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二十八、若有來生(29)
在昏睡了整整半個月後,趙重終於睜開了眼睛,他覺得身體好像重組了一番,是因為睡得太久的關係嗎?他甚至沒有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的意識還沒有恢復過來。
接下來的事情倒是順理成章,知道趙重醒過來,手下自然是一陣好忙,然後是不間斷的復原,好在趙重的身體的確還是不錯的,沒多久也就恢復地七七八八了。不過,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似的。
「對了,李姬呢?」
趙重想起來了,他摸了摸胸口的傷痕,知道這是心愛的姑娘毫不猶豫地捅了過來,這該是自作自受吧。他們不會把李姬給怎麼樣了吧。
「因為少爺你沒醒來,暫時還是將她軟禁着,等候着少爺你親自處理。」
郭汜回答道。
「事實上,臨達,你早就恨不得直接殺了李姬了吧?」
郭汜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的想法,不過,至少,你還是沒有動手,我明白。」
郭汜恭敬地低下頭,沒有再說任何反駁的話。
當趙重提出要去看看李姬的時候,四人將倒是都反對。
「她一個弱女子,你們又收了她的兇器,她還能有什麼能對我做些什麼的?」
不過他們還是不同意。
這讓趙重有些沮喪,他便自己去招來一直服侍李姬的侍女,問了問李姬現在的情況,當侍女告訴他,李姬正在睡着,他就打算此刻過去看看。
的確,在虛掩的門沿看去,女子正安睡着。侍女剛想說些什麼,趙重揮了揮手,讓她在門外候着,他打算進去看一看。
侍女自然沒那個膽量去反抗趙重,自然就安靜地候在門邊。當然了,守衛在門口的守衛也沒辦法攔住趙重,畢竟四人將的命令再怎麼樣,他們也是臣不是君。守衛們自然會放趙重進去,不敢阻攔。
陽光正灑在門邊,趙重踏着點滴破碎的光芒往前走去,吱嘎的木門聲打破了過於安謐的沉寂,仿佛顯得更為可怕,沒有一絲其他的聲音,好像整個世紀的光華都在此刻凝固了。
趙重看到了李姬腳上的鐐銬,倒是吃了一驚,待他走近,看到床上睡着的姑娘的手上也戴着鐐銬。是怕她逃走嗎?守衛這麼森嚴的話,她怎麼可能逃得掉啊。
在沉睡之中,李姬似乎睡得並不安穩,她的表情那麼痛苦,好像有什麼夢魘在折磨着她,她頭上冒着冷汗,偶爾還囈語着,說着不成調的單字,她過得不太好。被拘禁的日子裏,自然不會有什麼好的待遇。她瘦了。
她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到那些令人溫暖的笑容了,也沒有那些不小心流露的羞澀表情,那些他所留戀的美好都從這姑娘的身上被剝去了。
為什麼想要殺了我呢?是因為我的手上……我的手上也沾滿你的親人的血嗎?
趙重自問,他當然也沒有什麼印象,他怎麼會知道他在哪個時辰哪個地方奪去了心愛姑娘的家人呢。他是劊子手,是戰爭的製造者,這一切都是無法迴避的,他沒有那么正義也沒有那麼神聖,畢竟啊,他只是個凡人。
他的心還是很痛。不知道是不是傷口還沒有完全好的關係,還是那一刀刺入太深太深的關係。
這可憐的姑娘,那雙漂亮的手也被鐐銬給束縛了。
趙重或許該感謝一下,四人將竟然沒有將李姬姑娘打入大牢而只是在她原本居住的屋子裏軟禁。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想要好好碰觸她,想要安撫噩夢帶給她的不安與可怕。
是啊,他原本是那麼恨,這個女人竟然背叛了他的信任,這麼毫不猶豫地將利刃插、入他的胸膛,那些鮮血染盡了他的衣衫,那一刀是不是也將他們之間的****全部給割斷了呢。難道她那麼捅下去就沒有想想,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嗎?
胸口還在痛啊。可她更痛苦呢。
他看到這樣的李姬,還怎麼繼續恨下去呢,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還要去和一女子見識嗎?還要和女子斤斤計較嗎?這也實在是不夠胸襟吧。
他的心情還是那麼忐忑着,想要諒解她,可也覺得他們之間有着無形的牆籠罩着彼此,就如那些還帶着露珠的鮮花,被踩在腳邊踐踏了,他們還可能有未來嗎?
趙重並不是個沉溺於兒女情長的人,他的胸襟廣闊,他胸懷天下,他是大英雄,不會為一些小事而絆住腳步。只是,趙重也不是個冷漠無情的人,他為着天下的蒼生憂心他們的生存,他也為一朵花折斷了而嘆息,他又何嘗忍心看到李姬如此的模樣呢。
最終,他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輕輕地退了出去,輕輕地闔上門。目光中或許還有些戀戀不捨。
如果心中沒有她的話,趙重不會這樣。短短時間的相處,他的心也在不知不覺中交了出去,她是他心底的柔軟,她那麼好,甚至他都不敢輕易碰觸。
趙重當然也沒打算將這次的見面告訴四人將,也囑咐了衛兵不要說出去。
要保持秘密是基本的要求,趙重相信他們不會說的。
此刻,他站在城牆頭,站在高高的地方,想要看得更高更遠,這裏是趙府的行殿的天壇的位置。雖然說是趙府,其實趙府的規格已經很高了,是在以前的地方封王的府邸上擴建而來的。當然,這樣的規格對趙重來說,其實還是低了點兒,不過趙重不在意就是了。
站在高的地方,風就大。趙重喜歡站在高的地方,因為看得也會遠,視線會更好,也會時時提醒他,這個世界是廣闊的。這個廣闊的世界需要他。
然而他有睥睨天下的氣度、有縱橫四海的才能,卻還是打碎了一個女人的心。他不想讓仇恨蒙蔽了她的眼,可她卻對自己有着恨意,恨到要取了他的性命才罷休。
唉。他哀嘆着,他該怎麼辦呢?他沒有經驗,他沒有喜歡過一個女子過,他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李姬,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置李姬。
想到這裏,他的眉頭似乎都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