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豹兀立不動。
令皋寶問道:「山豹兄弟為啥還不走?」山豹呼呼道:「我生是大哥的鬼,死是大哥的人;大哥在哪裏,我在哪裏。」
令皋寶知道他把話說反了,抿嘴笑道:「兄弟你又說錯話了,你跟着我,那是無謂的犧牲。」關山豹虎頭虎腦,道:「不管是『東生』也好,『西生』也好;沒有了大哥,我什麼生也不要了。」
令皋寶知道關山豹很犟,一時半會也難以說服他,於是道:「好吧,既然不願走,兄弟跟上便是了。」
一行六人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四惡生怕他們跑掉,不讓他們騎馬,把他們五花大綁系在一起,只是讓馬兒遠遠的跟着。此時正是中午時分,毒日當空,火辣辣的陽光炙烤着大地,曬得沙子都着了火。關山豹累的氣喘吁吁,令皋寶熱的大汗淋漓。不久,一隊人馬來到了一片開闊地上。
令皋寶提議道:「咱們坐着歇會兒吧。」四惡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難得有人這樣提議,於是停了下來。
不遠的山崖掛着一簾瀑布,溪流涓涓,泉水叮噹。山豹大嚷道:「我要喝水!」四惡喉嚨冒煙,早已忘記他們兄弟二人的存在,爭先恐後的向山崖上爬去。此時除了兄弟二人沒有了外人,關山豹道:「大哥,咱們趕快逃吧。」
看來,關鍵時候,傻子也不會忘記逃跑!
令皋寶看了一眼正在山崖上大把喝着山泉水的四惡,悄聲回道:「還沒有到火候。」關山豹道:「什麼火候啊?是不是我們還要放火啊?」
令皋寶被他的天真勁逗樂了,笑道:「不是放火,是火候不到;也就是還沒到時候。」關山豹疑惑的問道:「為什麼還沒有到時候啊?」令皋寶道:「公主還沒有走遠嘞。」關山豹嘿嘿笑着:「還是大哥厲害。」
四惡端了一大碗水下來,六人都喝飽了。
令皋寶一臉苦相,唉聲嘆氣:「哎,我真替你們發愁啊!」四惡問道:」為什麼啊?」令皋寶不語。疤頭道:「你現在是我們的階下囚了,我們找到了活木,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你不要神秘道道的,我們能有什麼愁?」
令皋寶連連搖頭,嘆道:「可惜!真的可惜!」
四惡很是奇怪,問道:「什麼可惜?快快說出!」拐子早已氣急敗壞,舉着拐棍,斥道:「說不說?不說,一拐刺死你。」聾子慌忙搶棍攔住。
令皋寶不慌不忙,笑道:「我是說,活木只有一個,到底給誰呢?」
四惡一愣。是啊,活木只有一個,到底給誰呢?是給宰相還是給樞密使?給太尉還是給太師。
四府給誰都可以,不給誰都不行。
四惡真的有點為難了。
他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很久不說一句話。還是瞎子打破了沉默:「要不,我們比誰家老爺官大,誰的官大的給誰。」疤頭道:「可是,四府老爺都是朝中重臣,一品大員,也分不出誰官大官小啊。」
令皋寶提議道:「要不看看誰做的好事多,誰是好人,活木就給誰。」
四惡紛紛贊成,都說這個提議好。可大家想了很久,玩空心思都沒有想到自己老爺做了一件什麼好事,都道:「是啊,他們到底做了什麼好事呢?」看着他們很是為難的樣子,令皋寶提醒他們:「他們有急公好義的嗎?有扶貧濟困的嗎?有樂施好捐的嗎?」
四惡都搖搖頭:「沒有。」
令皋寶啟發道:」他們有沒有給錢給窮人?」四惡都道:「沒有,從來只是人家給老爺錢,從沒有見過老爺給人家錢。」令皋寶又問道:「很少的,一文有沒有?」四惡道:「沒有,一文都沒有。」
令皋寶也為難了,他苦思冥想了一會兒,突然興奮起來,道:「要不你們比誰壞,誰壞活木給誰。」四惡欣喜異常,跳了起來,拉着令皋寶的手,激動不已:「還是你好,幫我們出了一個這麼好的主意。」令皋寶呵呵笑着:「是啊,誰叫我是好人呢;一般的人我還不告訴呢。」
關山豹看到大哥和四惡混在一起,很是不滿,對着大哥憤然道:「大哥,你明知他們是惡人,還要幫他們,那不是什麼狼什麼狽嗎?」令皋寶笑道:「那是狼狽為奸,」繼而輕聲道:「兄弟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聾子在瞎子的翻譯下,完全聽懂了大家的意思,於是搶先一步,嚷道:「我家宰相斐圖納老爺可壞透了,他獨斷了佗羅國的所有的黃金市場,不管是金銀財寶還是金簪細軟,他都要做。這還不壞,最壞的要算他制假賣假。一天,西域有個商人來到府上,說要購買黃金;他吩咐下人從倉庫里抬來六片銅鑼,總共三百多斤,磨成粉碎,硬說那是金粉,強賣給他。西域商人買下假金,傾家蕩產;得了瘋病,回家之後上吊自殺。」
說完,聾子洋洋自得,自以為活木非他莫屬。
拐子不甘示弱,隨即道:「那算什麼!說起制假賣假,我家樞密使鄧格老爺更是技高一籌。他經營潲水油,實行產銷一條龍服務。這還不足為怪,他還勾結殯儀館的老闆……」大家聽了不知所以,齊聲問道:「潲水油和殯儀館有什麼關係啊?」
「連這點都不知道。」拐子冷笑着,不屑道:「說你們孤陋寡聞你們就孤陋寡聞,他包攬全國殯儀館的生意,把那裏火化之後的人油拉出來,和潲水油摻雜在一起賣。」
大家驚駭不已:「怎麼回事啊。」
看來拐子可能要佔上風,瞎子不甘落後,道:「我家太尉王奕敦王大人壟斷所有的藥材生意。有一年,老爺家的佩蘭藿香正氣散、白朮、、參苓、罌、粟殼進的太多了,堆在倉庫里發霉。這些藥都是止瀉藥,他老人家有些發愁了,就把家裏的蓖麻油、大黃、番瀉葉當做甘草賣掉,結果那一年京都三萬多人大瀉不止。當時謠言四起:說京都爆發瘟疫。於是,皇帝派我家老爺救災,他用救災款買下他家的止瀉藥;結果,沒過一陣子,他家的藿香正氣散、白朮、參苓、罌、粟殼搶購一空,價格連番數倍。」
疤頭最後一個發言,他說道:「我家老爺並沒有這些惡性,只是——他每年要在民間徵集三百六十多個童女,每天一個,為他暖身。」其他三人驚訝道:「這還不惡啊!」
大家聽了,大笑不止:「這還不是惡性,這叫做有其主必有其仆,難怪你見一個女的要一個。」
令皋寶可怎麼樣也笑不起來。想不到朗朗乾坤,茫茫大地,天子腳下,原本是清淨廉潔之地,誰知道近視藏污納垢之所。四惡惡貫滿盈,罄竹難書,而堂堂天龍皇帝卻聽之任之,其昏庸懦弱可見一斑。
官逼民反,佗羅國現在沒有陳勝吳廣二人,如果有,天龍皇帝和這些朝廷鷹爪早就會被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