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般,燕子歸一碗,蘇棉便陪着喝一口。
燕子歸看着,漸漸就覺得所有的難過也都淡了。她從不愛喝酒,只是為了陪伴他,用這樣有些孩子氣的方式陪着。也不問自己是怎麼了,也不阻止自己喝酒。卻安安靜靜陪着。
因為喝了酒,她嬌美的臉蛋漸漸紅了起來,一雙眸子也越髮帶着氤氳。看着可愛可憐,直叫人想將她抱緊些。
「棉棉。」他叫了一聲,便起身,將她拉起來抱進懷裏。
「殿下,棉棉陪着你。」蘇棉回抱着燕子歸的腰身,小聲道。
燕子歸嘴角微微勾起,鬆手打橫將她抱起,進了內室坐在榻上。他什麼也沒做,只是緊緊抱着她,將頭放在她的頸窩裏。這樣的陪伴就好,不需要聒噪,不需要噓寒問暖。只需要她在,她呼吸在他耳邊就好了。
「棉棉是本殿記憶中唯一抱過的女子。」很久很久之後,燕子歸淡淡道。
燕子歸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在天邊一般。帶着夢囈和幾分不真實。蘇棉聽着,就覺得這樣的話不該是她的殿下說的啊。
蘇棉不禁心疼起來,疼的厲害。她又懂了燕子歸的意思,他絕不是說沒有抱過別的女人。而是想與她說,他的母親從未抱過他,至少他記憶里沒有過。不過是個擁抱罷了,可是這樣的事,他沒有得到過。蘇棉的手緊了緊。
「殿下喜歡女兒麼?以後棉棉給殿下生一個漂亮的女兒,那樣殿下就有了第二個可以抱的女子了。」蘇棉也輕聲說着,語氣很輕很輕。或許這樣的兒女之情不能彌補他的遺憾,但是她能為他做的,也就只是這樣罷了。
燕子歸沒有回答,他心裏是滿滿的暖意,抱着蘇棉的手,也越發緊了幾分。
「我的母親……是個青樓女子。」燕子歸的聲音乾澀,帶着不可察覺的顫抖,輕聲道。
蘇棉也是一愣,這樣的往事,不得不說,她沒有想到。
青樓,其實並不是那種後世以為的骯髒之地。反而那是很風雅的地方。那裏的女子並不是可以隨意瀆玩的。風塵女子也分很多種。
青樓便是最高級的一種,只有在下等的娼妓館,女子才是被人玩弄的。
青樓里的女子們,個個都是容貌上等,才華出眾的女子。她們的出身也並非都是窮苦人家,很多都是官家後代,只因犯了罪,被賣進了青樓里罷了。
便是窮人家的女兒,也是打小進來,從琴棋書畫開始學,甚至請了宮裏出來的嬤嬤姑姑暗地裏教授規矩禮儀。她們出來,哪一個也不亞於正經大家閨秀的規矩。
「殿下,並非因為妾在乎殿下,才說妾沒有看不起青樓女子。而且,人要是能選擇自己的出身,那這世上哪還有那麼多的悲劇呢?」蘇棉小聲道。
燕子歸頓了頓,繼續道:「她是個特殊的女子。剛烈至極。有了我之後,她卻並不在意。因為恨父皇,所以……我的存在是她的恥辱。」燕子歸不想說,他六歲之前,說話都說不清楚。不識字,甚至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只有那狹窄的屋子。
「父皇一去不返,她便越發恨……」燕子歸的聲音變得更加乾澀。
那時候,他還稚嫩的身體時時帶着傷,都是他親生的母親打的。
「後來父皇找到她,將我帶回皇宮,替代了病故的九皇子。她也死了。太后一直不肯承認我就是大胤皇子。」他終究是省略了那些令人覺得不堪的往事,後面的話,說的便順利了起來。
「父皇疼愛我,可是宋太后卻越發看不慣我。若不是我與父皇確實有幾分相似,她是萬不肯叫我進宮的。」燕子歸冷笑道:「可我就是大胤皇子,出身再差,我也是。這不是我的錯。」燕子歸從不會為這些事困擾自己。今日多數還是為了父皇難過罷了。
「殿下這麼想,妾也就放心了。別說殿下的母親是青樓女子,就是個女妖怪,妾也不是很在乎,說不定那樣殿下還能永葆青春呢。」見燕子歸心情放鬆了,她也逗趣道。
「胡說八道!哪來的妖怪!你才是妖怪,小狐狸精!」燕子歸抬起頭笑道。
「我就是妖怪,專程來找殿下的。」蘇棉高深莫測的說着,心裏卻笑翻了,殿下,我這兩世為人,三生記憶,比之妖怪也不差什麼了吧?
「嗯,小狐狸精,來,叫本殿嘗嘗。」說着,燕子歸便將她壓在榻上,吻上她的紅唇。
淡淡的雲檀香傳來,他身上說不出的好聞。酒氣也變得可愛起來。蘇棉回應着他,緊緊抱着他的腰身。
燕子歸很愛這樣的親吻,未必要有欲望,可是這樣水-乳-交-融的感覺是那麼的美好。他吻得自己呼吸都有些不暢,才鬆開了她。
蘇棉臉紅紅的看着燕子歸,抱着他的腰:「殿下,我永遠都陪着你的。」
燕子歸沒說話,只是托起她的頭,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本殿定不會負了棉棉。」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有時候也需要這樣的安靜,彼此聽得到對方的心跳聲,知道對方存在就很好很好了。
蘇棉心裏想着燕子歸那難以啟齒的過去。他最痛的回憶不肯說,她也不想問。比如他左胸那一道傷口。如今看來,只怕是他母親留下的。是有多麼狠心的母親才會對着自己的孩子刺一刀?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蘇棉只是感慨,外表看來是多麼驕傲的皇子,原來內心也有說不得,碰不得的傷口。
上輩子的蘇棉那樣的性子,又怎麼可能走進燕子歸的內心呢?
這個男人,有着不堪回首的過去,有着憤憤不平的恨意。也有着爭霸天下的決心。他心腸早就硬了,只有一個燕凌城,還會叫他關心。如今又有了一個她。
蘇棉覺得慶幸,她何其幸運,得到這個男人的呵護和疼愛。
而他想要得到的霸業,也一定會成功的。因為他是燕子歸,是她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