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山河 第65章

    仗着熟悉地形的優勢，她帶着這不到一百的軍丁，趕到了距淹城二十里的插天峰，峰下，一條狹長的谷地蜿蜒而過，這正是一處極為適合埋伏的地形，宋軍在這裏停下了腳步，斥候們已經來來回回在□□里查探了三遍。但他們的查探，只在谷地兩側，至山腰則止，再往上沒有必要了，因為沒有人能隔得那麼遠偷襲。

    而狼玄機帶着軍丁，就隱藏在插天峰的頂上，斥候們探查不到的地方。隔得太遠，以至於宋軍在她的眼中，如同一隻只螻蟻一般，隨風飄舞的旗幟根本就看不清上面的圖案。

    儘管如此，她卻看出了這支宋軍主將的謹慎小心，挾狂暴之勢而來，卻步步為營，這個主將不是泛泛之輩，她很想知道他是誰，作為她第一次出擊的對手，這是她對他的尊重。

    「是前鋒將軍操方，此人乃宋國中師令第七子，能征善戰，慣於攻城……」

    本沒有指望能得到回答，不想身邊竟然還真有人回答了她。狼玄機訝異地看了一眼，答話者名叫呂達，是定陶君的家奴，儘管定陶君保持了沉默，然而在她出城時，這位老人仍是給了她幫助。

    這份幫助，就是呂達，此人不僅熟知淹城方圓數十里之內的地形，更對宋軍的情形很了解，這一路上，呂達就對她分析了宋國可能出戰的幾位將軍，這位前鋒將軍操方，在呂達的口中，是最難對付的一個，但他也直言不誨，最希望來的宋將，就是這個操方。

    理由只有一個，在宋國幾位最有可能出戰的將軍中，這個操方，是唯一沒有在攻下城池後屠城記錄的將軍，換句話說，相比其他幾位有可能出戰的宋將，操方是最「仁慈」的一個。來的是他，淹城縱然敗了，也依然還有一線生機。

    「你怎麼看出來的？」

    隔得這麼遠，以她的眼力，都無法看清宋軍的將旗，呂達是怎麼看出來的？

    呂達指了指下方，道：「雖然看不清楚，然而宋軍陣形大致可以分辯，這種連環金鎖陣，是操方的標誌。」

    狼玄機眯了眯，仔細觀察宋軍陣形。

    行軍交戰，一般都是採用方陣，這樣最利於戰車衝鋒，但是方陣只適宜用在空曠地帶，像插天峰腳下這種狹長谷地，方陣根本就無法通過，所以一字長蛇陣是最常用的陣形，但是一字長蛇陣有個致命的缺陷，最怕從中截斷，一旦首尾不能兼顧，就註定敗局。而這連環金鎖陣卻別出心裁，陣形不似方陣那樣整齊，也不像一字長蛇陣那樣單薄，而兩者優點，它兼而有之，狼玄機腦海中的兵書里，沒有記載這樣的陣形，明顯是操方在長期行軍作戰中，針對陳國多山地的地形，專門研究出來的陣形。

    是個不好對付的傢伙啊。

    她再次眯起了眼，在宋軍陣形之間尋找中軍的位置。可惜距離實在太遠了，那麼多的「螻蟻」擠在一起，很難具體分辨，直到宋軍斥候完成探查，確認沒有異常，這支宋軍終於動了，開始以急行的速度通過這個狹長的□□。

    這一動，中軍的位置就暴露了，狼玄機居高臨下，看得清清楚楚，急行之中，還不忘重兵圍繞之處，必然就是操方所在之所，操方如此謹慎，對自己的保護肯定也是最重的。

    「呂達，你們留在這裏不要動。」

    她摸了摸身後縛着的弓，如同一隻靈活的山豹，瞬間就沖了下去，餘音還在呂達等人的耳邊環繞，身影卻已消失在山林中。

    「狼先生……」

    呂達驚呼，想要跟上去，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不能動，就算跟過去了，他們這點人，也沒有用，從山頂衝下去，等到達的時候，宋軍已經通過□□，想偷襲也沒有機會了，何況就這麼點人，怎麼偷襲？真要偷襲，事先就該在□□兩側堆滿巨石滾木，然後堵住出入口，燃放火箭，操方如此謹慎之人，就算他們這樣做了，也會被識破，哪有偷襲的機會。

    這個狼玄機，到底想幹什麼？呂達百思不得其解，他能理解狼玄機想要立威的心情，可是一個人衝下去，這是立的哪門子的威，她再勇猛，能力敵千軍嗎？

    狼玄機當然不能力敵千軍，仙人賦與她舉世無雙的巨力，但卻沒賜她三頭六臂，要立威，只需一箭就夠了。做為七里溝最出色的獵人熊爺一手教出來的女兒，她自然也是個出色的獵人，奔跑在山林中，迅速奇快無比，很快下到了半山腰下，此時，宋軍前軍剛剛通過□□，出現在她眼前的，正是重兵環繞的中軍。

    居高臨下，略略估算了自己與宋軍之間的垂直距離，約摸在三百步開外一點。狼玄機皺起眉頭，有點危險，她身邊的這張弓只有二石半之力，若全力射出一箭，三百步內，絕不落空，但在三百步外，就很難射中目標。若有一張三石弓就好了，四百步內，箭無虛發。

    可是，她已經不能再繼續往下了，再往下，草木低矮，在這寒冷的冬季，草葉都凋零得差不多了，根本就沒有藏身之地，她一露面恐怕就會被發現。不過，問題不大，雖然弓力稍差一點，但有風力可助，山頂的風，向下吹，直往□□而去，這一箭，正可藉助風力，多射出一二十步遠。

    長弓，開至滿圓。

    山風，呼嘯有聲。

    箭聲被風聲掩蓋，疾如閃電，落入了宋軍中。狼玄機收弓，看了下方一眼，然後轉身迅速離開原地，身影沒入了林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