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搶手師傅
扶蘇輕輕咳嗽兩聲,嘴角溢出幾口血,帶着一絲一縷墨黑的古怪顏色。自從先前掉入墨淚竹潭底之後,扶蘇總覺得自己的肉體力量強悍了很多,其實也沒什麼用處,就是行湛漊拿扶蘇練手的時候耐打了些罷了。木語雖然打鬥的時候用了勁氣,但是還沒有嚴重到扶蘇吐血不止的地步,這幾口血實際是扶蘇自己逼出來的。
木律聽見咳嗽聲,回過神來望向扶蘇,就見到他吐黑血的一幕,心中怒氣更盛,大步跨向扶蘇,一雙寬厚的大手在扶蘇身後把他扶起來,運起佛氣護住扶蘇心肺,言語中愧疚道:「雖然不知道我走的這一會兒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師弟打了兄台這件事畢竟是真的……我是木語的兄長,卻沒有管教好他,理應受罰,我這就去請你們同行的那位佛門前輩,請他來為你做主。」說罷就要把扶蘇扶到床榻之上,再去請禪師。
扶蘇嘴角在血泊之中勾出一抹笑意道:「不必了,我的傷沒有看上去這麼嚴重,休息一陣子就可以。小師傅也不要責怪木語,是我話不投機才惹得他惱怒,不關他的事。」
木律聽見這話憂愁之色更盛,神色很是糾結,扶蘇的話根本就不是為了讓木律不計較,反而木律心中會更加愧疚,這種小手段雖然不算聰明,但是對於心思單純的木律,越是簡單的計謀越是有用。
按木律的為人來說,他應該會公事公辦不偏袒誰,可偏偏這人是和木律有多年情分的師弟,再加上扶蘇不計較,他也不知道怎麼抉擇。木律猶豫了很久沒有下決定,最後一咬牙總算是息事寧人,同時對扶蘇也更多了一分愧疚。
後來的事情無非也就是這三人相互客套幾聲就算了,沒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十來天后
「木律那小兒對你這麼好,想必你也付出了代價的吧。」自從遇到了北少林眾人,青城山的人就和他們同行,這十來天的路上木律不時過來對扶蘇噓寒問暖,神態很是親切,禪師看到這一幕實在忍不住才向扶蘇問道。
扶蘇有自己的打算,並不需要每件事都由禪師插手,所以就嬉皮笑臉地說:「我有什麼辦法?自從前兩天我和木律一起睡了一個晚上,他就整天粘着我不放,興許他是有什麼龍陽之好斷袖之癖,才對我大獻殷勤。」
禪師自然聽出來扶蘇是不想告訴自己,才這般敷衍,插科打諢。既然扶蘇鐵了心不說,禪師也就沒有一味逼問。
他們這段日子走的路都是鬧市,不時能看見街上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的,很熱鬧,就連北少林的那群和尚也難免動容。如今他們身在廣陽郡的薊縣,很繁華的地段,離皖南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慢慢悠地走也能按時到達,所以眾人才想在這裏多玩一玩,見見世面。
幾個民眾商討:
「今天晚上西街有夜市你們知道嗎?」
「知道知道,碼頭不是有好多花燈和油壇嗎,聽說就是為了祭拜仙人的。」
「就是,那種東西,不拜神仙怎麼消停……」
……
「你聽見了嗎,他們剛才說的。」木語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扶蘇身邊雙手環抱,夾着一根翠玉石棒,望着遠去的隊伍,淡淡道。
「嗯,知道了,這薊縣裏多多少少有些不乾淨的東西。」扶蘇一臉正色望着木語回答說,說着還摸了摸身後的孤發劍,一臉沉思模樣。
「我想也是,能讓他們露出這麼驚恐神色的東西,絕對不會是人族。」木語眼睛一亮,應和道。扶蘇並沒有繼續說下去,沉默了一會,木語終於忍不住回頭向扶蘇發出邀請:「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看看?」
扶蘇心中覺得很有意思,挑起濃密狹長的眉毛笑問木語:「你師兄比我厲害,和你也更親近,你不邀請他,卻來邀請我,不怕我到時候在背後捅你一刀?」
木語很篤定地看着扶蘇茶色的瞳仁,緊抿着唇道:「我覺得,對你沒有利的事情,你不會做,也不屑於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背地裏下狠手,落實自己睚眥必報的罪名。我師兄的實力明面上的確是勝你一籌,只不過我覺得你沒有這麼簡單,更何況……」這時木語臉上極其隱晦地露出一絲尷尬與羞怯的神色「更何況,我師兄一定不會讓我在俗世惹事情,到時候又免不了一通訓。」
扶蘇看着木語,有些驚訝,因為木語從扶蘇見到他這十幾天裏,一直少言寡語,目中無人的樣子,卻沒有想到他會害怕自己的師兄的訓責,竟是露出了一些女兒態。
感受到扶蘇的目光,木語頓時就惱羞成怒地吼叫道:「你到底去不去,給個痛快話!」
「說好,今天他們去夜市的時候,我們去找那些東西,一會兒我找個理由去打聽消息,你呆在你師兄身邊免得他起疑,夜市的時候我們趁着人多溜出來,記住了。」扶蘇回過神,果斷地回答並安排好了步驟,一場莫名的危機就此生成。
回到各自的隊伍,扶蘇見到檀陽樓圍在禪師身邊不知道說些什麼,神態很是謙遜,扶蘇笑了笑,走上前去:「檀兄在說些什麼,我也聽聽!」
二人都回過頭來,禪師高深莫測地笑道:「有些事情吧,一會再說。」
扶蘇呆愣,不知道為什麼禪師知道自己有事情告訴他,不過既然是禪師,偶爾有些不正常也很正常,扶蘇很快就釋然了,向禪師「嗯」了一聲,算是答覆。
禪師不着痕跡地瞥了檀陽樓幾眼,幾個閃身快走幾步道:「我先走了,你們年輕人聊吧,好好聊啊!」
檀陽樓望着禪師的背影一時想要挽留,只可惜話還沒說出來,剛開了開口,禪師就已經走遠了。看檀陽樓意猶未盡的樣子,扶蘇用肩膀撞了檀陽樓一下,催促他回過神來,帶着莫名意味調笑着說:「那老頭跟你說什麼了,你這麼想他留下來?」
檀陽樓撇了撇嘴角,眉毛皺起來,憂愁的氣氛像是要把天上的雨帶下來。檀陽樓驀然間帶着攻擊性向扶蘇問道:「伯禽,你一直叫禪師『師傅『,難道你已經拜他為師?」
扶蘇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住,尷尬地咳了幾聲:「你怎麼會這麼想,離經叛道的事情我怎麼會做,我只是習慣叫禪師為『師傅『,就像我叫木律為』小師傅『一樣。」
人界就是有這麼多繁雜禮節,一個人一生雖然沒有規定只能拜一個師傅,但要是後拜的師傅若是比先拜的師傅本領低,就會被人看不起。扶蘇不知道禪師的內力深淺,不好和自己在青城山的嘮叨師傅比較,所以這時候顯得比較尷尬。
但檀陽樓聽見這話好像得到了什麼保證一樣,什麼也沒有懷疑,興沖沖地問扶蘇:「那你和禪師的關係怎麼樣?」
扶蘇繼續呆愣,渾渾噩噩地敷衍道:「還…還算不錯吧!」
檀陽樓臉上稍微有一絲絲的失望,為難地說:「還以為你們有很久的交情呢……不過,你能不能幫我問一下禪師,看他還收不收二徒弟?」
扶蘇心中一顫,強裝鎮定道:「禪師沒有受過徒弟啊!」
檀陽樓驚訝地瞪起眼盯着扶蘇:「剛才他明明說自己有一個徒弟啊,他還說這個徒弟很有潛力,很孝敬他呢!」
聽到這裏,扶蘇心中不由得淌過一絲暖流。禪師這一生雖然指點過不少後輩,但是真正承認的關門弟子只有扶蘇一個而已。扶蘇對禪師雖然不算差,可也沒有像其他弟子一樣端茶送水送禮賄賂那麼好,如今聽到禪師為自己說好話,心情也好了很多。
但此時扶蘇想到檀陽樓問這句話的意思,心中一緊,不露聲色道:「檀兄莫不是想要拜禪師為師?」
檀陽樓臉一紅,羞怯地撓了撓後腦勺,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這個意思…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說,就只能拜託伯禽了。」
扶蘇心中也在思量要不要告訴他禪師的弟子就是自己,要是禪師收他為徒,他早晚會知道;要是不收他為徒,倒像是扶蘇在故意欺瞞,如果以後讓他知道了這件事,難免心中有些隔閡,扶蘇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當下只能先矇混過關,扶蘇隨意附和道:「我去幫你問問,卻不能保證他一定會收你,你心中可要有準備啊!」
「我知道,你只管去說,我不會怪你的。自從我開始正式修煉,我的天賦就很好,修煉時間雖然很短,如今卻已經初入四宮了。」先前扶蘇解除了齊留涼對檀陽樓的打壓,檀陽樓便開始修煉,而且一直認為自己天賦異稟,在拜師這件事情上很有信心。
扶蘇也只有在心中輕輕嘆了一口氣。之前檀陽樓的修煉天賦扶蘇也看過,根骨很不錯,但也沒有到極好的地步,性格上有些怯懦,不像能持之以恆的人。要是平常人這麼短的時間內修煉到四宮初階也許扶蘇還會驚嘆一聲,但是一想起檀青每天給檀陽樓送去的一罐罐珍貴靈藥,扶蘇就不奇怪了。扶蘇有時還在想,青城山的靈丹妙藥根本不夠檀陽樓這麼糟蹋,有一回實在耐不住性子問了檀青一次,才知道這都是六長老自己的靈藥,也不知道這六長老什麼來路,家底這麼豐厚。
扶蘇倒是不怕禪師不高興,而是靈藥輔助得來內力,大多比較虛浮,不如一步一步踏實修煉來的凝實。好比扶蘇吧,扶蘇的修為在《清風決》七宮到八宮的臨界點,如果同境界的人是依靠藥物輔助修煉的話,戰力就要降一個級別。所以扶蘇覺得很有可能禪師看不上檀陽樓的資質,又打擊了他的信心,使之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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