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環境如何的惡劣,這世界仍有黑夜和白天。
不管世人如何的咒罵,天上的輻射雲仍在翻滾。
天亮了。
輻射雲慢慢上升,失落之地又迎來了一個灰色的白天。
夏天和風鈴是昨天傍晚進入A1區的,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幾個小時,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現在在什麼地方,但所有人都知道,兩人想出來幾乎是不可能了。
在這個夜裏,有很多人沒有睡覺。
風輝久久的坐在自己的家中,望着空無一物的牆壁發呆。風鈴最開始強烈要求帶人去救一個叫夏天的人,風輝並沒有反對,因為風鈴告訴他,是這個夏天救了她一命。
初見夏天,他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風鈴是他的女兒,他明白自己的女兒心裏在想些什麼,從小在這個見鬼的世界中長大,風鈴卻難得的保持着一份童真和善良,這在這個時代是不允許的,但所幸的是她生在風家,沒有人能夠欺負到她。
她的眼界有多高,風輝也很清楚,這失落之地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她的芳心,但她不為所動,這次這麼重視這個夏天,風輝甚至感覺這是件好事。
所以他決定讓夏天留在失落之地,但風輝決不會因為風鈴對夏天有好感就對他特別照顧,在風輝看來,一個沒有本事的男人,是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更不配讓自己的女兒產生好感。
於是,風輝決定測試夏天,並且決定讓他進入失落之地最為危險的A1區,如果他能活着出來,說明他能力可以,如果出不來,那也是他的命。
說到底,風輝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一個不將別人生命當成生命的人,因為他很清楚的知道,這些年有多少人進入A1區,可那些人全都沒有上來,夏天一個人進去,只能是凶多吉少,可他仍是這樣安排了,這只能說明他鐵血無情。
但他萬萬沒料到的是,風鈴竟在最後一刻撲了過去,竟跟着夏天一起進入了A1區,風輝懊惱異常,但他並沒有聽白慕晨的建議派人進入A1區幫助和尋找,為什麼?因為風輝心中一個秘密,一個不為別人所知的秘密,這個秘密不但不能讓失落之地的人知道,甚至不能讓五人小組中的任何人知道。
所以,他只能等。但說實話,他不太抱有希望,那麼多的精兵強將進入A1區都再沒有上來,何況夏天還帶着風鈴?風鈴可是什麼都不會。
風輝後悔嗎?沒有人知道,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他就這樣一直坐着,直到天亮。
天亮後,他穿戴整齊出了門,外面的人都跟他打着招呼,這些人都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對這位老好人將軍很是同情,風鈴那麼漂亮的姑娘,如果死在了A1區,風將軍只怕要後悔一輩子。可他仍是沒有派人進去尋找,這說明什麼?只能說明風將軍大公無私,更讓他們佩服。
所有人都盼望着風鈴能夠沒事,至於夏天,那不在這些人的擔心範圍之內。
這一夜,白慕晨同樣沒睡。
白慕晨深愛着風鈴,從小就愛,愛了很多年,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五人小組、他的弟弟白慕夜、他的下屬,他們都理所應當的認為,不管幾年後,風鈴早晚會成為白慕晨的女人,這點不容置疑。
這也是大川為什麼要挑戰夏天的原因,他實在不能看到風鈴對夏天好。這也是白慕夜為什麼要挑戰夏天的原因,他同樣不能忍受哥哥喜歡的女人竟對別人關心有加。
兩人全都敗在了夏天手中,可白慕晨仍沒有動手,他甚至沒有別的任何舉動。
他不生氣嗎?他不嫉妒嗎?事實上,他嫉妒和生氣得要死,但他不表現出來,因為他知道,不管這個夏天怎麼做,風鈴早晚都會是自己的人,至於夏天,他會橫死。
送夏天進入A1區測試,白慕晨很高興,他知道夏天只要進入A1區,那麼便再無生還的可能,自己根本不需要做什麼。
可風鈴竟同夏天一起進去了,這讓白慕晨心如刀絞,他一夜之中一直在猶豫,猶豫着要不要進入A1區去救風鈴,可直到天亮他都沒有做出決定,他害怕,他不敢進去。
所謂的愛情,所謂的愛了很多年,所謂的愛的深沉,不過是想當然,真正危險時,愛情是個屁。
白慕晨走在路上,已經過去了一夜,他們要守着A1區的出口,雖然已經無望,但還是要守着。
到了出口處,白慕夜望着面無表情的風輝,低頭思考,他長這麼大,從來都不知道風輝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這是一個如海一樣深沉的男人,常常面帶微笑,常常如一個平常人一樣跟失落之地的人們打着招呼,從不表露鐵血的一面。
可白慕夜卻知道這決不是風輝的真面目,聽他的父親白雄說,在失落之地初建的時候,風輝是五人小組中最驍勇善戰的,他殺人無數,兇悍生猛,是五人小組中最為陰狠的存在。
白慕晨這點深沉,全是偷偷在風輝身上學來的。
走向風輝,白慕晨一臉沉痛:「風將軍,我還是認為需要帶人下去尋找風鈴,我親自帶人去。」
風輝擺了下手淡淡說道:「罷了,如果真想去,這時候你就不會站在這裏,不要讓人們去送死了。如果上不來,也是風鈴的命。」
白慕晨面紅耳赤,風輝的話如同抽他的耳光。不遠處,白雄和其它三人大步走來,個個面帶嚴肅,而人們也越圍越多,都在等待着什麼。
正在這時,一輛汽車轟鳴聲突然傳來,眾人轉頭,一輛越野改裝的戰車正拉着煙塵向這邊狂奔,眨眼間到了這裏,戰車帶着焦糊的味道停下,一個人從車中跳了下來。
這是一個女人,她穿着筆挺的軍裝,軍裝上滿是灰塵,但卻掩蓋不住她那玲瓏的身材,她長發盤在頭頂,用一根樹枝隨意的別着,一張臉跟風鈴極為相似,正帶着狂怒,她是風鈴的姐姐風語,得知這個消息後,連夜從三百里以外的戰區趕了過來。
「風輝,你竟讓風鈴下了A1區,你這是要讓你的子女全都死去嗎?當年風行……」
「住嘴!」風輝一聲大吼打斷風語:「她是自己要進去的,況且當時來不及阻攔。」
「是啊風語,我們都在,她的確是猛撲過去的,我們來不及阻攔的。」白雄在一邊說道。
風語一身英氣,轉臉看着白慕晨:「白慕晨,你竟等了一夜?」
白慕晨臉一紅:「我想下去的,但風將軍不許。」
風語冷笑:「你們都清楚她不可能上來了,你們都清楚這下面有多危險,你們不敢去,我去。」
她說完就想打開通道上蓋着的雜物,但風輝又是一聲大吼:「不准動,等在這裏。」
風語轉頭冷眼望着風輝,咬牙一字一句說道:「風鈴如果真出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我要讓你孤老終生。」
風輝不再說話,眾人也不敢說話,風語氣場很強,他們不願意惹惱她。
通道中,夏天背起了暈死過去的風鈴,當風鈴敲響車廂時,他就知道寄生鬼會突襲,但他卻想不明白寄生鬼在最後關頭為什麼走了,還帶走了眾喪屍。
這個時候也不容多想,他背着風鈴走了很遠,看到一個向上的通道口,上面黑呼呼的蓋着許多東西。
他大步過去,一手托着風鈴,一手開始揮刀砍這些東西。
上面,風語仍在狂吼:「一個外來的流民,你們早該把他殺了,他怎麼會保護風鈴?流民們都貪生怕死……」
正在說話的她停了下來,通道突然開了一個口子,一個人鑽了出來。
他彎着腰,身上已經滿是黑血和碎肉,裹身衣也已經破碎,風吹起碎布,在身後獵獵飄揚。左手提着一把完全卷了刀刃的騎兵刀,右手托着後背上背着的風鈴。他只有很短的發茬,刀劈斧削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整個人如同剛剛從血池裏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