緻的臉上又浮現出了他一慣疏雅而溫潤的笑容,在長睫的覆蓋下,那一雙明亮的眸子裏透露出來的是莫測的智慧與慵懶,他手中捧起一隻瑩潤的青瓷茶盞,輕聲問着身旁一位身着青色儒衫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不緊不慢的說道:「楊茗鈺拒絕說明他已經猜測到景王殿下與其外甥女聯姻的用意,這個人曾與蔣七郎一起名冠天下,又沒有蔣七郎的傲烈,為人處事都十分的沉穩,竊以為此人不容小覷!」
「不錯,他若是像那些只顧攀附權貴之人一樣欣然答應。本王倒覺得此人庸碌不堪大用,他拒絕倒是真的能說明這個人心思十分縝密而通透,如此又讓本王確信了一件事情,楊夫人的這個女兒對他們楊家人來說的確份量不輕!」
「那麼殿下欲作何打算?聯姻的這一條路若行不通。我們是不是要採取別的辦法?」孫緯問道。
他早就說過,楊家人耿直愚忠,不是可收買之人,七年前他便代景王去求見過楊世忠,卻被楊家人各種理由拒絕了。而他送給楊世忠的那些「溥禮」也被原封不動的退還了回來!
「皇上不喜歡朝中大臣們與皇子結交,我們楊家剛剛從宮女弒君案中洗脫嫌疑,實在是不敢再步楊侍郎的後塵,萬望孫先生見諒!」這是楊家的大公子楊茗義曾經回拒過他的話。
楊侍郎便是楊繼盛,當年楊繼盛上疏彈駭言菘父子五奸十大罪不成反被污陷入獄,言藩給他安的其中一條罪名便是私下與皇子結交,圖謀不軌!
「孫先生,這七年來,你可有想到一個可以讓楊家人心甘情願歸附於本王的萬全之策,本王之所以沒有選他的女兒而只是選了他的外甥女。便是要看他為了他這個外甥女到底能做到何種程度?」
他說到這裏,看着青瓷茶盞中飄浮初綻的綠萍茶葉,星眸中漸漸透出一絲堅定的自信來。
「現在本王心中有了這一張底牌,便可以有十足的把握與他談一筆交易!」
頓了頓,他又看向儒衫的中年人一笑,這一笑十分的清澤而柔魅。
「楊茗鈺這個外甥女,本王要定了!」他斬釘截鐵的說道。
說完之後,他又看了看躲在門角一動也不動仿佛根本沒有聽他們說話的嬌小婢女,再次用那如玉般的手指輕叩了一下桌案。
「回到寧安公主身邊去,繼續觀察楊茗鈺的一舉一動。另外,再告訴我皇姐,明日本王會去楊府親自登門拜訪!」
小婢女愣了一愣,即而抬起頭來望了景王一眼。這一望又不由得令她心頭一凜,忙低下頭去!
景王的俊美儀容幾乎令所有女子見了都會情不自禁的怦然心動,但他絕對不是如傳言所說的那般溫柔多情,也絕對不如傳言那般慈柔仁善。是人都有欲,而景王的欲便在於他不擇手段的索取。
「是,奴婢遵命!」婢女小研低頭應了一聲。接過孫緯遞給她的一張拜帖後,便轉身告退了!
「等等!」景王突地喚住了那即將離去的婢女,又好奇的問,「你剛才說,那個女孩要與楊五郎楊茗軒及其二子一起去京城,去給魏國公世子冶病?」
他的聲音如同絲滑一般的動聽,小研禁不住渾身一顫,又回過身來,道了聲是!
沉默片刻後,他說道:「好,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研再次應了聲是,然後身形一轉,便快如鬼魅一般的離開了這個房間,房間裏的兩人甚至都沒有看清那門是怎麼開的又或是怎麼關上的,人便這樣消失了。
這其實是一家酒樓,而這間房也是一間上好的客房,紫檀木桌上放着一隻鎏金瑞獸香鼎,裊裊薰香瀰漫房間,陽光從鏤空的雕花窗桕射進來,在多寶閣上落下斑斑點點!
柔媚的陽光在景王的臉上鍍了一層光氳,更顯得他俊美如同神祇,目光變幻莫測。
「給魏國公世子冶病?」他喃喃一聲,既而笑了起來,「那女孩還有這種本事,好吧!本王就是拭目以待,看看她如何給魏國公世子冶病?」
「景王殿下,老夫以為楊家的兩位小公子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倘若楊茗鈺頑固不化,難以收買,不如從楊家的這兩位小公子身上尋找突破點!」孫緯思慮再三,終於說出這一句話來。
景王看了他一眼,笑道:「孫先生與本王想到一塊兒去了,不過,楊家的兩位小公子就交由孫先生去想辦法了。楊茗鈺,本王會親自去與他談一談,畢竟他手握十萬大軍。若是讓裕王捷足先登,那將會對本王十分的不利,孫先生你說呢?」
「殿下說得也不無道理……」只是該怎樣去談,孫緯心中實在是沒有把握。但見景王臉上自信的笑容,又只好將心中的擔憂壓了下去!
孫緯在景王府中隱於幕後多年,習慣了去衡量利弊,萬事考慮周全,若是沒有一點把握的事情。他不會冒然去做,這是他營營謀劃了多年所養成的保守性格,但是景王不同,十七歲的景王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做什麼事情還有一股甘願去冒險的衝勁。
「對了,昨天在鳳陽學府里發生的那件事情到底查得怎麼樣了?」景王忽將話鋒一轉,問道,「會是裕王兄派來的人做的嗎?想殺了楊逸之後再嫁禍給本王,阻止本王與楊家的結盟?」
孫緯思索了一番,答道:「殿下。據官府里的人查得的消息,那棋盤是從鳳陽學館裏的典藏閣中拿出來的,途中也只經兩人之手,一是典藏閣中專管琴棋書畫的秦先生,而另一位便是那個莫名毒發身亡的小廝,秦先生胸懷坦蕩,自願跟隨衙差進了縣衙,在李縣令的審問之下,秦先生坦白棋盤由自己拿出,而且當時閣中也有三人在場。並無一人看到秦先生有在棋盤上抑或是棋子中動手腳,秦先生的為人,鳳陽學館中的所有學子們都可以保證!那麼有問題的便只有那名小廝!」
「那名小廝碰過棋盤,毒發身亡。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棋盤上有毒,他也是被人利用完後拋棄的一顆棄子,死前面目全非,可見他的主子是不想讓人探知他的真實身份,他或者是臨死易容假扮的死士,又更或者是早已隱藏在風陽學館中的細作?」景王分析道。「可有查出鳳陽學館中少了什麼人?」
「查出來了,是藏書閣中守門的一位小廝,不過,鳳陽學館裏專門看管藏書閣的書先生說,藏書閣里的書籍似有被人挪動過,因書先生當時並不在藏書閣中,而是將看管的任務交給了那名小廝,所以他並不知道到底是誰翻看過那些書籍。而且藏書閣的門前留有一灘血跡,好像有人在那裏打鬥過。」
「也就是說有人趁學館中的學子們與本王比才之時潛進了這鳳陽學館,並進了藏書閣,那這個人進藏書閣里做什麼?他又是什麼人?」景王眸中疑色更濃,「難道這些刺客的目標竟然是藏書閣?」
景王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一名少女的哭泣聲以及觀路的急怒吼叫!
那少女聲音哀求着:「這位公子,求你救救民女,民女不過是一個街頭賣藝的孤女,不知道哪裏得罪了錦衣衛,那位大人非要抓民女去官府,求求你了,救救民女!」
「滾開,你若是沒做虧心事,錦衣衛為什麼會抓你?」觀路被這少女糾纏得急怒交加又不知所措,他也不是沒有能力解決掉這個麻煩的女子,但若真殺了她,必會影響景王的賢名,所以他只能用言語相激。
景王聽到錦衣衛這三個字後,便蹙緊眉頭若有所思起來,他將疑贖的眼神投向了他的幕僚孫緯。
孫緯搖了搖頭道:「現在任何想要靠近殿下的人都有可能是裕王的人,這名女子來意不善,焉知不是演戲給殿下看的?」
景王點了點頭,再次悠閒的將指腹按在了那青瓷茶盞的邊沿上,就在他閉目想要摒棄掉外面所有的吵雜之音好好養神之時,這間客房之門離奇的被撞開了!
觀路是他身邊武藝最高強的侍衛,還沒有人能對抗得了他的阻攔,所以聽到這門被撞開的聲音時,景王無比吃驚錯愕的看向了那個闖進客房裏來的人!
是一名少女,而且是一名十分美艷的少女,此少女眉心有一粒嫣紅硃砂痣,神情惶惶卻似含了萬千秋水一般瀲灩,肌膚瑩潤如水,五官精美,即使是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也掩不住其艷麗的容光四射。
景王好奇的看向了這位少女,心道:裕王兄還能找到如此絕色的少女來當細作,真是有趣!且先聽聽她怎麼說吧?
哪知這少女一頭撞進來後,跪倒在地上,一眼望向他時,竟傻眼了!一張小小的櫻唇張了半天都合不擾嘴,直望着他一臉艷羨痴迷的表情!
好吧!這種情況,他也不是沒有碰到見,京城之中許多貴女初見到他時都是這幅表情!可是,他沒想到下一刻,這個少女更是瘋了一般向他撲了過來!
「公子,公子,您一定要救救民女,民女什麼都不求了,只求賣身給您當奴婢!」
景王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是僵住了,尤其看到這少女真是一點也不顧矜持的就這樣直直的撲向了他,他維持再好的涵養也在此刻裂開一絲縫隙!
「觀路,還不快給我攔住她!」他驀地拍着桌子大聲叫道。
孫緯也嚇得趕緊攔在了他的身前,那少女便差一點就撲到了他的身上,還好觀路及時的衝進來,抓住了她的一條手臂!
卻在這時,門外又出現了另一道頎長偉岸的身影,這個人輕袍緩帶,英俊不凡,渾身透着料峭寒氣!
這個人也很有名,京城之中無人不認識!
「陸大人,你怎麼會在這裏?是有公務在身嗎?」景王率先問道。
陸顏召見到景王時,也很錯愕,因為憑着景王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來酒樓或是住客棧,這鳳陽府的官員自會準備最好的一切來招待這位身份貴重的皇子,然而,現在這位皇子卻僅僅只帶了一位幕僚和一名侍衛在這個酒樓之中用膳。
景王禮賢下士,平易近人,更是內斂而節儉,幾乎所有見過他的人都這麼說。
此刻陸顏召心中不免也生出一絲欽佩之意。
「不知景王殿下在此,多有得罪!」他行了一禮後,又將目光投向了那個被觀路牢牢抓住的少女。
那少女喜出望外般的尖叫起來:「景王殿下,您是景王殿下!」
她望着景王,眸中光芒四射,毫不掩飾的透出興奮的渴望!
「景王殿下,這名女子在鳳陽學館中殺了人,卑職是來捉拿她歸案的!還請景王殿下行個方便!」他又轉向景王乾脆的說道。
「鳳陽學館中殺了人?」景王愕然。
陸顏召點頭答是,可那少女卻梨花帶雨似的哭叫了起來。
「沒有,景王殿下,我沒有殺人,這位大人他一定是看錯了,民女真的只是街頭賣藝的,民女連一隻雞都不敢殺,怎麼會殺人?」那少女哭得好似十分冤枉,撕心裂肺!
景王的心中也起了疑惑,他向陸顏召問道:「陸大人有何證據證明這名少女殺了人,殺的又是什麼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