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山河 第72章

    在淹城即將面臨一場浩劫時，陳郡之內，卻是歌舞昇平。精緻華美的府笫中，正進行着一場歡宴，佳肴美酒，悅人唇齒，美伎天音，娛人耳目。滿堂華冠雲鬢，談笑生風中，唯有公子旦默然飲酒。

    「公子，莫非是歌舞不夠美妙，酒肉不夠美味，為何你默然不語，毫無歡色？」

    席上，一名美婦移步在他在身邊坐下，以手托腮，露出一段白雪耦腕，臉微側，眼角挑出一抹風情，而後笑問。

    公子旦身材英挺，容貌濯秀，堪有玉樹風姿，明月情懷，於這酒宴中，自是一枝獨透，縱是默然，亦是多少美婦貴女偷眼相望，只是礙於公子旦乃是此間主人——陳侯幼女叔妲的客人，故而不敢親近，恐使叔妲不悅。但總也有人愛其俊姿，且不懼叔妲，大膽地靠近他，為他展現風情萬種。

    「旦心有所念，故五色難以娛目，五音難以悅耳，五味難以入喉。」公子旦微微頷首向美婦致禮。

    他常年居於費邑，席上眾客，他大多不識得，但這位美婦卻是曾有一面之緣，在陳郡中也是有名的美人，本為楚國貴女，後嫁與陳侯宗弟代君，於是人稱她為代姬，其有名，不在其美，而是自其夫病亡後，美婦生活極為放蕩，好美酒，好華服，好壯男，據說其入幕之賓難以計數，府中更是養了一批壯男，供其取樂。

    眼見代姬與公子旦搭上話，主席上的叔妲神情不悅，卻是忍住了沒開口，只因代姬所嫁之夫，是陳侯族弟代君，輩份上算是她的嬸母，故而雖心中不悅，叔妲也不好說什麼，心中卻是後悔，代姬不請自來，她就不該一時心軟讓這放蕩的女子入席，若當時堅拒了，也不會出現這讓她不悅的一幕。

    「公子心心念念，不知又在思念誰？」代姬嬌笑一聲，身體前頃，靠得更近了，更帶來一股香風，惑人之極，「若公子思念的是位女子，只怕咱們叔妲要傷心了。」

    「夫人言笑了。」公子旦微微側身，往旁邊閃了閃，俊美的面容上，表情卻依舊沉靜，「旦受君侯庇護之恩，心憂君侯之疾，更憂陳國之安危，何來心思顧及兒女情長。」

    「你們這些男人啊，整天憂這個，憂那個，真是無趣之極。」代姬微嗔，雖是故作薄怒，眉眼間卻越見風情動人，「公子未仕陳國，何必憂陳國之事，君侯雖在病中，卻不忘讓叔妲厚待公子，於此佳夜良辰，美人當前，公子何不放下心事，盡情享樂。」

    說話間，已是媚眼如絲，嬌軀靠得更近，幾乎便要偎入公子旦的懷中。

    公子旦微微皺眉，代姬固是美人，但此時他哪有心思與之周旋，受陳侯之召入陳郡，本想即刻便請求陳侯出兵淹城，不想此行並不順利，先是被公子玉節暗中攔了一下，在陳郡等了三日，竟不得其門而入，無奈只得來尋叔妲，得其相助，這才見到陳侯。

    然而陳侯之疾，比他預料的更壞，已是病入膏盲，陳侯也自知沉疴難起，此番召公子旦入陳郡，正是要在死前為陳國留下一位無雙國士，故而對公子旦之請，不置可否，只言要與朝中諸大夫、將軍商議再定，而後便將公子旦留在陳郡中，並命叔妲相陪，竟是連美人計也用上了。

    公子旦洞悉陳侯之意，只要他肯出仕陳國，陳侯立刻就會答應他出兵淹城，並還會將他最疼愛的幼女叔妲許與他為妻。若換作旁人，只怕是求之不得，高官厚祿，傾城貴女，只需點一點頭，便唾手可得，然而公子旦卻非常人，他立志要滅宋復虞，權傾天下，而陳國卻並非他的成事之地，若出仕陳國，使陳國強盛容易，然而想要藉助陳國之力滅宋復虞卻難，只因陳國沒有明主，陳侯一去，諸公子皆難成大器，公子旦乃是潛淵之龍，豈肯輔佐庸碌之主。

    於是，事情便僵住了。

    陳侯沉得住氣，因為他的病雖重，卻總還能拖上幾個月，而淹城卻等不了幾個月，雖則淹城是陳國屬地，但若能以一城之地換來一位無雙國士，值得，莫說一城之地，便是邊境之上，六座城池全部被宋國攻下，也是值得。

    公子旦也不得不沉住氣，淹城他要保住，但志向也不會輕易放棄，若有兩全，便只能再尋他法，所幸有徐仆坐鎮淹城，狼玄機也趕過去了，十天半月，總還能給他一點時間來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