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與此同時,沈悅這邊已經聯繫好旅館,打算明天就去大連。
那次談判,杜墨最後給了小澤將近二十萬元的賠償金。有了這一筆錢,小澤以後的生活。應該不成問題。所以,她不太擔憂小澤未來怎麼辦。那邊,宋桉和顏洛也正式開始交往。宋桉是個好條子,她也放心顏洛跟他。
臨走前一天。孫爺爺拉着她的手:「老大啊,爺爺看得出來。你以後必定是個人上人。瀋陽不夠你呆的,去大連看一看也好……」
她笑了:「爺爺,有什麼事兒,到時候打電話給我。」
回到臥室。着手收拾行李。一大堆,亂糟糟的。她好不容易順清了七個孩子的衣櫃。才開始收拾自己的。忽然喵喵走了進來:「姐姐,外面來了好多人。他們說要接走小澤少爺……小澤少爺是誰啊?我們孤兒院的人嗎?」
小澤少爺?!哪裏來的少爺?!
她丟下衣服。趕緊跑了出去。只見幾個孩子都站在院子的天井裏頭。而一叢穿着整整齊齊制服的人。畢恭畢敬地站成兩排。一輛保時捷的長款轎車。停在外面。
這時候,小澤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這兩排大人,居然都給小澤鞠了一躬。
小澤自己也傻了:「你們是誰?!來幹嘛?!」
車門開了。走下來的人,卻是古董王杜墨。沈悅從沒見過這麼激動的老人。幾乎是熱淚盈眶。而孫院長,也從裏面走了進來。卻是嘆了口氣,告訴小澤:「老二,你爺爺來接你了。這是你爺爺杜墨。你是他唯一的孫子……」
沈悅傻。所有孩子都傻住了。但是最傻不過的,卻是當事人小澤。
&麼?!」小澤幾乎是跳了起來:「你是我爺爺?!我,我哪裏來的爺爺?!」
但是他回頭望向孫院長,孫院長卻是點了點頭。表示這話是真的。看老二還是不信。於是走了過來。一手拉住了小澤,一手扶住比自己年紀還大的杜墨:「杜先生,老二,咱們進屋子裏去說。」又吩咐她:「老大,你叫弟弟妹妹都回去。」
沈悅終於反應了過來,接着把弟弟妹妹們都帶進了屋子裏。
讓她靜靜——小澤怎麼變成了古董王杜墨的孫子?!還是唯一的孫子?!
搞錯了沒有?!小澤不是十幾年前遺落在孤兒院的孤兒嗎?!杜墨的長孫,不是死在了那什麼「蝴蝶夫人號」遊輪上嗎?!
不!等等!她想起來了——有個女兇手,把那嬰兒抱走了。只不過,這些兇手殺人不眨眼。她原以為,那嬰兒也必死無疑。難不成,那嬰兒不僅沒死。而且被送到了瀋陽的天使之家來?!沒搞錯吧!這算哪門子的兇手啊?!
會不會搞錯了啊?!於是,她打開門。去找孫爺爺。
剛好,屋子裏的孫爺爺在說:「小澤,杜先生上個星期,從我這裏拿走了你的血液樣本。現在檢測報告出來了。你們是親爺孫兩……」
她站住了。然後聽到小澤爆發出的吶喊:「他……真的是我爺爺?!我居然有個爺爺?!」
&你是我的孫子。你的父母,在輪船上去世了。但是你還活着,就在這裏。你是我的親孫子啊……老天保佑,我杜家有後了!」
杜墨居然幾乎聲淚俱下,他是動了真感情了。
沈悅明白了。這怎麼可能是裝出來的。杜墨,真的是小澤的親爺爺。真奇怪,昨兒還是她的弟弟小澤。今兒,她該喊他為杜以澤。杜大少爺了。說不定,將來小澤就是杜氏集團的繼承人。身家那不止百億了。只怕接近千億……
躊躇了一會兒。她最終還是沒有走進去。
人家認親呢!去參合個什麼鬼!再說了,孫爺爺都表示此事是真的了。那還有假的?!所以,她為什麼要去,打擾他們呢……
回到自己的房間。卻是感覺空落落的。她覺得心煩,打了個電話給顏洛。說了這件事。
顏洛卻是跳了起來:「阿悅,你傻啊!小澤是杜墨的孫子,這對你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啊!你要知道,小澤最喜歡,最崇拜的人是誰?是你啊!」
&又怎麼樣?」她提不起精神:「小澤回到他爺爺身邊,我想我以後就見不到他了。」
&笨啊!你跟小澤的關係這麼好。以後肯定也是水漲船高啊!」顏洛發揮了八卦精神:「怎麼樣,要不要考慮當個董事長夫人?」
&她苦笑,現在小澤是躲自己唯恐不及。還當他的夫人?不是仇人就可以了。於是道:「顏洛,我要離開瀋陽了。小澤跟他爺爺走,以後就是去上海。天南地北的。別說談戀愛了。就是說個話兒,還要長途漫遊呢!」
&悅,你怎麼這麼死腦筋。留下來不可以嗎?」顏洛有點埋怨:「我還想到時候多敲敲小澤的竹竿。到時候咱們兩跟他蹭吃蹭喝的。」
&沒辦法。我們當鑑定師的。也就是個天生的勞碌命。」
掛了電話。她嘆了口氣——就這麼地吧。管他小澤以後的選擇是什麼。和她的關係都不大了。他會有一個十分疼愛他的爺爺。會有許多許多的錢,許多許多巴結,討好他的人。也會受到更好的教育,根本無需她擔心什麼。
正在長吁短嘆,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走出去,是個杜家的保鏢。語氣恭敬極了:「小姐,董事長請您去客廳說話。」
用了「您」這樣的字眼。可真是……水漲船高啊。
她換了一件比較掐腰的卡其色尖領風衣。稍微整理了下儀表。就走了出去。那邊,杜墨和小澤,啊不,該叫他杜以澤——的眼淚,已經收拾完畢了。她走進來的時候,小澤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地別了過去。杜墨卻是站了起來:「小澤的恩人來了。」
她趕緊走了過去:「杜老先生,別客氣。」
杜墨頷首,坐了下來。這個阿悅,上次他就覺得她十分不簡單。舉止優雅利落,說話也從不拖泥帶水。更難得是,面對自己這樣的權貴。她也能做出一種不卑不亢。這種尊嚴感,不是刻意的矯揉造作,而是一種出自骨子裏的自矜清凜。
他也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事。像這樣的女孩。應該出自那種世世代代的書香門第。才能養出一股子的清貴氣。怎麼會是一個孤兒院出來的人?哦,對了。杜翎還提到過她。會鑑定。滿腹才華……這話,看起來不假。
於是開了口:「林小姐,小澤跟我說了。你教了他不少東西。還救過他。作為小澤的爺爺,我十分感激你。既然你是鑑定師出生,那不如和我,還有小澤一起去上海。如何?」他開出的條件,十分優厚:「我會給你最好的前途。」
她看了一眼小澤,小澤卻是冷硬着一張臉,不敢看她。
如果,如果沒有發生張晶的事情。她會很樂意地說:「好的。」但是現在,現在呢?!張晶被殺!指不定下一個要被滅口的人,就是她!再說了,小澤這麼討厭她。假如,她跟着去了上海。該怎麼在杜家內部做活兒呢?
發生了那種事,他們已經不能以姐弟的身份相處了。等於說,關係已經斷了。她不能,也不想,彼此的關係搞得那麼麻煩。
也不想,將殺身之禍,再引到誰的身上。
人的一生,應該很漫長。她陪着小澤走了一段。一開始,相依相偎,相依為命。發生了那種事,形同陌路。再也回不到當初。
那麼,就交叉過去。得了吧:「不,杜老先生,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請。」
她堅定道。
而這一瞬間,小澤抬起頭主動看向了她。那目光晦暗不明。詫異過後。卻是更加的憤怒,不等杜墨開口。他忽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然後沖了出去。她有點茫然,想用手拉住他。小澤居然一把推開了她,很大的力氣。
她撞到了身後的牆,很大的「哎呦!」一聲。
但是小澤卻沒有回頭。氣得孫院長大叫了起來:「臭小子!」但杜墨畢竟疼愛孫子。一邊安慰她,一邊給小澤找藉口:「各位,我孫子剛才心情大起大落的。現在情緒比較緊張……你們坐。咱們聊一聊我孫子小時候的事情。」
一口一個「我孫子。」叫的無比親熱。這才見了兩面。已經變成痴漢老爺爺了。
沈悅放心了。
世界上,有一個人,是你的血緣至親。會很愛很愛你。小澤,姐姐好羨慕你呢。
而搬出去的事情,忽然變得緊迫了起來。其實,她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隨時可以走。但,晚走不如早走。不如趁着這「大喜」的日子。離開天使之家。於是這天下午,她就買了去大連的車票。又正式跟七個弟弟妹妹們告別。
喵喵,四喜,七七,九鳳都哭的十分傷心。五星,六斤,八一三個小男孩。還一個勁兒地拉住她的行李,不讓她走:「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
&姐,二狗哥哥要走。你也要走。我們以後找誰問作業去?」
&姐,你要走把我也帶走!」
她好不容易,拿過了自己的行李:「喵喵乖,你現在是天使之家最大的孩子。把弟弟妹妹都領回去。」
喵喵也在抹眼淚:「姐姐,我捨不得你走。」
沈悅還是毅然決然。拖着行李箱走向門外。但七七掙脫開了喵喵,拉住了她的衣角。
她只得停下腳步:「七七,假如你還認我這個姐姐的話。放開手。今天我是一定一定要走的。」
然話音剛落。門外衝進來一個人。沈悅定睛一看,卻是小澤。還未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卻看小澤忽然飛起一腳,踢飛了她的行李箱。晃蕩落地,扣子就壞了。一下子,東西嘩啦啦全部倒了出來。天上在下着紛紛揚揚的小雨。
她的衣服,手機,錢包,內衣……全部被淋濕了。
所有人都傻住。卻看小澤面無表情地走到她身邊:「林悅,我看這下你怎麼走。」
任是再怎麼好的脾氣,此時此刻。沈悅也忍不住了。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抽了一個巴掌。響亮無比地,打在了小澤的臉上。
登時,小澤白皙的臉上,浮現五根紫紅色的巴掌印記。嘴角也因為咬破了下唇,帶了血。像是醜陋的,骯髒的,小混混。
小澤的目光陰騭得很:「林悅,你打我?!」
喵喵和四喜都捂住了眼睛。最小的九鳳倒是知道去喊大人了。
&不打你打誰?!」她一指外面的行李:「你發什麼瘋?!跟姐姐的行李過不去?!」
&他娘的是……」他冷笑道:「是用手取悅我的姐姐,是嗎?!」
沈悅一下子愣住了。卻看杜以澤因為屈辱的回憶,而憋紅的小臉。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羞惱表情。語氣也是十分挑釁:「你就是壞個箱子,髒個衣服又怎麼了?!我現在是杜家少爺。還賠不起你這些破爛玩意?!我告訴你,沈悅。你不去上海,也不願意留在天使之家。很好,以後你他娘的——別,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頓時,覺得心,都快被掏空了。好像過去的一切付出。都被這一段傷人的話。給消磨殆盡了。而小澤發泄完畢,卻是冒着大雨沖了出去。
沉默。氣氛十分沉默。喵喵畢竟是最大的孩子:「姐姐,你別生氣了。二狗哥哥,他也是捨不得你走的。姐姐,姐姐你說說話……」
四喜也過來勸她:「姐姐,二狗哥哥他只是想讓你留下。你別走好不好?」
她不說話。行李沒了就沒了。摸了摸身上,還有銀.行.卡和身份證。得了,就帶這兩樣東西走吧。
走吧。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天使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