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大哥……」君思恬目光微苦的看着風藍瑾,看着風藍瑾的目光隱隱有幾分祈求。
她這點小手段對付一些不知道門路的人也就罷了,若是太醫院院首張太醫過來,那豈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了,若是別的太醫也許會畏懼她公主的身份不敢如何說,但是這個張太醫是有名的正直人,讓他嘴巴里說出一句假話,那可是比登天還難……
風藍瑾卻看都沒看君思恬一眼,淡淡的道,「本官一介草莽,擔不起公主一句大哥!」語氣雖然淡,但是任誰都能聽出來風藍瑾這是在為方才君思恬斥罵白清蕭所不滿呢。目光微轉,風藍瑾淡淡的看着君傲之,一雙溫和的某光中不帶一絲感情,如同巍峨的高山一般不可撼動,他淡然的道,「如今殿下可否去請張太醫了嗎?」
君傲之眉心微凝,他原本也只是打算教訓一下君思恬,讓她知道輕重也就罷了,如果張太醫真的來了,檢查出什麼問題,那事情就真的鬧大了,即使父皇袒護也保不了君思恬。他負手而立頗有些居高臨下的看着風藍瑾,冷聲道,「風大人何必這般咄咄逼人?」
風藍瑾抱着雲卿的手臂微微收緊,他抬頭看着君傲之,絲毫沒有因為身處下位而惶恐的感覺,他目光清淡,面色沉穩,仿佛什麼事情都不能讓他變色,他淡淡的道,「本官的未婚妻如今昏迷不醒的躺在下官的懷裏,若不是殿下阻攔也許現在本官見到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首,敢問殿下,究竟是誰在咄咄逼人?方才雲卿要離席的時候若是公主殿下同意,如今可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本官本無意插手公主的事情,只是事關本官未婚妻的安危,本官卻不得不管了。」
此時何必勝冷冷的開口,「太子現下,如今可否先不要討論這些問題,雲卿此時昏迷不醒你不找來大夫為她醫治是何道理?就算雲卿這次出事和公主無關,在公主府中除了這樣的事情難道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如今在這裏討論誰對誰錯,誰在咄咄逼人都不如快快找大夫來為雲卿醫治。」
君傲之面色一冷,斜飛入鬢的劍眉微微一鎖,冷冷的看了一眼君思恬,壓抑住聲線道,「去請張太醫來!」
君思恬面色一白,脫口而出道,「……皇兄……」
冷冷的一拂衣袖拂開君思恬扯住他明黃色長袍的手,冷聲道,「自己做的事情就該自己負責,今日便讓你知道就算是身為一國公主也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父皇那句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是頒佈了旨意的,你別忘了四皇弟是如何被幽禁的。」
君思恬的面色已經慘白如紙,想起她四皇兄她才終於開始有些害怕起來,四皇子和當今三皇子是雙生子,先皇后吳倚所出,慶遠帝和先皇后乃結髮夫妻,原本該對這兩個皇子鍾愛有加才是,但是因為生產兩個皇子的時候先皇后血崩而亡,因此慶遠帝並不太待見兩人。
不但如此,還為三皇子取名君離這個名字,四皇子剛出生就被封為王爺打發出宮,在宮外建有王府,但是因為自幼無人管束所以一身陋習,吃喝嫖賭樣樣都數得上,後來為了一個青樓女妓和一個官員之子大打出手,最後甚至把人都打死了,這才算是引起了慶遠帝的關注。
慶遠帝終於想起了這個兒子,卻厭惡無比,對他打死了人還不知悔改更是惱怒異常,當時慶遠帝坐在上朝的大殿的龍椅上,沉默良久終於狠下心腸下旨幽禁了四皇子。而四皇子被幽禁之後不過兩年時光就頹廢了,不言不語瘋瘋癲癲。以至於後來看守之人發現他屍體的時候,他的屍體早就爬滿了蛆蟲,散發出陣陣惡臭……
猛的打了個寒顫,君思恬此時才終於知道怕了!別人都說父皇多麼多麼的疼愛她,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父皇對所有人都是一樣沒有感情,他的感情全都給了先皇后吳倚,現在剩下的不過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軀殼,她不敢想像父皇知道她犯了這樣大的謀殺罪,而且她要明殺的對象還是父皇親封的公主!這樣的行為不是父皇能原諒的。
君思恬失去的理智終於慢慢的回籠,開始懼怕起來!
「皇兄,我知道錯了,你不要去請父皇了,我和雲小姐賠罪好不好?我立刻請太醫來為她醫治,她只是舊疾復發一定沒有什麼大礙的。」君思恬一想起慶遠帝面無表情的森冷表情就覺得發怵,她寧可跪下去沒有尊嚴的求雲卿原諒都不願意面對父皇那雙沒有感情的鷹眸。祈求的抓住君傲之的衣擺,「皇兄,我是你親皇妹啊。你不能這樣對我!」
君傲之卻在心裏緩緩的搖頭,此時哪裏是他要懲治她。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狀況,她該求的人不是他,而是一定要為雲卿討回公道的風藍瑾!這個妹妹當真是沒有腦子啊……君傲之鬧中一種念頭一閃而過卻很快被他摒棄,皇妹在如何不爭氣也不能趁機除去,頂多日後再慢慢調教,若是真的不能為自己所用,還拖自己後腿的話……母妃自然會處理的!
慶遠帝和賢妃很快就被請到了公主府,與兩人一起來的還有如今後宮中地位最高的貴妃娘娘,也就是風藍瑾的親姑姑。一路上已經聽到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慶遠帝臉色極度的難看,剛到公主府的大廳顧不上眾人行禮就劈頭蓋臉的把君思恬狠狠的斥責了一頓。
一身素色衣裳的貴妃則是快速的走到風藍瑾面前,看着風藍瑾抱着雲卿她微微皺眉,「瑾兒,你有沒有事?」
風藍瑾微微一笑,眼底湧現出淡淡的柔和,「讓姑母擔憂了,我和欣悅還有小憂都好好的。」
貴妃聞言就鬆了一口氣,她皺着眉頭打量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雲卿,緊鎖的眉頭看得出她心情不是很好,微微有些厭惡的看了雲卿一眼,聲音也微微涼了下來,「這就是你所謂的未婚妻,雲卿!如此輕易就被人暗算了,今後進了府怎麼能為你撐起一大家人。」貴妃冷淡的道,「而且這女子除了容貌還過得去有哪一點配得上你,若我說她連做你妾的資格都沒有!」
「姑母!」風藍瑾加重了語氣,面色沉了沉,「請您不要這樣說她,她一個弱女子在強權的壓迫下又能如何?不過是儘量保全自己罷了,她已經做的足夠好了。從一個府里不受寵的嫡女到如今被封為公主,雖然不見得這個公主的身份有多麼管用,但是她已經很努力了,而且她也不是一個任人欺凌的女子,她手段該狠的時候狠,該溫和的時候溫和,我從她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缺點。」
貴妃壓低聲音,氣惱的道,「我看你是被鬼迷了心竅了。」
風藍瑾淡淡道,「姑母言重了!」
兩人談話都是壓低了聲音,所以周圍並沒有幾個人聽得到,當然在兩人身邊的風欣悅和風無憂是個例外,風欣悅忍不住為雲卿辯解,「姑母,卿姐姐不是像傳言的那般不知進退的,侄女和她相處了這段時間下來也是真心喜歡她的,卿姐姐善良大方對小憂視如己出……」
「夠了!」貴妃面色猛的一沉,壓低聲音低斥道,「你們都去相信她吧,所謂無風不起浪,當初她追隨君傲之那不知羞恥的行徑難道不足以讓你們警覺?說不定她就是君傲之放在你們身邊的奸細,若是有朝一日說不定就會被她反咬一口,可是……你們竟然還如此信任她……真的太讓姑母失望了!」
「以前的雲卿是怎樣的侄兒不知道,侄兒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風藍瑾聲音微頓,抬眼鄭重的看着貴妃,「……難道姑母還不相信侄兒的眼光嗎?」
貴妃呼吸一窒,良久沒有說話,終於她擺擺手略帶疲憊的道,「隨你吧,姑母是管不了你們了!」
這邊張太醫已經到了大廳,貴妃此時終於讓開身子,讓張太醫為雲卿醫治。
方才風藍瑾已經為雲卿的傷勢處理過一番,如今看到張太醫面沉如水的給雲卿把脈,淡然的眼底隱隱有幾分焦慮,他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儘量讓自己顯得平靜,淡淡的問,「張太醫,如何了?」
張太醫正是張如初的父親,給雲卿把過脈之後皺了皺眉頭,拱手對風藍瑾道,「回丞相大人,雲小姐的被點了大穴傷了筋脈,這傷勢看着嚴重其實好好休養兩天也就好了……」
那邊君思恬已經喜形於色,指着張太醫道,「你們聽到了吧,雲卿的傷勢根本就跟我沒有關係……」
這邊張太醫皺了皺眉繼續淡淡道,「不過雲姑娘中了一種毒,她應該正是為了壓製毒的發作才會點身上的大穴。」
身後的何必勝此時恍然大悟的開口,「怪不得方才她問我人身上的大穴,原來是這樣……」
君思恬的面色頓時慘白,她揪緊了身上的衣襟略帶緊張的看着張太醫的嘴巴張張合合,生怕他說出什麼,對着張太醫怒喝道,「張太醫,你說話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我記得不錯的話,你府上好像有三百多口人呢吧。」
這是**裸的威脅啊……張太醫頓時漲紅了臉,怒視君思恬。
「啪——」賢妃狠狠的給了君思恬一個耳光,怒聲道,「你這個逆女,竟然還敢當着你父皇的面威脅別人了啊?我看你當真是公主做夠了,不想活了。」
君思恬捂着側臉,今日因為雲卿她挨了兩個巴掌,一個是她最親的母妃打的,另一個是她嫡親的兄長打的……她目光狠狠的盯着雲卿,眼底殺機畢現,被讓她抓到機會,否則……雲卿你給我等着。
「張太醫,你實話實說,雲卿到底如何了?」慶遠帝負手而立,面罩寒霜。
張太醫略略猶疑之後便沉聲回答,「回陛下,雲姑娘實則中了女兒媚!」
「女兒媚?」慶遠帝不解,那邊賢妃卻淡淡的白了臉色。風藍瑾面無表情,只是一雙眼睛在聽到「女兒媚」這個字眼的時候猛然暗沉了些,像是大海中深邃詭異的暗流,形成了巨大的漩渦,所有的風暴都隱匿其中。
張太醫有些不恥的解釋,「女兒媚是一種極為厲害的春毒,是一些青樓中的媽媽專門為了對付剛進樓的女子不願接客用的藥,這藥只要女子沾身……平日中再如何端莊大方也會變的……極度不堪!」張太醫畢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太過難聽的形容詞到底是說不出口。
不過在場的人都從他略帶難堪和支支吾吾的話語中聽出了問題,接着就聽到張太醫略帶佩服的看了一眼雲卿,贊道,「據下官所知,只要中了此等毒的女子沒有一個能控制住自己身子的。不過雲姑娘也是個堅韌的性子,想來她是知道自己中了什麼毒的,竟然寧可點自己大穴令自己五臟受損也絕不在眾人面前出醜,着實令下官佩服。」
風藍瑾一雙眼睛暗沉如海,沉聲道,「張太醫可能查出雲卿因何中毒嗎?」
張太醫微微擰眉,高聲道,「下官只能說雲姑娘身上的毒是在半個時辰之內中的。」
半個時辰之內,雲卿一直置身公主府里!這話已經說的足夠明白了。
風藍瑾把雲卿交給一旁早已眼睛通紅的白清蕭,抬頭目光平靜的看着君思恬,那眼神仿佛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看一個死物,一絲感情都沒有。他的眼神掠過君思恬轉向慶遠帝,拱手淡然道,「陛下,今日臣的未婚妻在公主府上出了這樣的事情,若不是雲卿心性堅韌恐怕早已中了奸人的詭計,請陛下為雲卿做主,還她一個公道!陛下該明白,一個女子最重要的不是性命,而是名節,若是今日奸人的詭計得逞了,那雲卿今後有何面目再存活於世?這分明就是謀殺,請陛下務必公平以待!」
慶遠帝的面色很不好看,暗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他目光冷冷的看着仍舊一臉憎恨的君思恬,冷聲道,「你如何解釋?」
「父皇,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君思恬到了現在還想着能脫罪,她委委屈屈的跪在地上,「雖然雲姑娘是在公主府出了事情,兒臣有治下不嚴之罪,但是公主府人這麼多兒臣哪裏知道是不是雲小姐自己得罪了什麼人,才讓人懷恨在心企圖報復的。」
風欣悅冷哼,「公主殿下,卿姐姐第一次到公主府來,而且並未和你府中任何人有過交集,今日一整天都跟臣女還有何必勝在一起,怎麼可能中途去得罪了你府里的人!」
慶遠帝沉聲道,「張太醫!」
張太醫方才就去看了雲卿小桌子上的吃食,現在已經基本能明白雲卿中毒的原因,他聽到慶遠帝的問話,低頭沉聲道,「陛下,毒是下在雲姑娘的酒杯上的。」張太醫從雲卿小桌下找到了酒杯的碎片,看着上面帶着的血跡,不由得微微一愣,隨即瞭然。他低嘆着把碎片放在手心裏輕嗅了一下面色微微一變,「女兒媚是沾膚便會中毒的藥物,雲姑娘接下這酒杯的時候就該中毒了,不過雲姑娘真的很厲害,捏碎了酒杯應該是把碎片扎到自己身上企圖保持冷靜,這般心性老夫當真是佩服之極。」
風藍瑾的面色猛然一沉,給白清蕭使了個眼色,白清蕭立馬把雲卿交給了風欣悅和何必勝,兩人攙扶着雲卿走出了大廳,過了片刻之後風欣悅才含着淚跑回來,她嗚嗚的哭道,「哥,卿姐姐好可憐,她腿上都被碎片扎的血流不止了,腿上都是血……哥,你一定要為卿姐姐討回公道……」
風藍瑾笑的雲淡風輕,只一雙星眸暗的如不見五指的深夜,他含笑看着慶遠帝,什麼話都沒有說。
慶遠帝自然明白風藍瑾這一眼的意思,風藍瑾平日中以溫和的形象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但是慶遠帝卻明白他有他強勢的一面,如今這般姿態擺明了不會放過君思恬。今日就算他不懲治君思恬,日後風藍瑾也一樣會出手,而且以他的作風絕對會讓人找不到一絲錯處會懷疑到他身上,就算明明知道是他的傑作偏偏也查不到任何證據。這就是風藍瑾!做事滴水不漏毫無破綻的風藍瑾!
不過慶遠帝也確實沒有打算輕饒了君思恬,今日這麼多王孫貴族都齊聚一堂,他若是偏袒了君思恬恐怕雲卿的外祖父御史大夫第一個給他遞摺子。到時候就不是兩個公主之間的明爭暗鬥了,會變成朝堂上爭執不休,甚至有可能史記上為他添上一處敗筆。
慶遠帝想到此處不由得面色一沉,冷冷的對着身後的全福道,「全福,封了公主府,讓鳳溪公主在這裏閉門思過,沒有朕的准允不許出公主府半步,收回公主手裏的三千侍衛,奪去鳳溪的封號收回公主的鳳印,不得有誤!」
全福低頭斂目,「遵旨!」
「父皇。」君思恬死死的扯住慶遠帝明黃色的龍袍,跪在地上仰頭看着這個一向對她寵愛有加的父親,哀聲道,「父皇,兒臣知道錯了,兒臣願意和雲小姐道歉,求父皇饒了兒臣這一次,兒臣也是被嫉妒心充斥了頭腦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求父皇饒命啊。」
慶遠帝面色暗沉,一甩袖子揮開了君思恬,她身子猛然傾倒,歪在了賢妃的腳邊,她連忙抓住賢妃的腳腕,哀求道,「母妃救我啊……母妃……父皇最寵愛的就是您,求您為兒臣求情,讓父皇饒了兒臣一次吧。」
賢妃原本還打算為君思恬說幾句好話,聽了她這話頓時噤聲,怒其不爭的看着君思恬。什麼叫陛下最寵愛的人是她?君思恬這話一出若是她再為她求情豈不是在說陛下為了女色不顧皇室的尊嚴?
因此賢妃狠狠的踢開了君思恬的身子,心痛的怒斥道,「你自己做錯了事情還妄想逃避責任,你父皇曾經頒佈旨意,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如今只是閉門思過,你父皇已經念在你們父女親情上輕罰了你,你不但不知悔改還想着逃避,你……當真讓母妃痛心疾首。你自己好好的在公主府里閉門思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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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今天起晚了……明明訂了鬧鐘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