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廳的情況怎麼樣了?」說話的是一位老者,他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臉上佈滿汗水,淡藍的麻布牧師袍子也被他身上的汗水染得深一塊淺一塊,整個人猶如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他端坐於一個複雜的魔法陣旁邊,不停地將身上的魔力輸入陣中。
侍立在一旁的修女模樣的年輕女子低垂着頭,面色上一片慘白,她身體哆嗦着,強忍着身體的不適,無比喪氣地說道:「霍爾斯主教,外面情況很糟糕。已經犧牲了三分之一有戰鬥力的教友。」說到這裏,年輕女子雙手捂着臉無力地蹲了下去,頓時泣不成聲。「嗚嗚——那些惡魔、惡魔太恐怖了,它們不但將人殘忍殺死,甚至還一邊吃着屍體一邊進攻……」回想起之前親眼目睹的駭人場景,少女胃中開始翻騰,又『哇』的一聲開始乾嘔。只是之前已經吐了很久,已經吐到連清水也嘔不出的地步。
面對這實力意志都很弱小的年輕修女,老者霍爾斯主教也不忍心多加苛責,這種時刻,說什麼已然無用,苦難突如其來,他只能苦苦支撐,希望地獄惡魔一時半會攻不進來。他現在主持的並非是教堂的守護法陣——聖光領域,而是一個傳送陣法。
早在聽聞惡魔破開城門,開始大規模入城之際,他就開始有不詳的預感。蘭德爾樞機大主教帶領着其他幾位主教都參加帝國皇帝的婚禮,短時間內時趕不回來的。他年齡老邁,喜靜不喜動,雖然掛上了主教的名頭,但早已不理教會具體事務。
但就在這危急時刻,霍爾斯主教當機立斷,馬上開啟教堂的防禦法陣——聖光領域,並組織教堂所在的神殿區所有擁有戰鬥力的人員形成護衛隊,退守於大教堂聖光領域之中,依託聖光領域進行防禦。
雖然暫時打退了一批地獄惡魔,但以他近百年的閱歷來看,這座城池要完了,教堂也不是可以久守之地。聖光領域固然強大,但如果沒有強大的牧師來主持,那魔力消耗極為恐怖。儘管大教堂地處光明元素龍脈的一個匯聚點上,這些年防守魔法陣核心積蓄的魔力在沒有聖階強者的主持下,做不到精細分配,那也僅僅只能開啟一天,如果敵人用什麼特殊方法來進行消耗,那麼估計這個聖光領域支持的時間還要短。
霍爾斯主教並非貪生怕死的人,他垂垂老矣,這一生已經什麼都看透,也沒有什麼太過留戀的事物。在他看來,死亡不過是重新回歸艾爾拉思的懷抱中去。但是,這個大教堂所在的神殿區是光明之龍麾下的幾大教徒聚居點之一,這裏有太多的神殿精英駐留,他們的未來還有很長,不應該在這裏輕易的倒下。為了保護這些教會未來的精英種子,他不惜花費大量魔力用來啟動這傳送魔法陣。
傳送魔法陣不但所花費的魔法材料驚人,而且大教堂這座已經十七年沒有使用了,需要大量的魔力用來傳送校對坐標與距離。這並不是一件輕鬆的活計。
「嗡——」淡藍色的魔法光點從地面用珍貴材料刻畫的陣圖上升起,組成一些奇妙的符號與線條,成立體狀地勾勒成一個一人高的球狀體,這個球狀體玄妙地緩緩進行自我轉動。
「呼——」霍爾斯鬆了一口氣,這才顧得上擦去滿臉的汗水,爬起身來。這個傳送魔法陣已經充能完畢,可以開始進行傳送,他得先去通知那些需要進行撤離的年輕人。
霍爾斯主教穿過迴廊,步伐匆匆地走入教堂進行防守的正廳。
教堂正廳一片狼藉,平時教徒們用來做禮拜的座椅雜亂地擺放在正廳門口處,形成一道道阻礙。惡魔的屍體支離破碎的躺在門口處的地上,它們至死也沒能攻入教堂。犧牲的教徒也不在少數,他們的屍體被尚且存活的同伴整齊的擺放在離大門最遠的地方,用一張張白色床單籠蓋着,形成一大片令人傷感的白色。
惡魔一時攻不破這教堂,所以只是遠遠圍在教堂大門附近,伺機而動。這得以給教堂的教徒們一些喘息的機會,他們紛紛癱坐在地上休息,用以恢復那為數不多的體力。
果然是三分之一啊。霍爾斯主教心中哀嘆一聲,但面上不露太多哀色,以進一步免降低眾人那本來不多的士氣。他走到一位滿是絡腮濃密鬍子的中年人身邊,這是他臨時選出的主持戰鬥的隊長,小聲問道:「威爾隊長,還好吧。」
「你說呢?我們已經擊退了三波進攻了。那些該死的惡魔,它們簡直無窮無盡。我殺的手都快要抬不起來了。」威爾鬍子隊長搖了搖頭,雙手搓揉着身上的肌肉,面色極為難看。
「我開啟了一個傳送陣,它只能讓二十人傳送到帝都——塔倫嘉德。」霍爾斯主教沉聲說道。
「有沒有搞錯,才二十人?我們這裏有一百多人。」威爾顧不上那些還有些酸痛的肌肉,站起身來,大聲嚷道,有些憤懣。
「聽着,就是二十人,我需要你的幫助,威爾。你在教區這麼多年,應該知道魔法傳送的困難性。我需要同你一起選出用傳送陣先行離開的人選。等到送他們離開,我們再另行突圍。」威爾斯主教嚴厲地說道。
「為什麼是要我來參與選擇,你自己選不就行了。」大鬍子環視一周,大廳中基本上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眼神中充滿期盼。傳送是完全沒有風險地離開,而接下的突圍能否成功暫且兩說,就算是成功,那又有不知多少人倒在突圍的路上。大鬍子不想也不願做這該死的決定,在這個教區聲名良好、頗有威信的他做不出一言決定他人命運生死的事。
「艾爾拉思在上,現在能在這裏站着的無一不是堅定的信徒,我們為了神的榮耀可以犧牲一切。」霍爾斯主教看着一張張帶着希望的面龐,心中雖然沉痛,但還是毅然決然做出一個決定。「所以,那先行離開的二十人應該是年紀最輕並且還要是最有潛力的教徒。他們的離開並不僅僅代表他們自己的生命得以保全,而且還要擔負着重建我們教區的重擔。威爾,你平時和那些年輕人接觸不少,這還是得你來幫忙。」
「重建教區,重建教區——」威爾喃喃地念叨,抬頭望着那籠罩着淡淡聖光的艾爾拉思雕像,眼睛不由濕潤。他從口中報出一個個姓名,姓名的主人也都默然不語,低着頭走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