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時叫海倫娜-珍妮(helena。jane),帶着疲憊不堪的靈魂,西行前往加利福尼亞州,成為了雜誌封面女郎。」
雨果在鍵盤上的雙手還是不太熟練,但是並不複雜的和弦卻是傳遞出一種淡淡的憂傷,琴鍵之中的清冷被契合在雨果的嗓音之中,沒有任何的前奏沒有任何的準備,就這樣突如其來的打破沉默悠然響起,可僅僅只是兩句歌詞就讓心底的煩躁沉澱了下來,讓人不由自主就把視線停留在雨果的身上。
雨果那溫暖醇厚的嗓音在濃濃夜色里總是有着一種不易察覺的磁性,讓黑夜的安靜和寂寞都緩緩散發出迷人的魅力,所有聲音都失去了響動,所以情緒也都失去了活性,只是沉默了下來。
海倫娜-珍妮,這個名字雨果也就是無意識地冒出來的,沒有任何指代性,好像就是今天在路邊偶爾聽到的一個名字,普通簡單,但此時雨果哼唱出來,卻賦予了這個名字不同的意義,歌詞之中將這個女孩兒的生活勾勒了出來:她帶着疲憊的靈魂前往了加州,成為了封面女郎。
這樣的歌詞對於榮耀至死樂隊的每一個人都有着深刻的意義,因為包括雨果在內,五名成員都是如此,懷抱着夢想,經過一路坎坷來到了洛杉磯,只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他們就是「海倫娜-珍妮」,準確來說,「海倫娜-珍妮」就是每一個懷抱明星夢的人,滿懷着希望,希望能夠在荷里活實現自己的夢想。
可是,傾聽着雨果的輕聲哼唱,「但是一旦你改了名字,靈魂的碎片就會消逝,現在她幾乎無法認出自己。」心臟傳來的顫慄剎那間就傳遍了全身,站在荷里活的中心,改變一個名字看似平常無奇,只是取一個能夠討好觀眾能夠方便傳播的藝名而已,但在雨果的吟唱之中卻讓人意識到:當你丟失了自己的名字時,其實丟失的也是自己,在荷里活的五光十色之中迷失了自我。
唱起這句歌詞時,雨果閉上眼睛想起了「千與千尋」那部電影,「名字一旦被奪走,就無法找到回家的路。」小白龍忘記了自己的名字,所以遺留在了這個神奇的世界裏永遠回不去了,當故事的最後,千尋終於幫助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賑早見琥珀主,蔚藍天空之中小白龍褪去了滿身的鱗片,重新變成了人類,那一刻的感動,在雨果的心尖微微顫抖着。
荷里活就像是「千與千尋」里那個澡堂所在的神秘小鎮一般,名字就是自己存在的證明,可是進入荷里活之後,改變了名字,然後逐漸忘記自己到底是誰,然後就成為了這個圈子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永遠都沒有辦法離開,失去了名字,也就失去了在原本真實世界的身份和生存依據。
靈魂的碎片就好像小白龍的鱗片一般在蔚藍天空中緩緩消散,以至於某一天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卻根本不認識自己了。這就是荷里活,一個色彩繽紛的黑洞,悄無聲息地吞噬着每個人的靈魂,然後永遠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雨果的聲音在微微顫抖着,雖然僅僅只是兩句歌詞而已,但卻喚醒了雨果太多太多的想法,關於他自己的,關於樂隊的,關於約瑟夫的,關於荷里活的……未來,是不是有一天,他也會永遠記不起自己的名字了,就只能被困在荷里活這一片天地里,找不到出路。
「珍貴的雨露永遠不會在你需要時出現,荷里活這方寸之地的小遊戲你已經取得了勝利,試着去尋找激情卻發現自己已經厭倦。」
雨果的歌聲在夜色之中如同螢火蟲一般徐徐飛舞,那絢麗的光芒讓人挪不開眼睛,但光亮卻太過微弱以至於無法驅散周圍的黑暗,彷佛隨時都會被那漆黑的夜色所吞沒一般。
佩德羅安靜了下來,他抱着自己的結他,靜靜地站在原地,卻發現自己雙腳似乎有些無力,只能往後一靠,尋找到了車廂的鐵皮,支撐自己的身體。雨果的心境,佩德羅無法理解,但他卻能夠聽懂,滿腔熱血來到了洛杉磯,希望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但這個世界卻不是那麼簡單運轉的,且不說實現夢想路途上的無數坎坷,即使是取得了成功,未來也依舊有着無窮無盡的迷霧在等待着自己。
福金坐在架子鼓後面,靜靜地看着彈奏着鍵盤的雨果,其實從技術層面上來說,雨果的鍵盤實在沒有太多出彩的地方,中規中矩,比起他的結他水準來說差距太明顯;但是雨果指尖之下流淌的旋律卻是如此動人,每一個琴鍵每一個音符的情緒都是那麼飽滿那麼深刻。
福金腦海里想起了嶄新一天,他曾經的樂隊,他們曾經無限接近了成功,但卻在成功之前倒在了衝刺階段,原因呢?表面上看來就是樂隊成員之間的互相嫉妒,對於人氣對於實力對於關注度的渴望產生了差異;但深究之後呢,其實就是荷里活的定律。嶄新一天在荷里活的鎂光燈之中迷失了自我,那麼榮耀至死呢?
福金看着眼前的雨果,陷入了沉思。
「時隔許久,再次穿上你的藍色牛仔褲吧,女孩,回家,記住荷里活不是美國(hollywood』s。not。ame日ca);時隔許久,再次穿上你的藍色牛仔褲吧,女孩,回家,記住荷里活不是美國。」
雨果的嗓音在琴鍵音之中飛揚起來,那往上飛舞的音符將情緒撕裂摧毀,擔憂、迷茫、恐懼、猶豫、躊躇、傷心、失望……旋律之中的清冷在歌詞的催化之下,被雨果演繹得深刻而動人。
回家吧,但如果找不到回家的路呢?也許只能站在原地左顧右盼、不知所措,然後因為孤單因為寂寞因為害怕因為恐懼而惶恐不安、瑟瑟發抖,那麼,即使身邊再多的光芒再多的歡呼再多的人氣,那又如何?沒有了家,名利場是永遠都找不到出路的。
尼爾站在車子的副駕駛座旁邊,聽着車廂里雨果那醇厚的嗓音,心臟在微微顫抖,他是在擔心也是在害怕,更是在反思。榮耀至死從三藩市出發,一路來到了費城,這一路走來的艱辛只有樂隊成員自己了解,而現在他們已經逐漸開始接近了成功,有忠實歌迷的支持,有樂隊實力的增長,還有音樂經紀人的青睞,未來似乎已經明朗起來了,但今天雨果這一曲旋律卻是當頭棒喝,讓尼爾清楚地意識到,出了專輯之後才是真正的開始,到時候他們將要面對的是一個更加可怕更加殘酷的世界。
在荷里活,夢想是值錢的,但也是不值一提的,因為在商業利益面前,再偉大的夢想都沒有價值,如果不是披頭士、不是邁克爾-傑克遜、不是涅槃樂隊,如果沒有取得成功,在商業利益的重壓之下,根本沒有堅持的可能。除非放棄,除非退出,否則夢想在生活面前只能屈服,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堅持自我走到終點呢?
靈魂的消散,在荷里活那支巨人手掌之中只不過是手指輕輕一捏罷了。
「哦,是的……」雨果根本沒有考慮到樂隊其他人,他此刻已經全身心投入了歌曲的創作之中,他的失望他的擔心都在一字一句之中清晰地表達了出來,甚至有那麼一瞬間,雨果還想過,自己堅持夢想到底有價值嗎?又或者說,他是不是應該放棄和約瑟夫的友誼,放棄在荷里活這個名利場裏尋找到真正友情、愛情的妄想,腳踏實地地專注在自己的工作之上。雨果不知道,他也不清楚,那無限的迷茫在一句哼唱之中淋漓盡致地釋放了出來。
「世界各個角落的人聚集到了這裏,你能夠掙到一百萬美元,但你卻會失去自我,你可以感受到人群的炙熱但你的心卻會漸漸變冷,他們說演戲只是偽裝,但時光流逝之後呢?」
阿方索站在房間門口,他剛剛掛斷了和約瑟夫的電話,溝通沒有太多的效果,因為約瑟夫此時什麼都聽不進去。正當阿方索不知所措的時候,他被雨果的歌聲吸引了出來,當他聽到這句歌詞時,剎那間眼淚就洶湧了出來,不是他太過脆弱,而是歌詞太過直接,就好像一把匕首一般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口。
「你能夠掙到一百萬,但你卻會失去自我」,阿方索剎那間就明白了約瑟夫和雨果之間的矛盾,他也明白了雨果的堅持。阿方索之所以流淚,是因為他意識到,他必須站在雨果這一邊,因為約瑟夫似乎真的在一點一點離他遠去,已經不是他認識的那個至交好友了。那麼,未來又該如何呢?
「我知道應該如何做,我知道你可以完成夢想中的一切!」
雨果的迷茫在歌聲之中逐漸消散,他重新尋找到了方向,堅定了下來。是的,荷里活這個大染缸會讓人們逐漸遺忘自己的名字,也忘記自己一路跋涉的艱辛,沉醉的歡呼聲之中找不到方向,但這一切都只是外力而已,真正取決於未來走向的還是自己。
只要真正堅定自己,只要像千尋那樣牢牢記住自己的名字,只要永遠不要忘記回頭看看來時的路,只要不要忘記自己最開始走上這條路的起點,那麼,未來就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雨果的歌聲逐漸堅定了下來,在琴鍵音之中肆意展開翅膀,自由翱翔起來,「記住荷里活不是美國,荷里活不是美國,不是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