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之後,杜以澤問她想住什麼地方。
她知道杜以澤在北京有個別墅,三環以內,離公司很近。於是問道:「不能住在你家嗎?」
杜以澤拒絕:「姐姐,我家肯定不行。你現在要是住進去,爺爺肯定要和我吵個沒完沒了。」
「……」她沉默,是麼?只要杜老爺子不認同自己,她連杜家的門都進不去呢。這麼看來,自己還真像是報紙上寫的那些處心積慮嫁豪門的女人。不過她沒想過攀附杜以澤,進不去就進不去唄。於是笑道:「那就去旅館吧,隨便哪家都好。」
結果杜以澤把她送到了北京飯店。最近在開人大會議,這裏住了幾個團的代表,外面還站崗了許多許多的警察。
這種節骨眼上,杜以澤還能在飯店內搞到一間房,她也是服氣了。
不過杜以澤的說法是:「這裏安全。」
「……」對,外面一個特警連佈置着呢!
但她住下來後,杜以澤也沒走。到了夜裏,他們就睡在了一塊。杜以澤現在正是食髓知味的時候,總是纏着她不放。她讓自己的身體放鬆,漸漸習慣他的存在。
他現在的進入已經順利了許多。一輪激情過後,杜以澤氣喘吁吁擁抱着她。這時候的杜以澤是最溫柔的,她喊他的名字:「杜以澤,我覺得你今天比昨天粗暴多了。」他會親吻她的額頭和髮際:「小悅兒,在床上不懂粗暴的男人那根本不是個男人……那好,明天我一定溫柔點。」
她「嗯」了一聲,就要沉沉睡去。杜以澤又附在她的耳邊道:「姐姐,三個月後我安排你轉到我身邊來工作,現在時機不成熟。」
「好,隨你。」她也沒放在心上。
第二天去上班,還是杜以澤把她送到公司門口的。她目送他西裝革履眾星拱月,恰如其分的杜以澤總是這棟大樓里所有人的領導者。
轉身去單位上班,沈悅先跟老領導陳漢秋打招呼,然後再去外聯部。期間經過古董鑑定室,裏面傳來笑聲:「後來呀,我們的董事長人就……兩個人斗舞那叫一個精彩!」她的高跟鞋頓了一秒,就走了過去,結果聲音戛然而止。
然後那小夏就走了出來,看清楚是她,又嗤笑了一聲:「我當是誰呢,想聽笑話還不想打個招呼,哎呀,有些人就是欠缺學校教育。」
搞得像是她偷聽似的,沈悅折回來,冷冷道:「夏小姐,我只是剛剛上班路過而已。你們說什麼笑話,我也沒興趣知道。」
「你叫什麼來着……哎呀,看我這記性,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連姓都記不住。」小夏笑着奚落,唇彩是胭脂紅的:「不過呀,咱們公司的員工多如牛毛,我也沒必要把做飯的,掃地的那伙子人的姓名全部記住。沒本事的人就是沒本事。」
「啪!」沈悅拍了一份文件在桌上,她被氣到了。
小夏又丟下一句:「不想干就辭職,沒人想你留在這兒!」連離開的姿勢也是趾高氣昂的。
沈悅深吸一口氣,把散了的文件全部收了起來,目光越過隔壁辦公室,眯了起來:阿悅冷靜,想想這是為什麼——博古齋的外聯部,在整個杜氏集團的大廈裏頭十分不起眼,他們的地位就和門口的保潔員一樣——無足輕重。
這麼說吧——博古齋總部有專門的市場銷售部門,他們才是做銷售和收購工作的。至於這邊的「外聯部」,則是個笑話。
聽說是上一任古董鑑定部的「部長」,非要申請**的資金進行古董的收購,但沒合適的項目,於是就設了一個外聯部,用這個部門的名義向總部要錢買古董。後來,此部長被查出收受幾個億的賄賂,人最後進監獄了。但是這個外聯部的部門一直沒撤銷,也沒人願意再進來,就這么半死不活地吊着。一年多也沒給公司做出什麼效益來。
怪不得,他們敢放心讓一個「文盲」進來!因為這簡直是一個喝茶聊天賦閒的部門嘛!
若是擱在從前,她巴不得清閒一點好。但是小夏也好,還有前面博古齋那一幫子人也好,總是帶着有色眼光看她,張口「你文化程度低就要多謙虛學習。」閉口「那邊那個文盲又過來了。」簡直受夠了!她才不是什麼文盲!
只有馬銳對她稍微好一點。但這也不是因為看得起她,只是因為杜以澤親自過來找過她,以為她是董事長的關係戶,才多加關照而已。
這時候,她想偷懶,賦閒,上班時間上網玩遊戲的心情全部沒有了。就好比周圍都是一群觀眾,她是籠子裏被人觀賞的那一隻猴子,若是再嘻嘻哈哈成天不做事,那真的是被人笑話死了。到時候,她都沒臉到小澤身邊工作。
對,小澤告訴她說三個月後進董事長辦公室,也就是說三個月後她板上釘釘要干董事長助理的。若是這三個月,渾渾噩噩在基層浪費了,想必到時候提升上去,下面的閒言碎語更加多。她是個聰明人,知道這麼做對小澤的權威有所折損。
雖然她為人比較偷懶,不過懶和沒能力是兩回事。何況眼下什麼阿貓阿狗都成天給她氣受,簡直呵呵了。要是連這幫子人都對付不了還談什麼幫杜以澤。
對!她才不是過來玩的,得讓這些人好好閉嘴才是!
想通了,坐下來查資料,看報告,讀部門的報告等等。她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只用來理解龐大杜氏集團的一個小小的流程——申請項目資金。
下班之前,她把提案給馬銳看了。馬銳蹙着眉頭讀了起來:「申請項目資金,用以在北京周邊三條古玩街進行古董的流通性收購。資金申請起步價為十萬元……」讀完了評價道:「有點意思。」
但下一句是:「小林,年輕人有理想很好。但這不是遍地古董開花的八十年代,能撿漏的東西基本都撿光了。你這有點……白日夢。」
「部長,我只是想試試看。上一任不就這麼幹的嗎?」
「你知道撿漏多難嗎?」馬銳嘆了口氣:「我,潘家園的老常客了。從前,每天早上四點都去潘家園看古董,也夢想着自己能撿漏。結果,半年才撿到一個嘉慶的真瓶子。收過來五萬元,賣出去八萬元。再等,就等不到好東西了……」
沈悅相信他的話:「民間基本沒有好東西了,真品都是傳承有序,存在於各大收藏家,古董行,或者是私人博物館當中。」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你呀,專門申請這一筆資金,上面的人要批覆就很難,你再去等個撿漏的機會,那簡直比登天還難。」馬銳是真心勸她放棄:「還不如坐下來,咱們喝喝茶。旁邊古董鑑定部門的人說就讓他們說去。」
「部長……」她頭疼,扶額。算了算了還是晚上和小澤說吧。
和小澤說很容易,因為他的那方面需求滿足了之後,心情就特別好。她再親親他的臉蛋,他就無法拒絕她的任何枕頭風了。趁着男人情迷意亂的時候,她伏在他的胸膛上:「小澤,我想申請個資金項目,幫你出去看看古玩市場。」
「好,小悅兒別停下。」
杜以澤把她的身體貼在自己的胸膛上,繼續動作。她感覺到他下巴上冒出一點兒刺刺的東西,一撫摸,卻被杜以澤**了手指。她嬌嗔一聲,捲入他的懷中。全身心地投入到和他的熱戀當中去。從前,真的不知道什麼叫□□戀,現在她算是明白了——所謂的情到深處,就是非得這樣肉貼肉地惹火,要不然心裏那股子空虛就會叫囂喧嚷。
夜,更深了。她才從他的懷裏逃脫:「小澤我們明天還要上班,聽話睡覺去。」
「姐姐,我就睡在你的身邊,你還想我睡到哪裏去?」杜以澤颳了她一個鼻子,又想起了什麼:「資金批給你可以,但不許亂跑。」
「好。」當然不會亂跑,再說了,她能跑到哪裏去……
隔日,杜以澤果然說到做到,率先批准了她的申請。不到中午的時候,她就拿到了項目的資金合同。隔壁的幾個部門,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風聲,都紛紛議論。連馬銳都過來跟她講:「小林啊,你這個……這個項目要好好考慮考慮啊。」
「我就是好好考慮清楚才申請提案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馬銳的眼皮子在跳,手底下的人越過了自己,直接把項目申請到了董事長那邊去,還火速批覆。說這丫頭和董事長沒關係,就有鬼了。作為上司,他這一次很沒面子,但是想到林悅「背後有人」,他又不能不給面子。
「部長,您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的。不會先考慮大資金的……」她收拾了包包:「待會兒我就去潘家園看一看。」
「好,你去看看。」馬銳看勸不住她,就隨她去了:「記住了早去早回。」
「好的。」
但是她離開公司的時候,聽到博古齋其他部門的同事議論紛紛:「那個外地人昨天才來吧?今天就打包走人了?這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呸!才不是呢,聽說她今天得到了一筆項目資金,要外派去古董市場了!」「啊?!什麼?就她?一個初中畢業的文盲?!」
「文盲」「初中畢業」「外地人」……這些字眼一個個灌進了耳中,她聽了進去,放在了心上。噁心透了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但又不得不承認他們的觀點沒錯,越是大的城市越是分級攀比心理嚴重。
沈悅出門買了杯飲料喝一喝:大白天的,消一消氣。
到了潘家園古玩市場,她也不亂逛了。直接去了古玩城那一塊——舊貨攤子上,想要「撿漏」簡直不可能,參考馬銳的遭遇,她就明白現在地攤撿漏的幾率有多么小了。那麼,去古玩商店「低買高賣」一些古董,還是有可能的。
上午逛了十幾家店,沒有找到合適的古董。不過她也明白了北京古玩這邊的行情:古陶瓷,古家具,琺瑯器,牙雕,竹雕等類型的古董比較多。但是標價都不低,而且識貨的人很多。畢竟,這些古代的「貴族用品」,在古都北京算是層出不窮的。
還有些有名聲的老店,專賣一些晚清民國的小物品,仗着一點兒年份要價十來萬,簡直是坑人。
直到下午的時候,她才進了一家名叫「濟源齋」古玉店。
店主姓張,是個中年人,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她走進來,店主也沒打招呼,這倒是稀奇。前面走了幾十家店,店主都是唯恐顧客不上門,還沒進店,茶先奉上了。想必這家店有什麼過人之處,於是,她順勢進來了,抬眼掃了一掃,枱面上清一色擺三四十件玉器,有青海料、俄羅斯料、韓料,也有仿的,只有一件玉佩看上去還值得上手。
於是,她拿起來仔細端詳:玉質是漢以前常見的岫巖玉。一面是半透明的黃綠色,另一面拋光打磨精細,邊緣鋒利。這符合古玉的規整。
於是,她心裏基本有數了。坐下來喝茶,和店主交談:「老闆,你這塊玉,形制還不錯。但是玉質太差,看着不到年代啊。」
張店主的臉色不變:「年代怎麼到不了年份?漢代以前的,沒準了。」
「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在瀋陽古玩街看過這樣的古玉,市場上都是量販式的。年輕人都不買,都是賣給年紀大的人,抱回家圖個吉利的。」她隨手拿起另一塊:「比如這個,雞骨白都是埋在地裏面,用柴火燒出來的,根本不是真東西。」又拿起另一塊:「這一塊是和田青玉不錯,但是玉質太差,玩着都嫌膈應人。」她正要說第四件玉器,張老闆終於開口了:「好好好,今天算是遇到行家了。說吧,開個價。」
「不行,這東西看着不好。左右都被磕破了,瘮人。」她說完了就想走。
那老闆連忙把這一塊玉佩單獨撿了出來:「這東西,真的到的了年代,是西邊胡同老宅子拆遷拆出來的……」
「老闆,你這話我聽得多了。我在大連的時候,我還見過賣家說自己的東西是慈禧太后賜的,結果拿過來一看一個現代工藝品玻璃球。」沈悅一副世態炎涼的表情:「算了,算了。我到下一家去看看。」
那老闆終於急了,把她拉到一邊去:「真的是老宅子拆出來的,我親眼看着這玩意從人家橫樑上取下來的!」
「老闆,我看是人家把假的東西埋在裏面,然後當着你們這些不識貨的人的面挖出來。說不定呀,那老宅子都拆過七八遍了。」她說的一派老江湖的樣子,把人家店主聽得一愣一愣的。
最後,張店主投降了:「好吧好吧,五萬塊,你看怎麼樣?真的不能再少了,我收過來就是這個價……」
沈悅一派猶豫的樣子,她知道東西直到交易的最後一刻,都不能掉以輕心。假裝再上手看看,還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最後才道:「四萬八千,真的不能再多了……」
結果老闆真的四萬八千賣給了她。
回到了公司,沈悅就把玉佩給了馬銳看,馬銳的眼力不咋地,看了半晌卻是存在許多疑點。先是問道:「東西不會錯吧?!我看這玉佩包漿光澤還成,但是打孔的地方磨痕太新了,也沒有一般玉的沁色。不像是老東西呀!」
「打孔處嶄新很正常,它這個裏面本來應該鑲嵌過什麼金屬裝飾物。我猜非金即銀,因為上面沒有銅,鐵鏽的沁色。再者,金銀不會腐爛,又能很好的隔絕外部的氧化環境,所以整個玉佩的內壁包漿皮殼不如外部的光鮮亮麗。」
馬銳聽得一愣一愣的,還繼續問道:「那你怎麼確定一定是真品?」
「看陰線,玉佩的陰線只有二分之一的頭髮絲粗,達到了遊絲毛雕的地步。這個要高仿幾乎不可能,要仿也是用那種最小尺寸的銼刀來仿,但這明顯不是銼出來的紋飾。再者,結合包漿和質地來看——這是一塊秦以前,西周的玉。所用的雕工就是失傳了的昆吾雕工。」
馬銳都聽呆了:「昆吾刀法?」
「不錯。《海內十洲記·鳳麟洲》中就有記載:昔周穆王時,西胡獻昆吾割玉刀及夜光常滿杯;刀長一尺,杯受三升。刀切玉如切泥……後來秦以後此種刀法就失傳了。」
馬銳一時間腦子不夠用,不明白怎么小小的一塊古玉瞬間如此寶貝起來了:「那這個值多少錢?」
她一邊喝茶,一邊道:「看怎麼經營了。先秦的古玉,存世量還是不錯的。這個勝在保存完好,估價三十萬往上還是可以的。」
馬銳終於服氣了,站起來,插着腰走了一圈。好像一個中了彩票完全不知道怎麼辦的人,卻是問她:「那……小林你打算怎麼辦?」
「東西先給隔壁的人看一看,我們又不負責搞宣傳。」她皮笑肉不笑,其實內心也是口是心非的很。
「那好,我把東西送過去,先看看是不是有你說的這麼神。」
於是馬銳把東西送過去了,回來的時候一臉喜色,還一個勁兒的豎起大拇指誇她,沈悅笑了笑沒說什麼,畢竟她現在是把對面那幾個部門當敵人,尤其是那個小夏,她發誓自己會給她顏色看的。
於是經過了這一輪撿漏玉佩,馬銳開始慢慢信任她了。沈悅趁機打聽了小夏這個人,馬銳教育道:「小林,那是咱們博古齋的大小姐。人家背後有人罩着呢,你別跟她過不去。」
她卻始終咽不下那口氣:「部長我老實跟你說吧,其實我也想好好和大家打好關係。可是小夏她一口一個文盲,直接把我劃分到了你們受過高等教育人的行列之外。我不氣她看不起我,我氣她拉着全單位的人把我孤立。」
「小林,你也不要氣……陳經理說你那塊玉很好,有眼光。以後大家會慢慢了解你的嘛。小夏到我們這裏工作兩年了,人脈關係也深了。你想動她,不容易。」
她就是要動她,連這么小的圈子的人心都收服不了她以後怎麼在杜以澤面前混下去?於是換了種角度:「部長,您說的嚴重了,我想的是冤家宜解不宜結。」
「哦,那成!」馬銳道:「其實啊……這個小夏是孟董事長那邊推薦的人……孟睿孟董事長認識吧?北京頭號地產商,咱們杜氏集團首席執行官杜墨的好友。」
「孟家?」她手中杯子一晃,卻是想起來了什麼。
對了!杜墨杜老爺子的警告,杜以澤有個娃娃親的孟家!傳聞也是哈佛畢業的,才貌雙全的那個女人——孟家大小姐孟莞。
從前她對小澤不上心,只把小澤當弟弟看待。還覺得和小澤搞出緋聞的女人很可愛……現在,現在。呵呵……她握緊了手中的玻璃杯——小澤的忠誠度是可以信賴的,但是她得提防任何潛在的威脅。
畢竟,任何女人說對「董事長夫人」「杜夫人」這種頭銜不感興趣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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