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極了你這種將羽箭對準自己同族的奴隸!當奴隸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當奴隸當久了竟然忘記了自己是奴隸!可悲的傢伙,你不配擁有和我一樣的耳朵。」
女精靈的眼神充滿了怒火和恨意,盯着奧莉婭的長耳朵,恨不得將奧莉婭的耳朵割下來。
一年前她曾在精靈帝國附近的一個小國和從這裏出發的冒險者或者說強盜們戰鬥過,在戰鬥最為激烈的時候,那群強盜中忽然站出一個標準的精靈,用精靈語換來了女精靈的猶豫,而結果就是女精靈的同伴們被這群強盜殺死,那個用精靈語喊話的精靈親自用小刀切斷了她隊友的喉管……
奧莉婭被女精靈盯得有些害怕,她從未見過那樣戲謔和不屑的眼神,握住長弓的手微微有些抖動。
看了看喬森,終於將長弓堅定地對準了樹枝中的同胞,她的箭術並不出眾,也就相當於一二階的弓手,但在這種開闊的地方還是有威懾力的。
三個人就這樣對峙着,女精靈用奇異的種子癒合了自己的傷口。喬森透過樹枝看清楚了女精靈的模樣,在盯着遠處的時候,眼睛略微地眯着,顯然她的眼睛看不清遠處的東西,長長的右耳上有一個小小的缺口,似乎是被火槍的鉛彈打傷的。
現在的局面是僵持的,而且雙方都沒有能力打破這種僵持。喬森現在被困在這些鋒利的木刺當中,除非他能夠像鳥一樣飛過去,否則免不了腳掌都會被刺破,但那個女精靈顯然也耗盡了力量,不能夠在維持這些木刺的同時釋放別的種子。
喬森現在完全弄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招來這樣的刺殺,他只是個小人物,如果是教會知道了自己加入自由兄弟會的事,隨隨便便就可以碾死自己。
女精靈在樹枝上喘息着,時間站在喬森這一邊,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躍入旁邊那條並不湍急的河水中遊走,但她又擔心自己逃走的時候奧莉婭和喬森兩個人的襲擊。
詭異的沉寂是被喬森打破的,他將自己的佩劍扔到了一邊,衝着樹枝上的精靈喊道:「不打了!你殺不了我,我也殺不了你。不過在這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殺我?」
女精靈有些奇怪地看着喬森,哼了一聲道:「去死吧,劊子手,魔鬼!就算我殺不了了,遲早有人會殺了你的!髒髒的傢伙,就像蛆蟲一樣,靠吸允別人的血來活着!」
「閉嘴,少爺可不是那樣的人!」
「你沒有和我說話的資格!背叛了血脈的叛徒,永遠的奴隸!」
奧莉婭才不在乎奴隸這個詞,所以女精靈的話對她而言沒有絲毫的傷害,喬森也不理解對方的話,於是將手舉了起來,大聲地叫喊着。
「喂!傷過耳朵的傢伙,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再說就算我是蛆蟲,就算我靠吸允別人的血活着,達尼城這樣的人多得是,你可以去殺他們,幹嘛殺我?」
喬森以為這是類似於俠盜的人物,不過他倒是真沒見過有些近視的俠盜,可從對方的語言中聽到的信息只能做這樣的解釋。
女精靈呸的一聲吐出一口唾沫以示對喬森的不屑,然後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喊道:「達尼城的那些人都是蠢貨,他們雖然吸血但吸的是你們人類的的血,和我們精靈有什麼關係?
你那該死的聖水解除了海妖的詛咒,知不知道這樣一來你們這裏的傭兵就會像蝗蟲一樣前往我的故土,會有多少精靈被你們殺害?一艘船上一半的人都會死於海妖的詛咒,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你見過東方海島上的那些精靈嗎?她們的生活原本是平淡的,可是你們去了!你們帶去了什麼?帶去了殺戮!帶去了戰火!將我們辛勤耕種的家園變成了你們的種植園,將我們的姊妹兄弟變成你們的奴隸,將我們祖先流過鮮血和汗水的土地立上你們邪教的標記!
原本因為海妖詛咒的緣故,即便你們這些罪犯能夠去那裏也活不下一半,但現在全讓你毀了!
顯而易見,航海會越來越容易,那些渴望財富和奴隸的人也會越來越多,殺戮和死亡……這一切都是你們帶來的。
你就是一個蛆蟲!一個靠吸允精靈鮮血活着的蛆蟲!你用我們的血,換來了你聖選之子的名號,真讓人噁心的傢伙!披着人皮的惡狼!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
女精靈罵人的時候激動地站了起來,臉色漲的通紅,潔白的脖頸上青筋暴起,說到激動的時候不停地用小拳頭砸着樹枝……
喬森無奈地低下了頭,說實在的,對於女精靈的話他沒有任何反駁的機會,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些話一點沒錯。
好容易等到女精靈罵完了,喬森輕咳了一聲,女精靈再次惱怒起來:「別和我說話!去死吧!」
喬森咳了一聲,用精靈語小聲地說道:「呃……因為樹葉很稀疏,所以你的身體……遮不住。」
「咯咯咯……」
奧莉婭歡快地笑了起來,女精靈臉上一紅,雙手抱住膝蓋蹲在了樹枝中,拉過一些樹葉掩蓋了一下身體,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喬森示意奧莉婭放下長弓,自己也將手舉在頭頂,對面的那個女精靈顯然是一個血如同沸水般翻滾的年輕人,不管怎麼說,這種見識和膽色贏得了喬森的尊重——一個陰暗的殺手編不出這樣的理由。
轉過身去,將後背暴漏給對方,大聲說道:「你走吧,時間在我這邊,你殺不死我,我也不會偷襲你。你殺我的理由贏得了我的尊重。」
喬森是個年輕人,不是那種做什麼事都要考慮上幾天的陰暗的政客,生死對他而言並不重要,就像這個世界,在他心裏只是一個夢。
女精靈也被喬森的坦然弄得有些發愣,看着放下長弓的奧莉婭和轉過身去的喬森,心中咚咚地跳個不停。
剛剛她處在絕對的被動當中,實踐證明她殺不死喬森,實力和自己相差不多,而且這裏還有教會的存在。就算自己想跑,在水中也要擔心對方的偷襲,可對方竟然就這麼讓自己走了?
等待了大約一分鐘,看到喬森仍然沒有其餘的動作,這才猛然躍到水中,身上紫色的光芒浮現,化為一頭紫黑色的獵豹,慢慢地退到了河對岸的草叢中。
「喂,別再做那些聖水了,如果你答應我,我不會再來殺你的,否則下一次你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將身體隱藏在草叢中後,女精靈小聲地提醒了喬森一句,她覺得自己欠了喬森一個人情。
喬森沒有回頭,搖搖頭道:「就算我不做那些聖水,總有別人會做,難道你就要一直這麼殺下去嗎?」
「盡我所能。」
女精靈點點頭,並表示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好吧,或許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如果有興趣的話,晚一些可以到我的莊園裏來,我和奧莉婭還有另一位朋友會等到午夜。」
女精靈沒有回答,後面的草叢中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很久之後,隨着清風傳來一聲縹緲的聲音。
「我只吃素。」
隨後就只剩下風吹過草叢的聲響,再沒有其餘的聲音,奧莉婭抖了抖耳朵,收起了長弓,蹦跳着來到了喬森的面前。
「少爺,那個女人腳上的銀鈴鐺很漂亮。」
奧莉婭真的只是個小女孩,絲毫不關心那個女精靈為什麼可以變成一頭獵豹,也不關心對方和少爺之間的仇恨原因,而是將目光放在別人不可能注意到的地方。
或許她都清楚,但自己世界的全部既然安然無恙,為什麼要去關心別的事情呢?
喬森則是一臉鬱悶,自己竟然成了被壓迫種族嘴裏的劊子手,好在對方是個熱血衝動的年輕人,否則恐怕要僵持到半夜。
當然,那些年老的陰謀家也不可能親自出手,只會讓那些頭腦發熱的年輕人去做這種事,他們則將這種無恥謂之沉穩。
回到了自己的莊園,原本房間裏的僕人都被喬森遣散了,他不喜歡這種享受,更不喜歡有人整天叫自己少爺,有個奧莉婭就足夠了。
傍晚的最後一抹斜陽落下之後,莊園附近冒起了炊煙,裊裊隨風,帶着干牛糞和麥草的苦味兒,不時傳來女人們叫喊自己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還有孩子們在水中嬉戲的叫喊聲。
對於莊園裏的奴隸和僱工而言,傍晚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刻,這時候沒有皮鞭,也沒有繁重的勞作,至於新主人,他們還沒見過面,但誰不是一樣呢?難道蚊蟲會有不吸血的嗎。
卓莎回來的時候天已經不早了,兩輪月亮都已在半空,喬森看了看卓莎膝蓋上留下的淤青,嘖嘖取笑道:「今天生意不錯?」
卓莎將手提籃扔到了一旁,坐在木質的椅子上,伸手從桌子上捏起一片焦黃的加了糖的小烤餅,揉着自己因為堅硬的木質床板而淤青的膝蓋笑道:「還不錯,一個金幣零三十七個銀幣。」
奧莉婭嫻熟地打了一下卓莎的手喊道:「看在聖光的份上,去洗洗手再吃吧。」
「去那種地方的人,我很少有用手的機會,他們可不像你的少爺,都是些粗魯的人。奧莉婭,聽我說,將來你一定要買一條天鵝絨的褥子,否則你的膝蓋可有的受了……」
奧莉婭臉上紅紅的看了喬森一眼,扭着身體去看看爐子上的水壺。
「好了,卓莎,別和奧莉婭開這種玩笑了。」
「怎麼,今天有客人?你要請莊園裏的奶牛吃飯嗎?」
卓莎找了半天發現沒有一點肉的影子,全是各種奇怪的蔬菜和水果,這可不像喬森的晚餐。
喬森手中揉捏着一團麵粉,就像是在講一件小事一樣說起了自己下午的遭遇。
卓莎皺了皺眉,嘆了口氣道:「這是個很不錯的精靈,雖然她的眼睛看不清遠方,但是心卻比別人看的都遠。
喬森,那個女精靈說的很對,你的聖水的確會讓很多精靈和其餘的種族面臨危險,從這一點上來講,說你是劊子手一點也不錯。」
站起身洗了洗手,隨意在身上擦了擦,站在喬森的旁邊幫着喬森在麵團里加入一些果乾。
「這個我很清楚,所以其實我心裏並不舒服。」
「看不出你還是一個同情心這麼泛濫的人?我可一點都不這麼認為,鬱金香的事足以看出來你絕不是一個聖徒。」
喬森苦笑一聲,緩緩說道:「卓莎,你不懂這種情緒,我給你舉個例子吧。有一天你和你的母親失散了,你去了一個和你的故鄉相距很遠的地方,在你看來就像是一個夢境……
不過在這個夢境中,你看到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很像你的母親,但你心裏很清楚這個女人絕不是你的母親,而這個長得像你母親的女人正在被人欺負,這時候你會怎麼辦?」
卓莎停下手中的活兒,思索了一下,驚訝地說道:「天啊,你的母親竟然是個精靈?讓我看看你的耳朵,半精靈可是很受女孩子歡迎的哦。」
奧莉婭在後面咯咯地笑着,喬森無奈地低下頭,卓莎嘆了口氣,用乾淨的手肘碰了碰喬森的背。
「開個玩笑,我明白你的意思,雖然不太懂……你的意思是說你夢到了一個和你關係很密切的地方,而那個地方就像是現在的精靈帝國,甚至在夢中那個精靈帝國才是你的祖國,是這個意思嗎?」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喬森驚奇於卓莎的睿智,其實這個疑問從他知道這裏的瓷器和絲綢都是從精靈帝國運來的時候就已經產生了,他不是全能的神,因此將心結告訴了自己的朋友。
卓莎下意識地搓着手上的麵團,沉吟了一下,抬頭看着喬森的眼睛,緩緩說道:「這個問題有一個人能夠給你答案,但這個人很難遇到,即便是自由兄弟會的成員也很少有人見過他。
但喬森,我想以朋友的身份給你一個答案。你真的是聖選之子嗎?那些人如果吃了檸檬是不是效果一樣?」
喬森點點頭:「卓莎,從我知道你做娼妓是為了去學魔法的時候,我就沒有瞞過你,事實上如果自由兄弟會的人都是你這樣的瘋子,那麼我會努力變成和你們一樣的瘋子。
是的,我不是什麼聖選之子,解除還要詛咒的關鍵就在於檸檬,或者其餘的水果蔬菜,這是鍊金術的範疇,和什麼狗屁聖光沒有任何的關係。」
卓莎笑了笑,用沒有沾到麵團的手背攏了攏額前的頭髮說道:「就是這樣,所以時間允許,總有一天會有另一個喬森發現海妖詛咒的奧秘,那麼那一天還會有這樣年輕熱血的女精靈來殺那個喬森嗎?
把一個帝國和種族的命運寄托在敵人的愚蠢和駐足不前上?還是應該寄托在自己的強大上?
精靈和矮人都討厭大海和戰船,而遙遠的東方又是那樣的富庶,遍佈着牛奶和蜂蜜的土地,每個人都穿着絲綢……這一切註定會有人乘船去那裏殺戮和搶奪。
路只有兩條,要麼,你回到兩百年前,殺死那個第一次從海路抵達富庶東方的航海家,然後將所有不相信世界是神創造的人都絞死,讓這裏重新籠罩在教廷的絕對控制之下,每一次出海都面臨着被絞死的危險,讓這裏重新在黑暗中沉睡。
要麼……用你的手告訴世界,還有一種力量比神更強大,然後讓那些精靈們掌控這種力量,當再有掠奪者出現在他們家園的時候,他們可以用這種力量用這些強盜的血肥沃他們的土地。
喬森,這聖水,不僅僅是我們能用,精靈和矮人們一樣可以用不是嗎?聖光的力量屬於我們,而你所掌握的那種讓聖殿坍塌的自然的力量,卻屬於所有人——人類、精靈、矮人、海妖……
現在,告訴我,喬森,你準備成為教廷的守護者,絞死那些所有試圖和神平等的人、帶來光明的人、掌控自然的人、分享力量的人!
還是成為聖光和教廷的掘墓者,讓屬於整個世界的力量掙脫神和聖光的枷鎖,讓所有人都掌握。讓那些受侮辱和傷害的人用足夠的力量和勇氣去反抗那些侮辱者和傷害者?」
卓莎的語氣從未有如此的凝重,目不轉睛地盯着喬森的眼睛,而她自己的眼神中則帶着期盼和渴望,心裏略微有些緊張,她害怕聽到另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