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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條馬路,對面的酒店叫做「麗茲酒店」。中國代表團包下了酒店的十個房間,孟建林就住在其中一間。杜以澤一進入酒店的大門,就被金髮碧眼的服務員引導向內廷。
進入花崗岩堆砌的庭院裏,一股不合時宜的花香就撲面而來。杜以澤跟屬下耳語了幾句,先由孟家的僕人帶着消息進去,不一會兒孟莞親自過來接他。她是笑着的,柔軟的花鍛裙子和周圍盛開的百花配合的恰如其分。
他其實在哈佛的時候就認識孟莞,那時候孟莞沒現在這麼得意——她是孟家不得寵的二房的孫女,國內不入流就在國外學藝術鍍金。他看過她的畫,也接受過她的邀請喝過幾杯咖啡。後來看出這姑娘的心思大概是喜歡他的,他就嫌麻煩不再來往了。畢竟追了甩了追的女人很麻煩。
所以他們的關係只保持在校友這一層面上。
「杜學長,爺爺等你很久了。」
孟莞說話的時候,手會交疊垂下放在裙子邊。像是最保守的那一類淑女,這是他的姐姐怎麼都不會注意的教養細節問題。不過她穿的這沉色調的花邊裙子讓他覺得花眼,配上孟莞那s型號的完美身材,怎麼看都像是一隻蝴蝶的造型。
蝴蝶跟在他的身邊,他先她一步走了出去。背後傳來尷尬的嘆息。
「打擾了。」杜以澤走進了庭院。
叱咤風雲的中國商業傳奇——孟建華,安靜地坐在沙發椅中抽着翡翠嘴的老煙斗,煙霧從鼻孔中噴出來,一圈圈的曖昧不明。雖然老人的眉毛和頭髮白了不少,不過皮膚是那種健康的黝黑色的,雙眼也炯炯有神。杜以澤坐在他的對面,孟莞翩翩轉到爺爺的身邊坐下。
孟建林放下煙斗,他才開了口;「孟老先生,晚輩冒昧打擾。」
「你爺爺是我的莫逆之交,不必客套。」孟建林看起來心情不錯,笑容中帶着一種關愛的慈祥:「小澤,喊我孟爺爺就可以了。」於是,他喊了一聲「孟爺爺。」孟建林就點了點頭,反而興師問罪起來:「你去年在北京的動作可不小哇。」
是不小,珠寶市場上分了席玲玉的半壁江山。可是古董市場被面前這個老人牢牢把持住,根本插不進一根針。
「晚輩獻醜了,杜家的市場佔有率不過從5上升到5.5。」杜以澤不忌諱談論生意上的事情。
孟建林點了點頭:「不錯,將來北京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又看了一眼孫女孟莞:「莞莞她一門心思學畫畫,倒是沒像你一樣這麼早就走上商場。」說完,老人家嘆息了一聲,轉入了正題:「說吧,你今天來我這裏有什麼事?」
「孟爺爺,晚輩有一個不情之請。如果孟家拍到了康熙金印,可不可以借我半日?」
孟建林眉毛微挑:「那枚康熙金印?」略一思忖,孟建林才點頭答應:「如果拿得到的話,那麼借給你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得告訴爺爺,要拿金印做什麼?」
「有個人非常想欣賞這一枚稀世孤品,機會難得,所以才來叨擾您老人家。她只需要半個小時就好。」
孟建林「嗯」了一聲,笑開了:「這件事情並不難,不過得確保安全。這樣吧……後天佳士得拍賣公司在威廉姆斯號客輪上舉行慶功晚會,到時候你不妨帶那個人過來看一看。錯過了這個機會,7號我就得把金印送去海關辦入境手續。」
「十分感謝。」
「先別急着謝。」孟建林咳嗽了一聲望向了孫女:「但是我有一個要求,借的時候莞莞得全程跟着金印走,如何?」
杜以澤知道老人家怕東西中途掉包,畢竟價值100億,於是應承了下來。佳士得的遊輪就在賓館附近的塞納河畔停靠,船上有專門的海警和保安不消說,憑藉他和蕭牧的安排,姐姐的人身安全應該沒問題。
於是交談結束,合作愉快。但從商業角度上來看,欠下孟建林的人情遲早要還的
杜以澤出酒店的時候是孟莞送的,她一路上和他搭着話,出於禮貌問題他不得不應付着。直到走廊的盡頭小姑娘才大膽說到了點子上:「杜學長,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
「隨你。」
「你……喜不喜歡倫敦?」
他只是敷衍地說:「這幾天比較忙,沒注意到倫敦什麼樣子。」
「那太可惜了,杜……以澤你不妨好好看看這一座城市。」孟莞詩情畫意地描述起來:「麗茲酒店的前面有下午茶莊園,你可以試一試他們家的玫瑰香包和藍紋芝士奶酪曲奇。沿着塞納河畔走,t上有數不清的名牌店,大街的盡頭是科文花園n,那裏很適合工作累了的人泡吧……」
杜以澤聽着她的話,這才想到他把沈悅關了五天了,丟給姐姐一套維多利亞骨瓷當安慰品,代價是哪裏也不許去。而同樣年紀的女孩正在享受着倫敦的風情萬種,這麼一對比姐姐的確是個可憐的人。
他繼續敷衍孟莞:「如果有機會我會去看一看那些地方。」
孟莞小聲道:「其實你可以停下來好好休息一下,我……我想你或許可以和我一起出去,我知道倫敦有許多有趣的地方。」
杜以澤笑了:「孟小姐,看樣子你是沒經驗。工作一旦放下來了,那麼就想躲得遠遠的。這樣很妨礙業績報告。」
孟莞凝視着他:「為什麼?」
「讓人昏昏欲睡的東西誰想背負。」
孟莞笑了:「怪不得爺爺很欣賞你。他常常說你在美國兩年學出來許多名堂,到了國內也十分努力。而一些紈.絝子弟覺得學習太累工作太麻煩乾脆什麼都不想做。」
「我就當是奉承話了。」
「不,學長你不需要奉承。哈佛的老師都對你的評價很高……雖然……」
「我在哈佛就待了半年難為他們還記住我。」杜以澤不以為然,孟莞卻掩嘴而笑。只有在母校這個話題上他們才可以說到一塊兒去。杜以澤又和她閒聊了一會兒,直到鐘聲從塞納河另一頭傳過來,他才看了一眼手錶:「孟小姐,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等一等!」孟莞忽然道:「杜以澤,慶功會那一天你能和我跳一支舞嗎?這裏的華爾茲和我們在國內跳的不一樣。」
杜以澤答應了,反正他在哈佛學會了所有華爾茲的舞步。
最後,孟莞一直把他送到了酒店門口。杜以澤瀟灑完成任務轉身而去,但是孟莞卻盯着他的背影流連了許久。回到房間,她又開始作畫。這一回畫的是杜以澤站在一艘遊艇里,背景是塞納河畔的夕陽金光和林林總總的古典建築。她把自己畫在他的身邊,不過只勾勒了一個虛線,父親說過虛線代表無盡的期待,如同她的心思一樣。
假如在國內,那些新來的僕人們或許又要竊竊私語:「看,小姐又畫那個男人了,她像是被下了越南降頭術一樣的瘋狂。」「我猜這個男人的那玩意很大很能讓人滿足。小姐不過是喜歡他的那玩意罷了。」
這是她還沒回到北京的時候需要忍受的閒言碎語,那時候家裏沒錢沒辦法換掉這些廉價而荒唐的東南亞僕人。當她回到了北京,爺爺宣佈父親繼承家業的時候,這種日子就到頭了。她不僅把這些僕人全部辭掉了,並且把他們全部趕回了那些烏七八糟的國家。
想到這裏,美麗的孟藝術家手指一顫,在旁邊的水裏又畫了一個女人——這個人起起伏伏在水中央,仿佛就快要淹死了。她用最靈動的筆法表現這個人的掙扎,然後在湖底畫了她的白骨——這是爺爺許諾她的,賠償她的另一份大禮——讓那個妨礙她和杜以澤的林悅徹底消失,而且為時不遠了。
畫畫完了,孟莞滿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然後用最厚最厚的空白宣紙糊上去,這幅畫實在很好,她捨不得毀掉。就算杜以澤不買她的《a》,但是她絕對會讓他欣賞到藝術的永恆魅力——因為第一個教導她學畫的老師就說過:孩子,死亡才是最美麗的東西。從此以後她就成了一名畫家,臣服於靈感女神繆斯裙下。
但是遇見了杜以澤,她的心就被他和對他的愛情再次征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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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
當夕陽終於沉沒到倫敦城下的時候,杜以澤才回來。他按照孟莞的說法逛完了邦德大街,還帶了許多許多倫敦特有的東西,但是一進門的時候並沒有迎來某人的熱烈歡迎。他甚至一開始根本沒找到心愛的姑娘,直到轉過沙發差點跘了一跤才看到地上躺着的那個人。
桌上擺着威士忌酒和雞尾酒的空瓶子,而客廳里擺放香檳的柜子被打開了。杜以澤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又好氣又好笑,把她抱到了身上,沈悅就小小地縮在他的懷裏。昏暗的燈光下她雙頰酡紅醉的可以,杜以澤一邊大罵白痴一邊開了瓶剛買的藍莓汁,嘴對嘴給她灌了下去。
沈悅這才悠悠醒轉過來,頭下的觸感很特別,嘴唇上的觸感倒是很熟悉還很好喝,她張開口吮吸,他就趁機和她法式舌吻了一番,沈悅這才回過了神推開了男人:「小澤,你給我喝的是什麼東西?」
「下午茶莊園最近暢銷的飲料。」杜以澤卻是不喜歡這個味道,他去年開始就胃不好不太能喝酸的東西,但是沒辦法只有酸的飲料才解酒。所以:「姐姐,自己坐起來喝,這麼大的人醉成這樣像什麼話!」
她喝了一瓶,然後看着小澤大包小包的甜品飲料往桌子上堆積,很快成了一座山。於是問道:「你是打算趁着這個出國的機會順便遊覽英國的美食文化?」
「跟英國人談美食簡直笑話,他們的女王陛下吃的東西都難以入口。」杜以澤又開始毒舌。又質問她:「姐姐,你就這麼無聊,自己跟自己喝酒都能喝醉了?」
「我都足不出戶五天了!」她哀嚎:「這裏沒電腦,手機卡不能用,書只有一部聖經,看完了倫敦日報我就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你可以想一想床上用什麼姿勢能讓我更滿意。」他真誠地建議道。
她瞪了他一眼:「那你呢?改行當甜點品鑑師了?」
杜以澤實在忍不住:「姐姐你真是笨蛋,這些是我買給你吃着玩的東西難道看不出來嗎?」又收起了酒瓶子:「下次再喝醉別指望我從地板上抱起你。」
「噢。」她拿起一塊巧克力蛋糕開始吃:「小澤,你對我簡直太好了。姐姐好感動。」吃完了,又從沙發另一側的矮几上拿出一杯五顏六色的混合雞尾酒:「喏,這是謝禮。不好意思水平有限只成功了一杯。」
玻璃杯內,雞尾酒呈現出彩虹的七原色,層次分明粗厚均勻,姐姐什麼時候學會了調製這個?杜以澤啞然失笑。接過酒杯喝了一口,味道不同於以往,這酒不醉人但人自醉:「姐姐,你就是為了弄這個給我喝結果喝醉了?」
「確切的說法是失敗品我都自己解決了。」
杜以澤一飲而盡,又拉過她的身子開始接吻,他是酒的香醇她是蛋糕的馥郁,舌頭之間不自主地纏繞,一吻完畢她又抱住他的脖子:「小澤,怎麼到了倫敦,我就好像就成了籠子裏的金絲雀。」
「姐姐,有錢有勢的人做起惡來很可怕的。你還是給我乖乖待在籠子裏面。」他不無擔心地說着這話,天知道沈悅對他而言多重要,他沒有任何勇氣讓她經歷任何危險。
她問道:「是小坂裕生的人來了英國嗎?」
「不,是小坂裕生似乎是這一枚康熙金印的委託拍賣方。」
「那真是個悲劇的消息。」她很可惜:「看樣子我是出不去了,實際上我打算見識一下大英博物館的那些古董,免費給它們參謀參謀。」但是,杜以澤限制了她太多,她很不自由。
「姐姐,忍一忍。忍耐是女人的美德之一。」
「不,這是你們男人強加給女人的美德。因為許多男人看女人只是看她夠不夠美麗,並不管她德不德。」
說完兩個人會心一笑,他們再次接吻,在深深的吻當中沈悅明白了杜以澤又和她激情燃燒起來,他愛起來就像是火焰一般激烈,她已經對他欲罷不能。就算不斷地纏綿只是抒發出來一小部分而已,所以眼下這囚籠的狀況她也可以忍受忍受。
又是一晚上的歡愛,她早起的時候杜以澤已經出門去了,這一次他要參加晚會,所以出去兩天不回來。不過沈悅隔日打開電視機,她就看到了佳士得拍賣會的現場直播。攝像師好像無意中捕捉到了杜以澤的側影,然後就為這個美麗的中國男子傾倒。
拍賣會談不上很激烈,英國好歹是紳士風度的發源地。不過康熙金印還是引來了許多人的競拍,孟建林老爺子一馬當先,在英國人競爭出了30億的最高價後,他才參與了搶標,並且以35億的高價拿下來這一件令全世界矚目的無價之寶。
這是她第一次見識了孟老爺子的風采,果然是寶刀未老。看完了直播,她又喝了一杯速溶咖啡,卻不知為何覺得反胃起來,中午吃飯這一股噁心感依舊。她懷疑小澤買的那些英國甜點敗了胃口,不過她並不忌諱酸的藍莓汁,甚至覺得酸的東西才能讓人下咽。
這種奇怪的狀況持續到第三天晚上,杜以澤回來告訴她:「姐姐,明天跟我上遊輪。你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觀摩那一枚康熙金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