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今天送來的那一張于右任的草書水墨紙本,你感覺怎麼樣?」談完了蕭牧。戴培談起了業務。他想聽聽她的見解。
這難不倒她,自打來到曙光行之後。她也潛心研究過近代名人書畫:「現在市場上,于右任中期的草書行情是10萬一平方尺。那一張,看落款年份,應該是於老先生離開大陸,滯留台灣以後的作品。估價在100萬左右。」
&不會是假的?」
這個,她還是有信心的。之前參謀了許多于右任的作品。畫風題材,款識印章。都是如出一轍:「是于右任的真品。」
&戴培又拿出蘇富比今年秋拍的圖冊,翻到書畫專欄。指了指:「這兩幅齊白石的水墨畫,你覺得哪一副比較好?」
她比對了一下,有了答案:「一般看畫的價值,先看畫的景象。第一等是山水畫。結構意境,佈局設色,山水畫最見筆力,也最能代表一個畫家的成就。第二等是人物畫,形態面貌。動作神情。也相當見真功夫。第三等是花鳥竹石畫。小物什,只可把玩。最次等的是走獸蟲魚這些玩物,自古以來不入流。自然而然,價格也低。」
戴培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沈悅又道:「再看畫的幅式。立幅高於橫幅。然後是質地:紙本高於絹本,綾本。所以,齊白石的《貝葉草蟲》橫幅絹本的物件雖大,比不上《洞庭君山圖》立幅紙本來得好。價格上,當然也是《洞庭君山圖》略勝一籌。估價應該不下三百萬。」
&牧也是這麼說的。」戴培笑了笑:「聘請你,看來我沒花冤枉錢。」
&先生也這樣說?」
&他不肯來我這裏當鑑定師,我就請他掛名個顧問。」戴培喝了喝茶。又道:「咱們拍賣行小。比不過杜氏拍賣這樣的大頭,但也要講究講究。這一次秋拍,就主打那一副于右任的草書。介紹詞你來寫。務必要寫的吸引人。」
&她領了任務,回到辦公室就開始奮筆疾書。寫了一下午,手都酸了。又把稿子給了顏洛,讓她輸入電腦。顏洛一看到稿子,就叫了起來:「臥槽!沈悅!你這字,這字!天吶!我從沒見過有人寫字這麼好看!」
沈悅笑了笑,略微得意。畢竟爺爺沈堯是奉天數一數二的書畫名家。自打記事開始,她手下的一橫一撇,都被爺爺提拔過。現在,日子窮了。窮也要有窮人的講究。顏洛也真是熱情,拿着她的字,跑出去炫耀。外面一片嘖嘖聲。
她則收拾了下包,打算回家了。走出了公司,卻不知什麼時候,外面下起了大雪。
這可糟了。青菜要漲價了。沈悅正在懊悔,沒多買點屯在家中。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喂!」抬眼望去。只見對面的街頭,站着一個精緻的小少年。
小澤撐着傘過來的,手中還拿着一把傘:「給你的。出門居然不帶傘!」
沈悅接過傘,略感動。小澤出息了,知道體貼人了。
&你的小情人啊?」坐櫃枱的張晶,不屑地瞥了過來:「長得還蠻好看的,怎麼眼瞎看上了你。」
&誰是她小情人?!」小澤臉上掛起兩抹可疑的紅暈。放下傘就跑了。頭也不回。
張晶得意地笑道:「小情人害羞了啊?」
沈悅回頭瞪了她一眼:「嘴巴放乾淨點!他還是個孩子!」
&嘴巴不乾淨?!」張晶不懷好意地微笑:「怎麼,勾搭未成年。敢做不敢當嗎?!」
&心裏不乾淨,誰就嘴巴不乾淨!從裏到外都不乾淨!」她睥睨了回去。手中還抓着摺疊傘,傘柄也抽了出來。
&張晶一下子就張口結舌,但看這林悅把傘柄對準自己。那眼神,一瞬間就危險了起來。一副隨時拼命的架勢。這還在公司裏面,戴培自然是護着林悅比較多一點。張晶不笨,嘴上逞能。完事了,就哼了一聲,走了。
沈悅也收起了傘柄。
這個張晶。就是她頭一次來應聘,百般阻擾的那個櫃枱小姐。平時專門跟她作對。但等級太低,只停留在「背後說她長得醜。」「和某某運輸員搞曖昧。」「想要攀上董事長。」這種程度上。不過她為人太好。一開始別人還將信不信,後來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了。人品和技術擺在這裏,她要是壞人。天下還真的沒好人了。
這點。沈悅算是繼承了爺爺的風格。老人家一輩子賺的錢多,散的錢也多。為的是個「身後名。」自稱要做到:「人品一流。鑑定二流。賺錢三流。」當然,都是入流。和張晶這種不入流的小角色計較,她還不屑呢!
然後撐開傘走了出去。蘆絮般的小雪,一小片,一小片的,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傘骨微微曲起,頂着大風,好像在拉弦。好不容易走到了車站,她收起傘。看到小澤正站在站台,手插.進口袋裏。似乎瞄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麼不回家?」她走了過去。
&硬幣了。」小澤答得理直氣壯:「先借給我一塊錢。回家之後我還你。」
沈悅不禁笑了,她想到一句話:窮得只剩下骨氣。畢竟是小孩子,把自尊看的比什麼都重。慢慢來吧,改變窮苦這件事,急不得。她對自己說。就像當初學鑑定。埋頭在書本當中,苦逼的要命。期盼有什麼一躍千里的小竅門,事實證明沒有。
還是毛爺爺說得好:人間正道是滄桑。
話說回來。這一場雪,說下就下。持續了整整半個月。每天晚上,孤兒院的橫樑就「吱嘎吱嘎」作響。好像老掉牙的唱片。孫爺爺不放心,喊人來修補了一次。到了開春時節,雪才開始融化。曙光拍賣行的春拍,也開幕了。
這一次拍賣,董事長戴培花了大力氣做宣傳。不僅請了本地最有名的模特隊來站街。而且包下了奉天當地的報紙頭條,進行報道。
拍賣當天,人流不息。但沒他們鑑定師什麼活兒。所以,沈悅就坐在椅子上,喝閒茶。而顏洛是服務員隊伍的,忙的是腳不沾地。更衣的時候,顏洛過來和她嘮嗑:「哎呀,忙死我了。還是你舒服。這會兒根本沒什麼事。」
她笑了:「你們都是一米七的大美女,我這個一米五的小矮人。站出去豈不是拉低了平均身高。」
&別說。搞收藏的人,還真是長得和普通人不一樣。從前,我在五星級酒店裏面當服務員。來的都是土豪,大老闆。但個個都歪瓜裂棗的。懷裏還抱着幾個小姐。但是今天來的那些人,雖然也是有錢人。但一看,那氣度,那相貌,甩土豪幾百條街。」
她點了點頭:「收藏家行列中,顏值一般都比較高。」世代書香門第,基因能差到哪裏去。
&剛才,董事長親自招待了一個男的。哎呀,那大長腿。那顏值,那身段……」
沈悅笑了:「口水都快掉地上了。」
&不信!你去看看,帥死了!」
她放下了瓜子:「嗯。去看看。」愛人之心,人皆有之。告子還曰,食色性也呢。
於是顏洛帶她轉了幾個迴廊。然後指着下面一個突出的背影:「就是和董事長說話的那個!你看,帥吧?!極品男人啊!」
她定睛一看。咦?這不是那個蕭牧麼?別說。難怪顏洛這小妮子跟打了雞血似的。但,帥哥配美女。她這種小丫頭。就別想了。於是吃不到葡萄,說那串葡萄酸了——帥有什麼了不起!等我家小澤長大了。肯定比他更帥!超高基礎顏值擺在那裏呢!
於是打趣道:「我見過比他更帥的。這種,四星吧。」
樓下的蕭牧和戴培同時轉過頭,看向她。
沈悅頓時臉紅了。立即拉着顏洛走了。顏洛還一個勁地笑:「誰讓你說話這麼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