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笑容卻很快就落了下來,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眸微微一黯。
「還是算了。」
府中事情那麼多,卿兒又嫁進來不久,相公在家裏還能幫襯着瑾兒一些。
如今老皇帝年事已高,皇位之爭已經迫在眉睫,這個時候正是最亂的時候,說不定以後會怎麼樣呢,若是她跟相公一起走了,瑾兒的壓力不是更大了。
「別想這麼多。」
夫妻多年,風染墨對莫言的性情喜好瞭若指掌,此時看到她黯淡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眼神輕柔的落在她的身上,唇角下意識的就要揚起,可瞧着她蒼白失血的臉色,他剛剛掀起的唇角就無力的垂了下來。摸摸她未挽的長髮,他很是愧疚。
「言兒,我記得二十多年前就答應過你帶你到處走走,可是這承諾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能兌現。如今我們都老了,肩上的責任也該卸去了。」風染墨執起她冰涼的手放在手心細細摩擦,似乎想要溫暖她一般,他苦笑,「言兒,這些年來是我對不起你……」
「相公……」莫言的眼眶也紅了,「你沒有對不起我,嫁給你的這二十多年,我很幸福。」是特別特別的幸福,京城中哪個女子不羨慕她?
相公一心一意的對自己好,沒有大宅院裏的妻妾之爭,當年公公婆婆還在世的時候對她亦是喜愛有加,寵愛的像是自己的女兒一般。
有了孩子之後更是如此,瑾兒年紀小小就沉穩懂事,對她更是孝順有加,女兒跟她相處的更是像姐妹一樣無話不說,兩個小兒子在身邊長大,也懂事的很。
除了朝堂上的一些陰謀詭計,還有對大兒子的一些虧欠……她真的很幸福了。
沒有風染墨,有誰會包容她二十年如一日的小性子?沒有風染墨她怎麼可能這麼多年下來依舊任性囂張,天真無邪……
她扎扎眼睛,將眼底的淚意眨去,小小的柔膩小手包裹住風染墨的大手,面上是滿滿的幸福微笑,「好,我們去遊玩,走遍大遠所有風景優美的地方。」
「好。」
風染墨含笑凝視她,心裏的那根弦終於徹底的放鬆了下來。
雖然他走了風藍瑾身上的壓力會增大很多,可是這是頭一次,他覺得他的言兒離他很遠了,當他從宮中回來看到渾身是血的她,那一刻,他的心跳都幾乎停止。
愣愣然不知道身在何處。只覺得天都要塌了下來。守在她的床頭認真的把從成親到現在的事情想了一遍,越發覺得虧欠了她。
這些年來她陪着他應對了多少困難。
人人都說他寵愛妻子過了頭,都說他的妻子是全大遠朝最幸福的女子。
可是他們卻不知道他亦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子。
他的言兒在朝堂上雖然幫不了他的忙,可是每每他被朝事折磨的煩躁不堪,被慶遠帝的陰毒手段陷害的時候,只要看到她天真的笑臉,他就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恨不能理解為何別的男子都想要三妻四妾,在他看來,愛一個人就是一心一意,若是心可以分給許多人,那也不是真正的愛了。
端起手中的藥碗,輕輕的把她擁在懷裏,對一屋子的小輩視若無睹,「言兒,該喝藥了。」
莫言的臉頓時耷拉了下來。
「好苦的……」她苦着臉哀求的瞧着風染墨。
「言兒……」
「好了好了,我喝就是了。」她從風染墨的手中接過藥碗,苦大仇深的瞧着那一碗黑色的散發着濃濃的苦味的藥汁,咬咬牙閉上眼睛抱着早死早脫生的想法一口將一大碗的藥給灌了下去,藥碗剛剛離嘴,嘴裏就被塞了一顆蜜餞棗,她幸福的含着棗,眯起了眼睛。
風染墨順手把藥碗遞給了風瀾月,然後溫柔的把莫言放在迎枕上。
他這才有心情仔細打量風瀾月和雲卿。
瞧着風瀾月微微發黑的皮膚和越發沉穩波瀾不驚的眸子他暗暗點頭,雲卿則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的模樣。
「爹,你要不要休息會兒。」立在一旁從軍營中回來的風瀾星也沉穩了許多,他知道娘親受了重傷之後就請了假回了家裏,原本想照顧娘親,可是父親卻不讓,端茶弄水的根本就不假手於人。如今娘親終於醒過來了,他瞧着父親蒼老的模樣,心有不忍,連忙輕聲道,「爹,你都好多天沒有休息過了,如今瀾月和大哥大嫂都回來了,娘親也醒來了,您也該放心歇歇了。」
「沒事。」風染墨擺擺手從床榻上站起身,莫言剛剛喝完藥又是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精神不濟,很快就睡着了,他替莫言拉好背角,做了個手勢,屋裏的人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連忙輕手輕腳的出了屋。
到了外室,風染墨一臉的柔情才褪了下來,轉而變成了冷凝陰鷙的冷厲,他詢問雲卿,「你們一路回來還順利嗎?」
雲卿知道風染墨的意思,她據實以報,把他們一行人在江南所遇到的人和事,還有路上的那一場刺殺都毫無隱瞞的告訴了風染墨。
這個公公雖然在家裏永遠都是一副溫柔和煦的模樣,但是雲卿知道他不簡單,否則也不可能做了二十多年的丞相都沒有被慶遠帝找出錯處,並且從朝堂上退下來之後還一直受朝中官員的愛戴。
他見多識廣,說給他聽興許能幫上風藍瑾的忙。
風染墨聽完沉默了片刻。
半晌瞧着桌子冷笑道,「慶遠帝果然忍不住了。」
雲卿對他佩服至極,竟然從她簡簡單單的幾句話里就能猜到第二波的黑衣人是慶遠帝派來的。
她有些疑惑,「爹,君傲之私藏金礦分明就是意圖不軌,可我不明白,為何慶遠帝還要幫他遮掩。」這是她一直困惑的事情,路上的時候就想問風藍瑾,可因為君離也在,不太方便,所以就沒問。
慶遠帝明明疑心病那麼重,對權利更是親自掌控,明明知道君傲之意圖不軌,按理說他應該把事情給揭穿出來,奪了他儲君的位置,畢竟他並不是只有這一個兒子。世人都知道養虎為患的道理,在有許多的選擇之下,慶遠帝為何要包庇君傲之。
難道當真是一心要傳位於他?所以連他有不軌之心都可以不計較了?
她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風染墨沉默着思考了半晌,卻也想不通其中的關節。
「慶遠帝不是能容人之人,當年他年輕的時候皇位之爭比現在還厲害,他原本是先皇的一個不受寵的妃嬪生下的孩子,既不是嫡出又不是長子,母妃不受寵,開始他卻憑藉自己的本事坐上了皇位,為達目的不折手段說的就是他這種人。所以他登上皇位之後根本就不在乎史官如何記載他,也不在乎朝中大臣如何議論,一年之中把所有的兄長,甚至還有一個剛剛出襁褓還不滿兩歲的弟弟全都用盡手段殺害掉,只留下一個與他一母同胞的端王……」風染墨冷聲道,「他無法容忍旁人對他的權利有任何覬覦之心,哪怕只是一絲絲他的臆測,他都會把所有的可能掐死在搖籃里。」
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容忍君傲之覬覦他的皇位。
但是他偏偏就這樣做了。
雲卿怎麼樣都想不出慶遠帝的想法。
「別想了。」風染墨見因為他一番話,屋裏的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不由得放鬆下面部表情,雖然沒有笑,可整個人看上去和煦了許多,他站起身來,「瑾兒既然設局和三殿下合作,就是猜到慶遠帝會半路截殺他,他設了局就有其中的緣由,定然也是猜到一些事情才會試探一二,否則就憑慶遠帝派的那些人怎麼可能殺得了證人搶得走證據。」
顯然,瑾兒是故意這樣做的,他既然猜到了慶遠帝會從中作梗,為何不事先將人證給藏起來,或者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把人證給換掉偷偷運來京城。還有關於瑾兒武功的事情,他的武功是那個老頭親自教出來的,那老頭是那麼嚴厲的一個人,除非瑾兒學到了他九成的本事,否則絕對不會讓他出師。
瑾兒出師了就代表他武功大有所成。
以他對那老頭武功的了解,慶遠帝派的人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可令風染墨異常疑惑的另有其他。
跟着瑾兒的三千士兵顯然是慶遠帝的人,所以刺客來的時候他們根本就沒有動手,可為何那些刺客竟然全然都不去尋雲卿的麻煩?
慶遠帝不可能不知道雲卿跟瑾兒一起去了江南,更不可能不知道馬車裏的人就是雲卿,雲卿武功平平,就算身邊有墨玄和青鸞保護,也比瑾兒好對付。
為何他們不去分頭行動,制住雲卿再去威脅瑾兒呢?
他暗沉的眸子不由得放在了雲卿的身上,若有所思。
卻沒有開口詢問,只淡淡道,「你們剛剛回來,舟車勞頓也該累了,先回去休息,有什麼事等瑾兒從宮中回來了再說。」
「爹,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雲卿心中有些觸動,「娘親那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聽雲卿提到莫言,風染墨面色微緩,淡淡一笑,沒有駁兒媳的面子。
「我知道,你剛從江南回來,休息兩日也回娘家看看。這段時間……」風染墨斟酌措辭,「雲府不是很好……」
雲卿心裏一個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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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可以恢復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