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女訣 第九章父子

    「皓明，我只有三天。魂魄若沒有肉身所依，只有兩個結果，要麼飄飄蕩蕩成為孤魂野鬼，要麼和秋菊姐姐們一道去輪迴轉世，『返陽』人間。」曉夢喃喃說道。

    柳皓明不禁有些激動，莫非曉夢選擇留在這一世，是為了和他在一起嗎？

    「叮！」

    鬧鐘響了，已到他上班時間。年前快遞包裹量少，但衝着年終獎也不能遲到早退。雖說得了千兩黃金，辛辛苦苦送快遞一年，柳皓明還是想拿到自己應得的那份。

    「曉夢，我得先去元通請個假，你等我片刻行不？」

    「皓明，我等你。」

    柳皓明從陶土壇里取出一隻金元寶，然後將青琉璃壇和陶土壇都塞在床底，又用一些衣物把兩隻罈子蓋得嚴嚴實實。

    出門前，他特意把房門鎖上。

    元通城郊收件點的會計不在，頭兒將寥寥幾個件分配了以下，便讓大夥下午再來。其他等着拿錢回家的快遞員都有些失望，而柳皓明則快馬加鞭地送完件，直奔貴金屬回收點。

    已經兩天沒去醫院看老媽了，估摸着醫藥費也該續繳了，柳皓明急需把金元寶換成錢。

    城郊有不少掛着「回收加工金銀」的小作坊，柳皓明特意挑了一家門臉最彎彎繞的店。

    「小伙子，你這金元寶可是有年頭了啊，當真捨得換錢？」櫃枱邊坐着一個帶黑框眼鏡的老頭，用放大鏡仔細看了看柳皓明手中的金元寶，有些驚訝地問道。

    「大爺，這是我家傳的，最近急用才拿出來。」柳皓明有點心虛，畢竟是女鬼幫他挖出來的，這錢來的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你這隻元寶足足有6兩重，我手上沒有這麼多錢，要不你等等我，我去銀行取？」老頭暗喜，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

    「行，我在這等您。」柳皓明說。

    「對了，這種形制的元寶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你家老人說沒說元寶的朝代？」老頭憑藉幾十年收寶的經驗，斷定這不是官家造物，收了也沒什麼風險，更好奇這元寶的來歷。

    「咳咳，沒說，咱家老人都沒了。」柳皓明也不算說假話，他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確實都過世已久。

    「哦，小伙子，我包你價格滿意。你等着，我去去就來。」

    老頭很久沒做到過這麼一筆大生意，匆匆把櫃枱的抽屜鎖了，對裏屋門帘後邊吆喝了一聲：「二子，幫我看着點，我去去就回。」說完捏着皺皺巴巴的一隻黑皮包，帶小跑走了。

    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從門帘後走出來，給柳皓明遞了根煙。

    柳皓明邊抽煙，邊用手機查了查金子的價格，好心裏有數。

    老頭很快回來了，和柳皓明談了談價，便將金元寶收了。

    柳皓明懷揣錢走出老頭的店，心裏熱乎乎的。一隻金元寶換了有六萬塊，不僅可以幫老媽把醫藥費付掉，還能讓全家過個好年。

    「舅爺爺，這金元寶什麼來頭，你敢收？」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看老頭給了柳皓明兌了那麼多錢，有點不放心。

    「放心，沒事。」老頭小心翼翼地將金元寶包起來。

    滿臉橫肉的男人走出門，看着柳皓明開着「元通快遞」車已跑得老遠。

    n市醫院骨科1病區7號病房，以往每次柳皓明來這總覺得心情沉重，不光是看着老媽躺在床上心疼，接到醫藥費賬單更是肝顫。

    他的媽媽牛新花腰椎骨折，手術已經做了，但光是住院費每天雷打不動就要花幾百元錢。

    柳遠山父子才四處攬活，欠下不少債務才勉強支撐着牛新花在這裏繼續治療。

    「皓明，你來了？」看到兒子來到病房，牛新花滿是皺紋的眼角舒展不少，她直着脖頸艱難地喚着兒子。

    「媽，我已經把醫藥費繳了，你放心。」柳皓明手裏還拎着一包水果和奶粉、西洋參等保健品。

    「這麼快就湊齊錢了？」牛新花有點驚訝，上次丈夫來還說這次的醫藥費足足有三萬多塊，還沒着落，兒子是咋辦到的？

    「媽你就放心吧，我發了年終獎。」柳皓明快速說着，剝了根香蕉餵到牛新花嘴裏。

    牛新花咬着香蕉，心裏十分欣慰，兒子果然出息了。陪坐在病床邊的馮姨也笑着說：「養兒防老這話不假啊，看看你們家皓明，多孝順的孩子。」

    馮姨是柳家請的護工，牛新華還處於不能移動的狀態，全靠馮姨每天幫她端屎端尿。

    牛新花也跟着笑了，眉眼間舒展開來。

    柳皓明有些難為情，遞了一疊錢給馮姨，說：「馮姨，你這個月的工資拿着。最近年底公司事多，我爸出去給人家做道場了，我媽就多拜託你了，過兩天我再看來看她。」

    馮姨接過錢，笑嘻嘻地說：「放心吧皓明。」

    「你好好干工作，讓你爸別太累着。」牛新花說着，眼角滲出一滴淚珠。她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家裏的男人們，拼死拼活為了她掙錢。

    柳皓明心疼地將他媽眼角的淚珠拭去，又陪牛新花說了會話，才起身離開。

    也真巧，剛走出病房，他便看到了牛新花的主治醫生童主任，趕忙又問了問他媽的康復情況。

    童主任五十多歲，頭髮花白精神矍鑠，是骨科的三把刀之一，醫術和人品都不錯，不厭其煩地告訴柳皓明他媽現在的狀況。

    說完後，柳皓明突然想起什麼，拉着童主任走到走廊拐角要塞紅包給他。

    「小伙子，你要是來這一套我可不好好給你媽媽治療了！」童主任堅決推辭。

    柳皓明心裏很感激，想着這世道雖然錢重要，但還是好人多。

    回去的路上，他惦記着給曉夢找回肉身的事，電動三輪車開得飛快。

    冷不防在一個四岔路口，撞上了一個女孩騎的電動車。

    剎車已經來不及，女孩被撞倒在地，電動車也倒在一邊。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柳皓明連忙停車，去攙扶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耳刮子，忙中出錯，萬一遇到個不省事的還不知要被耽誤多久。

    「我、我沒事。」女孩拉着他的手站了起來，好像沒受傷。

    她很消瘦，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外套，五官精緻膚色白皙，標準的白領麗人，手指無意間觸到柳皓明的手，冰涼冰涼的。

    柳皓明趕緊縮回手，幫她把電動車從地上扶起來，又試了試，電動車沒壞。

    「真對不起，我送你回家好嗎？」柳皓明看到她的手掌有些擦傷，破了口子，心裏過意不去。

    「不用了。」女孩淡淡地說，開着電動車走了。

    柳皓明鬆了口氣，不敢再開快，中規中矩地回到廢舊物資回收站。

    老孫頭一看到他，就小聲說道：「你爸回來了，火大，小心點。」

    柳皓明大吃一驚，老爸不是應該明天做完道場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難道他發現牌位下的銅錢沒了？

    他心裏七上八下，電動三輪車在院子裏還沒停穩，就聽到柳遠山炸雷般的怒吼：「你這個混小子給我滾過來！」

    柳皓明看到老爸怒目金剛一般站在鐵皮房門口，趕緊看看自己的房門，還好，鎖還掛在上面。

    「老爸。」柳皓明走到柳遠山面前，艱難地吐出倆字。

    「我不在家兩天，你就反天了？！」柳遠山氣得渾身發抖，指着柳皓明吼。

    「反天？」柳皓明低下頭，心虛又奇怪，老爸說的反天是啥意思，莫非他知道自己幫女鬼們「返陽」的事？難道他老人家的道行已經高到這種境界了？貌似老爸的道行也沒這麼高深啊？！

    「混賬，跟我進來！」柳遠山怒道，大步走進房間。

    柳皓明乖乖地跟進去，柳遠山便將房門猛然關上，手指着祖宗的牌位吼道：「你這混小子不要命了！吃了豹子膽！誰讓你擅動『三生錢』？」

    「三生錢？」柳皓明這才知道融入自己掌心的那枚銅錢原來叫「三生錢」。

    「跪下！」柳遠山一腳踹得柳皓明屈膝跪倒，他很少這麼凶兒子，但這次事態嚴重。

    柳皓明乖乖地跪着，眼睛直視他爸，既然被發現了，也沒什麼可怕的，所以他眼裏並無畏懼。

    「你看看你，印堂發黑陰氣縈繞，說，被哪裏的女鬼纏上了？」柳遠山怒罵道，他雖說道術不精，但是也能感應到兒子身上有鬼氣。

    柳皓明有些吃驚，看來老爸也不是那麼歇菜，還有點本事，能看出他和女鬼打過交道。他不禁拳頭緊握，生怕老爸看出自己掌心的秘密。

    「你床底下那兩隻罈子是怎麼回事！」柳遠山一把將咒符貼在柳皓明的腦門上，追問道。

    「什麼罈子。」柳皓明暗想壞了，曉夢魂魄附在那枚「鴿子蛋」上，萬一被老爸這么正義的業餘道士發現，還不淬滅！他禁不住站起來，想去自己房間看看青壇和陶壇！

    「死到臨頭不知死，你闖了大禍你可知？」柳遠山見柳皓明拔腿想走，手持浮塵大吼一聲。

    柳皓明生平第一次見父親臉色煞白，比母親被撞那次的臉色還要難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