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十一郎醒來的時候,白楊綠柳就站在他的旁邊。
「多謝兩位前輩,」蕭十一郎站起身來,左右活動活動筋骨,感覺身體又恢復到了最好的狀態。
「你不用謝我,」白楊背向着他,嚴肅地說道:「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可要老老實實回答。」
「你究竟是什麼來歷?」白楊轉過身來,兩雙深邃的眼睛看着他,令人不寒而慄。
「什麼來歷?」蕭十一郎冷笑了一下,「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記得很小的時候被仇家追殺,父親,」他停頓了一下,眼裏瞬間就充滿了淚水,「父親和幾個哥哥……為了掩護我和弟弟逃走,全死了。」
「你還有個——小兄弟?」綠柳抬着頭看着他。
「嗯。我家一共是十二個兄弟,我是第十一個。」
「十幾個兄弟?看你二十幾歲,而二十年前有如此興旺家室的世家並沒有幾個。怎麼單沒聽說過你們蕭家?」白楊抬起頭望向夜空,月亮被烏雲籠罩。
這時候綠柳突然側身向白楊低聲說了幾句話,白楊立刻嚴肅起來,向蕭十一郎問道:「你是否記得你自己的家在哪裏?」
「記得?我要是記得我早回去了,蕭十一郎搖着頭,嘆了一口氣,「我一直希望找到我那小兄弟,和他一起回去。一晃已經二十幾年了。」他也望向天空,灰濛濛的,霧氣很重。
「看來有這種可能。」白楊對綠柳說道,「護刀一族向來很隱蔽——二十年來再也沒有護刀一族的任何消息了。」
「你可能就是護刀一族的人。看來……只有割鹿刀能幫到你。」綠柳咳嗽地說道,聲音微小,蕭十一郎幾乎聽不到。
「割鹿刀?我正想要去找那把刀。」蕭十一郎抱拳說道,「我的身世以後再說吧,當下還有更要緊的事情,我想先走一步。」
「我看咱們挺有緣,你武功還有許多需要提升的地方,咱們結為師徒如何?」白楊問道。
「前輩錯愛,但功夫永無止境,什麼時候能練到頭呢?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蕭十一郎抱歉地說道。
「有如此胸襟,我倆都相信你是一個清白的人。」白楊說道,「既然如此,就送你四個字吧,『上善如水』。」
蕭十一郎沉思了一番,問道:「何解?」
「你雖看似像風一樣不可捉摸,內心卻包含一團火。希望你能像水一樣,寧靜致遠,始終如一。」
「嗯。我記下了。」蕭十一郎說道,人已經沒了蹤影。
「看來他這毛病一時半會兒是改不了。那最後一擊你本來可以先發制人,為何要等他發招?」白楊望着那被摧毀的茅屋,問道綠柳。
「我想看看他的實力。這小子還是很有分寸,若不是有把握對付我的最後一招,他會率先出手麼?」
「希望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吧。」白楊自言自語道。
大明湖畔,沈家莊內。
白色的帷幔掛在靈堂,黑色的雙人棺木,中央一個大大的「奠」字,下面的桌台上點着永不熄滅的長明燈。
這是沈氏雙雄過世的第三天,堂堂色色的人已經在白天拜祭過了,表示對這對絕世伉儷的追悼。
現在,靈堂外只有兩個看守的人,正昏昏欲睡。
蕭十一郎在屋頂看得清清楚楚,他從屋檐悄無聲息地下來,沒等對方發覺就點了那兩個人的睡穴。
蕭十一郎就站在冷冷清清的靈堂外,環顧一下四周,再沒有別的人。他輕而易舉地就走進了靈堂。
棺木還沒有盒蓋,沈氏雙雄穿着潔白的壽衣躺在館內,臉卻比月光還要慘白。
一陣陰風吹過,掀起白色的帷幔,長明燈滅了。四周黑漆漆的,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裏閃爍,又隨着帷幔跳舞。
蕭十一郎感到一絲絲的冰冷,正在侵入骨髓。
這時候棺材裏突然發出「噗噗」的輕微的響聲,像是惡鬼敲門的聲音。
蕭十一郎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靠了過去,屏住了呼吸。
沈氏雙雄仍然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蕭十一郎想俯下身看個究竟。
就在這時,死人突然睜眼,幾顆寒星已經射向了蕭十一郎的眼睛!蕭十一郎急忙抽身上躍,幾顆寒星把他逼上了屋頂。
已經沒有退路。眼看蕭十一郎就要死在這陰毒的暗器之下,他身子突然如刺蝟一樣抱作一團,一個急轉,那幾枚暗器已經射穿了屋頂。
燈已經亮了,從棺材裏爬出兩個人,和所以百計的武士聚在一起,把真箇靈堂重重包圍了。
「哼,蕭十一郎!果然如我所料,你又來了,快拿命來!」一個白髮的老婦人咬牙切齒地說道。
蕭十一郎站在樑上,說道:「沈老太君,你兒子並非我所殺……」
「惡徒!還敢狡辯,你先是勾引了碧君,又害死我的兒子,罪不容誅!黑白護法,給我拿下他!」沈老太君激動地說道,恨不得要親自來同蕭十一郎拼命。
「且慢!我並沒有騙你,我雖偷盜,但從不殺人。至於割鹿刀,我想可能還在貴府……」
「胡說八道!你竟然對老太君無理,讓我弟兄兩人收拾了你……」黑護法說道。
「我並我惡意,如果給我三天時間,我定會把這件事調查清楚。」蕭十一郎誠懇地說道。
「呸!」沈老太君吐了一口老痰,提起蟠龍杖躍上了橫樑,不顧百歲的高齡,竟要親自來拿蕭十一郎。
「在下無意冒犯,這就告辭!」蕭十一郎跳了下來,一個輕越,如一隻老鷹,已經飛到了靈堂之外。
而靈堂內的武士們呆呆地站在那裏,連個鬼影也沒有瞧見。
沈家燈火通明,黑白護法在後緊跟,而下面所有的護衛家丁都在等着他。
縱使他輕功再高,也無法飛出佔地幾百畝的沈家。
他圍着房屋繞起了圈子,幾圈下來,已經沒有了人影。
黑白護法尋之不得,尋思他一定還沒有出去,就去敲沈大小姐的門。
「可出了什麼事情?」沈璧君打開門,眼睛紅紅的。顯然這兩天傷心過度。
「大小姐,可有人進入了你房中?今晚有個厲害的刺客……」白護法低聲問道,想把頭伸進來瞧個仔細。
「沒有。白叔,黑叔,你們多心了。」沈璧君說道。
「哦。那就好。有什麼事就叫我倆。」
沈璧君哈欠連連地關上了門,從床下鑽出一個人來。
「你怎麼會這時候來?奶奶正下令捉拿你呢。」沈璧君關心地問道。
「我來正是要查出兇手,替你們還一個公道。」蕭十一郎神情地看着她。
「我是信你,可奶奶信你嗎?」沈璧君轉過身背對着他,「你還是快走吧。」
「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我一定會調查清楚,——風四娘也許和這件事情有關。」蕭十一郎說道,站起身來,走到她的旁邊。
「風四娘?她怎麼了?」沈璧君轉過身來,差點撲進蕭十一郎懷裏。
蕭十一郎端起茶杯喝了一杯水,「她被人劫走了。那人要我拿割鹿刀去換。」
「那你可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嗎?」沈璧君過來拉他的手,兩個人坐在了床上。
「不知道。很可能和這件事情有極大的聯繫。」蕭十一郎注意到對面青爐里飄起的煙,說道,「你這屋裏點的什麼東西?真香……」
「不告訴你。你難道一點都不困嗎?」沈璧君臉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你這麼一說倒是有——有一點兒。」蕭十一郎這麼說的時候其實已經感覺自己困得不行了。
「哼,困就對了。」沈璧君突然站起身來,蕭十一郎再無依靠,倒在了床上。
「你……碧君,怎麼能在水裏下毒……」蕭十一郎掙扎着,但身上沒有了一絲力氣。
「水裏?放心吧,水裏沒毒。」沈璧君突然從臉上揭下來一張面具,看着已經中毒的蕭十一郎,輕蔑地說道「大盜蕭十一郎也不過如此,看來英雄難過美人關,說的在理。」
蕭十一郎像一塊海綿一樣鋪在床上,無能為力地聽那女子喊道:「白叔,黑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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