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沒有受傷的人才緩緩的站起身子,大廳中已經是一片狼藉入目都是黑色的爆炸殘留下的痕跡。所有人目光都驚恐難言,想起君思恬方才手裏握着的那小小的黑色彈丸竟然有這麼大的威力。
處於爆炸最中心的君思恬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她身軀殘破,爆炸時肢體早已被炸飛,如今大廳中只餘下她碎得成片狀的屍體。
一些文官有些距離君思恬近的沒能倖免於難,死相相當之慘烈。更多的人則是經過雲卿的提醒及時躲避,但是仍舊有些動作慢的人受了或輕或重的傷。
「爹,娘——」在門外迎客的風瀾星和風瀾月聽到動靜飛快的閃身過來,瞧着大廳中的一片狼藉面色隱隱發白,一個個扒開屋裏倒在地上的人,因為爆炸的緣故,大多數人都處於昏迷的狀態。門外的一些風家的僕人也紛紛快速的跑了進來救人。風瀾星和風瀾月急的連冷汗都冒了出來,尤其風瀾月是個火爆的性子,他的大嗓門幾乎掀翻屋頂,「爹娘,你們在哪裏?」
那邊聽到聲音的風染墨捂着唇輕咳一聲,他關鍵時刻只顧得上護住沒有武功的莫言,別人就實在有心無力了,因為雲卿的提醒他雖然受了一些爆炸的波及,但幸好沒有什麼大礙。
把莫言從身下拉起來,見着她一張小臉微微發白,風染墨連忙點了她的睡穴,不叫她瞧見屋裏慘烈的模樣,把莫言橫抱起來交給風瀾月兄弟兩人,此時他一家之主肯定是不能離開的,所以只能先把愛妻交給兩個兒子照顧。
「你們把你娘親先送回桃園。」
兩兄弟對視一眼,輕輕點頭,風瀾月抱着身形單薄的莫言就消失在大廳的盡頭。
那邊風藍瑾也從地上坐起身子,他被雲卿緊緊的抱住在大廳中翻滾了幾圈,兩個人最先反應過來的,因此兩人都沒有受傷。只是衣裳有些褶皺髮絲有些凌亂而已。
「墨玄!」
一身黑衣的墨玄也沒有受什麼傷,聽到風藍瑾的聲音他立即行動單手握住輪椅的手柄就把輪椅推到了風藍瑾的身邊,雲卿緩緩站起身扶着風藍瑾坐上輪椅。
「你沒有受傷吧!」
「有沒有受傷?!」
兩人異口同聲的問出聲,然後兩人相視眸光微微幽深,一切盡在不言中。
「父皇!您怎麼樣了?!」
君傲之身上很是狼狽。一身明黃色的衣裳幾處破損,臉上也全都是黑灰,眼見沒有別的危險他連忙從慶遠帝身上站了起來,眸光略帶焦急的看着慶遠帝。
「朕沒事!」所幸這次慶遠帝沒有受傷,他先看了一眼君傲之,目光微微帶了些暖意,再瞧着大廳中的一片狼藉和君思恬沒有全屍的身體,眸光中閃過一絲銳利和沉痛,這一次可以說損傷慘重,幾個朝中官員喪命也有幾人受了重傷。慶遠帝眉心緊皺,今日來給風藍瑾賀喜的人之中不乏有一些精通醫術的太醫,他看了一眼重傷不省人事已經被風家的下人們抬了起來的官員們,面色深沉的對幾個太醫道,「務必把受了傷的愛卿們救回來!」
幾個太醫對視一眼,恭敬的垂頭。「臣,遵旨!」
「恬兒……」賢妃身上也相當狼狽,她瞧着大廳中飛散的各個碎片痛呼一聲雙眼一翻就不省人事了。
「母妃!」君傲之驚呼一聲,一把抱住了賢妃,腰間卻是一疼,是賢妃利用長袖的遮掩掐了他一把。君傲之眸光微微一閃,幾乎是立刻的就明白了母妃的意思。
這一次皇妹闖下大禍,他雖然救駕有功卻也不可能不被父皇猜忌,他畢竟是君思恬的親哥哥,而母妃也是為了避嫌才會如此。
君傲之身形微頓,他身形狼狽,眸光暗沉,瞧着面色幽深的慶遠帝,開口道,「父皇,母妃恐怕是受了些傷,情緒波動太大,可否容許兒臣找來丫頭先送母妃回宮。」
慶遠帝面沉如水,如厲鷹一般銳利的眼眸在賢妃的身上轉了一圈,隨後他看了看一臉狼狽的君傲之,沉吟片刻才沉聲道,「去吧。」
想起君思恬一個小小的彈丸就能有出這麼大的威力,君傲之惱恨她的時候也在懊惱他怎麼就沒先把那彈丸的製造方法先給弄出來呢。眼神在雲卿的身上轉了一圈,她顯然是見過那彈丸也知道那彈丸的威力的,否則也不可能會做出那樣的反應。君傲之看着雲卿的眼神當即就有了些異樣。
風藍瑾推動了一下輪椅,不着痕跡的擋住君傲之那侵略性的眼神,他一身紅衣也沾染了些塵埃,一向溫和的目光也變了幾變。
「陛下,這次在風府出了這樣的事情,臣難辭其咎有失察之罪,請陛下將罪!」
慶遠帝眉目一冷,冷冷的看了一眼風藍瑾,沒有說話。風家的確有失察之罪,但是犯了罪的卻是她的女兒,風藍瑾這樣一說,顯然就是不打算善了了。
「愛卿何罪之有,該是朕教女無方才會釀成今日這等大禍!」慶遠帝眸光落在君思恬殘破的軀體上,鷹眸微微變了變,他目光沉痛的看着被用白色錦布覆蓋住的官員屍體,沉聲道,「傳朕口諭,將君思恬從皇室與蝶上除名,厚葬眾位愛卿,並且撫恤其家人。將……」慶遠帝閉了閉眼睛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再次睜開時已經是一片凌厲。「……將罪女君思恬拋屍荒野以示懲戒!」
「父皇……」君傲之震驚。
「住口!朕意已決!她若不是不聽從朕的旨意又怎麼會落得這般下場,朕絕不能容她了!」
死無葬身之地……這是君思恬必然的結局。
雲卿冷眼旁觀,心裏卻在冷嘲,若不是今日事情鬧得太大,慶遠帝怎麼可能會妥協,一個風家還威脅不了他。他說的倒是冠冕堂皇,其實不過是做給其他人看的罷了,君思恬這一舉害死的人可不止她自己,慶遠帝也是為了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省得讓大臣們寒了心而已。
風藍瑾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心裏依舊氣惱異常,他好好的靜心準備的婚禮就這樣付諸流水了。
不過幸好禮成了。
風藍瑾輕輕的舒了一口氣,這次也算解決了一個視卿兒我為眼中釘的君思恬了。
眼下出了這樣的事情,婚禮肯定是沒有辦法再進行下去了,風藍瑾囑咐了墨玄幾句,讓墨玄帶着雲卿回新房歇息,他則是跟風染墨一起應對這件事的後續風波。
雲卿倒了新房中,她的貼身丫鬟和風欣悅還有幾個風藍瑾家族中的女子一個個的已經守在屋子裏了,新房被裝扮的格外的用心,屋裏是歇息的內室,內室中合理的擺放着一些梨木家具,一張紅木雕花大床格外的惹人注目,那床足足能橫着豎着躺下六七個人,紅色的帷幔被金鈎懸起,露出裏面的鴛鴦枕芙蓉被,上面還灑滿了一些桂圓紅棗花生之類的東西。
屋中原木大桌上點燃了兩根喜慶的小孩手臂粗細的紅蠟燭,紅燭落淚,綻放出妖嬈細小的火焰。那桌子上擺滿了點心和水果,還放置了一杆手指粗細的秤桿。雲卿微微一笑,這秤桿眼下該是用不到了。
「卿姐姐,你沒事吧!」風欣悅已經知道了前院發生的事情,此時一臉的焦急,眼看着雲卿走進了屋連忙把她按壓在大床上,上上下下檢查了一下她的全身這才鬆了一口氣。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又憤懣起來,「真真是太可惡了,那君思恬也過分了,竟然敢來我們風家撒野。」
「放心,我沒事!陛下已經懲治她了。」雲卿心裏一暖,對着一屋子人微微一笑,歉然道,「勞煩各位擔憂是雲卿的不是。」
「卿姐姐……哦,不對不對!現在該叫大嫂了。」風欣悅微微一笑,指了指原木桌子道,「大嫂,我們風家沒有什麼規矩,我聽說新娘子嫁人那一日是不許在娘家吃東西的,這裏有大哥專門為你準備的一些點心和水果,你先隨意用一些,我先去看望一下娘親,你在屋裏等大哥回來吧。」
「嗯!」雲卿微微一笑,「你放心去吧。」
她畢竟是新娘子,還沒有到第二日給父母敬茶的時候,此時若是貿然前去也不合規矩。
一大屋子人浩浩蕩蕩的來也浩浩蕩蕩的走,等人都走光只剩下自己的人了,雲卿才覺得又累又餓,她伸展開雙臂躺在大床上,大床柔軟而微微泛着一絲涼意,在這樣的夏季中格外的舒適。
「小姐,你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要不要用一些點心?」子衿瞧着雲卿疲憊的樣子不由得出聲相詢,她看着雲卿那滿頭的步搖首飾就覺得躺着不舒服,更何況小姐畢竟是個新娘子,姑爺還沒有回來,她可不能睡啊。
無奈的起身,雲卿用了一些點心又飲了幾口熱茶,她偏頭看着子衿,瞧見她眼眶下方的一圈烏黑,皺眉道,「你也該累了,早些去休息吧,這裏不用人侍候了。」
子衿也着實累極了,眼看着雲卿坐直了身子她才放心,又拿起一旁放着的紅色的蓋頭重新給雲卿蓋上,還安慰的笑道,「再怎麼說也該有頭有尾嘛。小姐,今兒個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偷懶中途把這蓋頭取下來,要不然我可不依。」
「好好好!」雲卿的視線藏在紅蓋頭之下,她淡淡一笑,用手把方正的蓋頭蓋的妥妥噹噹,「這樣可以了吧,你趕緊出去吧,成天碎碎念,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被那些個年歲大的老太太附身了。」
「小姐!」子衿惱羞的跺腳。
「行了,知道你是為我好。趕緊出去吧。」
子衿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不過多久就傳來房門關閉的聲音。
雲卿沉澱了一下思緒,久久無語,今天的事情太過蹊蹺,慶遠帝既然下了禁足令,那君思恬一個弱女子又怎麼可能穿過重重侍衛從公主府逃了出來,而且風家的守衛也相當的森嚴,怎麼會容許一個刺客和君思恬闖進來,除非……雲卿某光一凜,除非是風藍瑾故意放她進來的!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她想了半天還是無果,終於在沉沉的思緒中緩緩的靠着床柱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外傳來淺淡的腳步聲,雲卿一個激靈,睡意全無,她聽到守在門外的喜娘諂媚的笑聲,「恭喜丞相大人新婚大喜,祝大人和少夫人年年歲歲永結同心早生貴子福祿臨門。」她一串吉祥話說的連聲音都沒有頓一下,可見平日中常常如此吧,雲卿淡淡一笑。
風藍瑾應景兒的含笑說道,「墨玄,賞!」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好了,你們都退下吧。」風藍瑾此話一出,外面立馬傳來墨玄和喜娘遠去的腳步聲,雲卿突然緊張起來,她聽着屋外「咯吱——」的推門聲,聽着那輪椅碾動地面的悶響聲,心跳一時如雷如鼓,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今日晚上是她的洞房花燭夜。
她心頭不禁惶恐起來。
長袖下的手緊緊的攥成一團,聽着那輪椅越來越接近的響動,雲卿強迫自己轉移心思,但是總是做不到,她纖長的指甲用力的掐住掌心,額頭冷汗涔涔。洞房花燭,她知道會發生什麼,心頭不可抑止的恐慌着,如果可以她寧可方才在大廳中受了重傷,這樣或許還能逃過一劫……
「你……外面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了嗎?」她尋找着話題,只希望能逃避多久就逃避多久,聲音因為緊張出現了微微的沙啞。紅色的蓋頭掩蓋住她的視線,她眼前一片大紅,只能透過朦朦朧朧的綽影來辨別風藍瑾的位置。
風藍瑾此時還是那一身略帶塵埃的喜服,他緩緩推動輪椅,瞧着雲卿的背部緊繃的仿佛是一根將要折斷的弓箭,不禁啞然失笑!
唇角劃出一抹愉悅的弧度,他淡淡一笑,嗓音溫柔,「嗯,都已經處理妥當了,陛下和太子回了皇宮,受了重傷的大臣們也都轉移到了太醫的家裏,受了輕傷的官員們則是自行回府調養了,我們府中無一人傷亡,父親去陪母親了,欣悅去跟小憂玩兒了,瀾星和瀾月也回自己的院子歇息去了。」他一下子把所有的問題都答完,戲謔的看着雲卿挺直的背部,含笑道,「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我表哥呢,他方才沒有出事吧!還有外祖父。」
「今日外祖父身子不適沒有前來,清蕭的身手更不會出問題。」
雲卿終於無話可說,感覺到風藍瑾輪椅一點點的靠近,她緊張的喉嚨都乾澀了起來,忽然,她眼前一亮,原來是風藍瑾用秤桿挑開了她鮮紅的蓋頭。
她頭上鳳冠早已被她取下,此刻視線明朗,她眼睛不經意的從風藍瑾的臉上一閃而過,驚愕的猛的從床榻上跳起來。
只見眼前的男子一身鮮紅的喜服如火,長發以一根血玉簪束起,火紅色的金冠襯得他面如冠玉笑顏如花。他眉目清朗,一雙星眸像是被注入了璀璨的光芒,明亮的刺目,鼻樑高挺,一張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他身形挺拔,筆直的身子靜靜站立着,不遠處則安安靜靜的放置着那輪已經無人落座的輪椅。
然而令她花容失色的不是這些,而是他那令她熟悉到極致的容顏。
她雙手顫抖的指着風藍瑾,她看了看那空蕩蕩的輪椅再看看靜靜的站立在那裏的風藍瑾,腦海沖「砰——」的一聲炸開,她腦海中浮現出各種畫面,聲音止不住的顫抖,「你……你你……你是風藍瑾?」
握着喜秤的男子看似平靜的含笑看着她,實際上握住秤桿的右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收的緊緊的,指骨都微微泛白,見到雲卿這般震驚,他眉梢微微一動,面上不動聲色,眼角卻微微流淌着淡淡的笑意和一絲絲愧疚。他暗啞着聲線,用她熟悉的輕佻話語故作淡然道。
「不然,娘子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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