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這位將軍毫不猶豫地命令道,哪怕是同伴的死亡,也無法阻止他們回歸故鄉的決心。他們的艦船身邊,另一艘戰艦一直緊隨在他們後面,兩艘戰艦以極快的速度向前方海域行駛着。
雖然將軍嘴上喊得好聽,把他們的這次行動稱為戰略性撤退,還說這只是為了不做無謂的犧牲,不辜負犧牲的那些戰友,但再動聽的話語,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蓋不了他們現在只能狼狽逃竄的事實。他們就像一群被餓狼逼到絕境的麋鹿一般,不知道究竟哪個地方才是安全的。他們所能做的,就只有加速逃命,以及祈禱着被留下的那艘戰艦能夠把那幾架華國飛機拖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可惜那艘沉沒在華國海域的戰艦,終究沒能為他們爭取到太多的時間。在兩艘戰艦行進了一段距離後,他們終是被六架飛機趕上,然後,又是一陣狂轟濫炸。六架飛機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撲上來兇狠地盯住了獵物身上的肉死命撕咬,怎麼都擺脫不掉。六架飛機在兩艘日本戰艦面前,行動力有着絕對的優勢,受着活動空間的限制,日軍很難對六架飛機做出有效的攻擊,只能夠不停地閃躲着來自上空的攻擊。
眼看着這樣下去,兩艘戰艦都要走不成了,其中一艘戰艦的指揮官做出了抉擇。
他要拼死護送將軍離開。如果說今天在兩艘戰艦里,有一艘必須要被擊沉的話,他希望將軍能夠順利地逃走,等來日再為他們報仇。
他的腦海中,壓根兒就沒考慮過讓將軍所在的艦船來當擋箭牌,好讓他們能順利離開的事兒。對將軍,或者說,對自己的上級,他有着絕對的忠誠。他實在無法想像長官死了,而自己還活着的這種情況,這對於他來說,是嚴重的瀆職!
雖然,依照目前的情況看來,也許,他們最後都難逃一劫。不過,不拼一拼,搏一搏,又怎麼會知道結果呢?
這名軍官仇視地瞪着盤旋在空中的幾架飛機,就是這幾架飛機,把他們逼到了絕望的邊緣。自己一船的人,以及剛剛被擊沉的那艘船上遠離故土的士兵們,原本都可以安然返鄉的!可是現在,一切生的希望都被眼前的劊子手磨滅了?他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這位軍官下意識地忽略了,他們遠征華國,殺死華**民,本就是不義之舉。若說仇恨,華國人心中的仇恨絕對比他們來得要深。如果真的像他認為的那樣,在華國的土地上建立了「功勳」的日本士兵們「本應該」平安地回到故國,像英雄一樣回歸,那麼,「本應該」在這片土地上安居樂業、卻被這些遠道而來的入-侵-者害得家破人亡的華國百姓們,又該如何呢?
自己本就是侵-略-者,現在倒反過頭來怪被侵-略-者反抗他們,也未免太過可笑。
不過,立場這種東西,向來如此。沒有一方會承認自己所站的立場是錯的,自己所做的事是錯的。
坐在另一艘船上的將軍聽了部下的決定,對此表示讚揚:「不愧是我大日本的勇士,你的勇氣和忠誠,將永遠被後人銘記!等我回到本國,我會向天皇申請為你們表彰的。不用擔心,你們的榮耀絕對不會受到玷污!」
雖然將軍的話很鼓舞人心,但顯然,軍官並不認為這一切能夠真的實現。他沉默了一秒,這才開口,沙啞的嗓音中帶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們輸了這場戰鬥,辜負了天皇陛下對我們的期待。像我們這樣的待罪之身,哪裏還敢指望能夠受到天皇陛下的表彰?只希望天皇陛下能夠看在我們為國犧牲的份上,寬恕我們的罪過,不要把我們釘在恥-辱-柱上,這就是我們所能期望的全部了。」
&會向天皇陛下訴說這一切,偉大而仁慈的天皇陛下會理解我們的。在這場戰鬥中我們雖然輸給了華國,但這並不是我們的錯,一切都是因為華國秘密購進了先進而又強大的武器!」聽着耳邊傳來的轟鳴聲,感受着艦身中彈引起的晃動,將軍的神色早已褪去了鎮定。
&本人民會永遠記得你們為他們所做的貢獻!」留下這樣一句話,將軍就命令艦長全速前進,爭取擺脫那六架可怕的東西。
於是,六架飛機上的飛行員看到下方與他們交戰的其中一艘戰艦掉頭就跑。在他們逃跑後,另一艘戰艦攔在了中間。
其實,那艘戰艦上的士兵們也不確定能不能夠攔得住這些空中殺手,在這些空中殺手面前,他們是絕對的弱勢方。不過,從剛才的經驗看來,這些空中殺手是一起行動的,這一次,應該也一樣吧?
說實話,軍官只能賭它們是一起行動的,或者因為某種原因,而必須一起行動。如果這六架飛機分頭行動,半數狙擊他,半數去攻擊將軍所在的戰艦,軍官也毫無辦法。
索性他賭對了,那六架飛機看着自己所在的艦船掩護將軍的艦船離開,沒有試圖去阻止將軍的艦船逃跑,更沒有要兵分兩路,跟過去追擊將軍他們的意思。
在心中暗自慶幸的同時,這位軍官也不由升起些許疑惑。如果說這六架飛機必須共同進退,因此不過去追擊將軍的艦船,還讓他能夠理解的話,在將軍離開的過程中,它們都沒有干預,沒有試圖阻止將軍離開,就讓這位軍官感到費解了。
華國人準備對他們網開一面?顯然沒有這個可能。看着岸上倒下的成片的同伴們,聽着戰友的戰艦在自己身後被擊沉,軍官絕不相信,華國人會突然心慈手軟起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對此早有預謀,放將軍的艦船離開,也是他們預謀的一部分。放下這麼一個餌,他們所圖顯然不小!
想到這裏,軍官心中一緊,正想提醒一下自己的長官,卻發現,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自家長官的性子,他又怎麼會不了解?就算他聽到了自己的猜測,又怎麼可能因為一個猜測,而放棄逃命的機會?晚了,說什麼都已經晚了。軍官頹然地想,如今,他們能做的,也就只有儘量把這幾架飛機拖在這兒了。他們深受敵方的侮-辱,他們的戰友被敵方所殺,他們被敵方算計,然而,他們就連同歸於盡,多做不到。
軍官看着敢死隊拼盡全力也打不到那幾架飛機分毫,只能一批又一批徒勞地倒下,眼中划過一抹悲涼。
不知過了多久,將軍聽到他們的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爆炸聲。有什麼東西,在海里炸開了……
唯一一艘倖存的艦船上,所有人都明白髮生了什麼,可他們無法回頭,也不敢回頭,只能帶着刻骨的仇恨,繼續前行。
這時,他們已經駛出了一段距離,相信那些飛機就算要追上來,也沒那麼快。他們如今所處的位置,已經在深海區域了。那些飛機縱然再厲害,也需要耗油,沒有補給,也許他們撐不了多久就會回去了。
所有人都在如此希望着,希望那些空中殺手不要再追上來。經過剛才的那兩場戰役,他們幾乎要被嚇破膽。他們清楚的知道,一旦那些空中殺手追上了他們,只怕他們就要步他們的同伴的後塵了。
也許是他們的伊邪那岐大神聽到了他們的祈禱,總之,接下來的旅途中,一切風平浪靜。那幾架可怕的飛機沒有追上來,將軍和他的部下們也放下了那顆擔驚受怕的心,開始頭疼於回國之後該怎麼向大正天皇交代了。
當初大正天皇力排眾議,把將軍派往華國,就是看重將軍的能力以及他對天皇的忠誠,想要給他一個建立功勳的機會,在過去的幾年中,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沒想到到了最後關頭,他們卻功敗垂成。
無論如何,失敗就是失敗,再多的理由,都掩蓋不掉這個事實。將軍嘆了口氣,這一次,恐怕就連天皇陛下,也保不住他們了吧?那些可惡的老頑固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一行人,並通過打擊他們來打壓屬於天皇的勢力。
越是靠近岸邊,將軍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他用不着為了這個問題而頭疼了。
華國的兩架渦輪軸戰機不知何時,居然藏在了他們的頂上,搭乘着「順風船」,跟他們一起來到了日本!
是的,只有那兩架渦輪軸機跟來了。在解決掉日本的第二艘戰艦之後,四架活塞式螺旋槳發動機因為續航能力不足,將各自的備用燃油交給渦輪軸機之後,就已經返航了,兩架渦輪軸機則一直綴在日本最後一艘戰艦的後面,趁着他們都在忙於應付洶湧的海浪時,悄悄地上了船。他們所處的位置,日本士兵們輕易看不到,這才被他們鑽了空子。
而現在,已經快要抵達目的地了,「順風船」自然也就沒有用了!
兩位渦輪軸戰機的駕駛員很快就火力全開,不再對這最後一艘戰艦有任何留情。
原來,這才是他們的真正實力,在剛才的戰鬥中,他們居然隱瞞了大部分力量。他輸的,不冤。將軍閉上雙目,感受着撲面而來的熱浪,腦海中划過這樣一個念頭。
在最後一刻,滿船的人只看到眼前的火光如同絢爛的星子一般綻開……
轟——
幾秒種後,水面上被突如其來的爆炸掀起了一陣巨大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