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輪迴 第四章現實

    「噹噹當……」

    一陣急促且略顯沉悶的聲音響過之後，睡眼朦朧的中年大叔被吵醒了，此時從他的身上還隱隱的能聞到一股吃完燒烤後所遺留下來的特殊味道。

    中年大叔揉了揉眼睛然後有氣無力的罵道：「要死呀，誰們家大周一的就剁餡包餃子？嗯……是周一吧？」

    「樓上。」昨天那個被中年大叔稱作「呆」的年輕女子此時就站在他的床前。

    「我說小鳳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樣？很嚇人的你知不知道？」

    中年大叔拉了拉先前只是蓋住了自己半個屁股蛋子的床單。

    「為什麼會嚇人？」小鳳不解的問。

    「我……我和你說不清楚。」中年大叔毛手毛腳的把床單胡亂的裹在自己身上後慌亂爬到了床的另一邊。

    「那你為什麼和我說不清楚？」小鳳迷惑了。

    「我說咱說點你能明白的事好不好？」中年大叔有些急了。

    「好是好。」小鳳點了點頭。「但什麼是我能明白的事呢？」

    中年大叔眨了眨眼。「我哪知道？」然後便嗖的一下竄進了衛生間，之後他就再也不肯出來了。

    「小鳳姐，你又在氣我姬子師叔啦？」此時一個看上去只有八九歲大的男孩從隔壁的臥室里走了出來。他正是昨天被中年大叔稱作「小」的那個男孩——燧行風。

    「我沒氣他，我只是覺得他很眼熟。」小鳳委屈的回答。

    「是，你都認識他三百年了能不眼熟嘛。」燧行風一邊說着一邊向着廚房走去。

    「但那是很不一樣的。」小鳳跟了上去。「我看你和平雲就沒有那種感覺。」

    「你不會是看上我姬子師叔了吧？」燧行風站住腳步轉身問道。

    「什麼是看上？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覺他很眼熟。而且我好像還拿了他什麼東西……」

    「我說……」

    那個被燧行風稱作姬子師叔的中年大叔從衛生間裏探出了半拉腦袋。

    「你總是說你拿了我的東西了，可你到底拿我什麼東西了你倒是給我啊。光說不練你這是傻把式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麼是傻把式。」小鳳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咣！」一聲沉悶的關門聲之後，廁所里緊接着傳出了中年大叔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叫聲。

    「啊……憋死我啦……」

    「憋死了？」小鳳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廁所那緊閉的大門，然後一邊使勁的拍着門一邊大聲的向裏面問道：「你不是正在廁所嗎？為什麼還會憋死……請你再把話說清楚一點好不好？」

    臨近中午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小伙子睡眼惺忪、晃晃悠悠的從臥室來到了客廳。他正是昨天吃完飯後結賬的那位——劉平雲。

    「都起來了？」劉平雲半睡半醒的問。

    「啊。」半躺在沙發上中年大叔一邊嘬着牙花子一邊說道：「什麼時候去吃飯，已經到飯點兒了啊！」

    「醒明白了就去。」劉平雲一屁股坐在了中年大叔旁邊的沙發上。

    「你看看你成什麼樣子？這都幾點了你還沒醒明白？」中年大叔揉着肚子說道。

    「要是餓死鬼投胎我也起的早。」劉平雲仰着脖、閉着眼半死不活的回答。

    「頂嘴？放在三百年前老子隔空一指頭就能戳死你。」中年大叔一邊說着一邊咧嘴笑了笑。

    因為此時電視機里出現了他最最喜歡的女影星，每次見到她，獨臂的中年大叔就合不攏嘴。

    「是呀，你多牛啊，你要是不牛大家能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劉平雲把頭一歪，看樣子是準備睡個回籠覺了。

    「我說你們兩個就別拌嘴了，這都多少年了不煩啊？」一直站在旁邊的燧行風忍不住插嘴道。此時他的懷中正抱着一盒超大號的雪糕。

    「你還說？那還不都是為了你？」中年大叔依舊是目不轉睛的盯着電視裏那個使他心馳神往的女明星。

    「為了我？為了我什麼你敢說清楚嗎？」燧行風撇着嘴問。

    「那有什麼不敢說的，當然是為了讓你早死唄！棺材都給你備齊了，還是最好的。」

    中年大叔話音未落燧行風便撅着嘴道：「真敢說啊？你還當叔的呢，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怎麼了？做都做了還怕說？」中年大叔滿不在乎的回答。

    「行啦。快別說了，亂不亂啊？要是被外人聽到了還以為碰到神經病了呢。」劉平雲懶洋洋的插嘴道。

    「聽見怎麼了？聽見怎麼了？不服氣就來弄死我……」

    話未說完中年大叔忽然沉默了，他的表情也變得茫然起來。

    與此同時屋子裏的其他人也都默默的低下了頭，不再說一句話。

    「三百年，依舊是那段回憶，依舊是那個夢。」過了許久中年大叔緩緩的說道。這時的他就像是一個歷盡滄桑的老人。

    「我也是。」燧行風放下了手中一直抱着的雪糕，出神的望着窗外。

    「我的夢雖然和你們不一樣，但卻也是每晚都做，從來都沒有斷過。」劉平雲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可他的語氣中卻沒有了之前的玩世不恭。

    「至少你們還有回憶，還有夢……」一直沒有說話的小鳳忽然在一旁幽幽的說道。

    之後四個人便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偌大一個屋子裏只有那電視機中的女明星還在毫無緣由的不停哀嚎着。

    不過沉默畢竟是短暫的，而放開肚子胡吃海塞才是永恆的。於是在情緒得到些許緩解之後，剛才還滿懷憂傷的四人便一齊奔向了充斥着各種異味兒，各色人種的街邊大排檔……

    吃！

    也就這點追求了，要不然還能做些什麼呢？三百年的時間，該做的全都做了，該試的也全都試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最終，歲月留給這四人的就只剩下被消耗殆盡的意志以及不斷的出現在他們夢境之中的對往事的回憶了。

    不過，生活雖不如意，但最終也還是要繼續下去的。正所謂吃了上頓吃下頓，就在中年大叔以及他的三個「小夥伴」吃完午飯後沒多久，吃晚飯的時刻便又急匆匆的到來了，那節奏就像是中年大叔上廁所的頻率，快速又不失規律。高雅但卻並不庸俗……

    「真是的，時間一點都不寬裕。說是吃完午飯睡一小覺吧……嘿，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又到吃晚飯的時間了。」

    那個叫燧姬子的中年大叔此時正半死不活的斜靠在沙發上抱怨着。

    「那不是挺好的嘛，至少你再也沒有時間尋死覓活的了。」劉平雲在一旁懶洋洋的說道。

    「尋死怎麼了？那說明我有自尊，有驕傲，有尊嚴。」燧姬子一邊用手在自己的胸前搓着泥兒一邊說道：「不拋棄，不放棄。電視裏那個傻子都知道的事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嗯。」劉平雲哼了一聲。「那你的驕傲和尊嚴現在在哪呢？」

    「已經被無情的歲月消磨殆盡了。」

    燧姬子的手中此時多了一團黏糊糊的東西。他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翼翼的把它彈到了桌子上的煙灰缸里。

    「還無情的歲月？哼！你不是不拋棄，不放棄嗎？」劉平雲問。

    「那是騙傻子的。」燧姬子又重新開始了搓泥兒的動作。「再說了，總要有回報我才能有不放棄的理由不是？可你們看看我的努力都換來了什麼？」

    這時久未說話的燧行風忽然插嘴道：「要我說這就不能怪姬子師叔，畢竟他是我們四個人當中唯一一個曾經試圖改變現狀的人。」

    「那是自然。」劉平雲不陰不陽的說道：「他當然是咱們之中唯一一個想改變現狀回到從前的人了。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多威風呀，呼風喚雨，撒豆成兵，隔空就能戳死人……」

    「呵呵。」聽到劉平雲這麼一說，燧姬子大叔的臉頓時猶如花朵般綻放開來。

    「還笑，他損你呢師叔。」燧行風有些無奈的道。

    「損我也是實話不是……」此時的燧姬子仿佛已經沉浸在了對美好往事的回憶當中。

    燧行風徹底無言以對了。是呀，還能再說什麼呢？他曾經的姬子師叔是那麼的強大，那麼的高傲……而如今，一個只會胡吃海塞，滿身五花膘的中年殘疾大叔？

    燧行風搖了搖頭，不再說一句話。

    「怎麼不說話了，聽你們說話好有意思。」一直默默的坐在一旁的小鳳開口了。

    「哎。」劉平雲嘆了一口氣。「省着點說吧，要是今天把話都說完了那以後說什麼去？」

    以後？

    四個人沉默了，同時他們的表情也變得迷茫起來。

    「以後，我們的以後究竟要到哪裏才是盡頭……」

    夜幕又一次的降臨了。依舊是那個大排檔，依舊是緊挨着路邊的破桌子，依舊是不倫不類的四個人，依舊是堆積如小山的各種烤串、各種豆，各種牌子的啤酒、白酒、可樂、雪碧……

    「哎，這才叫生活。」光着膀子的燧姬子一邊吃着一邊發表着自己對人生的感悟。

    「及時行樂知不知道？享受生活懂嗎？你們呀，就是眼高手低的。要知足，知足才能常樂。安於現狀，不要好高騖遠。一山還有一山高，什麼時候是個頭？老闆這串考焦了啊……」

    此時的燧姬子狂噴特噴着，就像是千百萬在大排檔吃烤串的其他大叔那樣，他的演講沒有主題，沒有邏輯，沒有主語謂語，沒有定語賓語，他只是噴着，想到哪噴到哪，噴到哪想到哪，他的思維是發撒似的，他的腦洞是大開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