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說完,拍拍我的肩膀,轉身就走了。
他的身體特別靈活,又像是透明一般,完全不廢任何勁兒,就穿透了鐵欄。那些守着牢房的龍,完全沒有發現。
只有一隻眼力較不錯的神龍,一直盯着我的肩膀看。剛才男人拍我肩膀時,我的衣服有些低陷進去,看來是被那隻龍注意到了。
我偽裝沒有發現的樣子,淡定的掃了掃衣服,邊說。「太多泥土了。」
那隻龍又盯着我看了許久,然後才收回目光。
我走到侯華的旁邊,敲了敲鐵欄,侯華睜開眼睛,我示意他過來一點。
「怎麼了?」
我用嘴型告訴他,那個男人來過了,侯華四處張望,我對他比了比出去的手勢,示意他已經走了。
「只有你能看到?」侯華來了興趣。
我點點頭,「有一條龍似乎注意到我衣服有變化,盯着我看了許久。」
侯華一聽我這麼說,用特別怪異的眼神盯着我看了許久。「莫非,他對你……」
我揚起手往他的腦袋使勁兒拍了一下,「你的思想怎麼這麼齷齪!」
侯華捉住我的手,笑盈盈的鬆開,「逗你的,不過凌遲現在怎麼樣了?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她了。」
侯華竟然主動和我提起凌遲,我自然不避諱的主動問起他們的事情。
侯華本來是個鬼胎,但他天賦稟議,每當深更半夜之時,身體裏就會長出鱗片,而且還會飛騰。起初他覺得自己是怪物,一度想尋思,在他十多歲那年,他又連夜夜行千里,來到了雲南。
因為他一心求死,飛行的時候並沒有注意路況之類的東西,一直仰着頭盲目飛行。沒想到他飛着飛着,竟然夾進了一塊大岩石里。
眼看就要窒息了,凌遲卻用她的大刀砍壞岩石,救了他。
然後的故事就很俗套了,他對凌遲一見鍾情。
凌遲是第一個見過他龍身的鬼,但凌遲卻沒有排斥他,還說若他有苦惱,可以隨時找他。
侯華欣喜不已,覺得這是接近凌遲的大好機會,於是他每夜凌遲都會飛到雲南和凌遲相會,把他的苦悶全部向凌遲傾訴,然後在天快亮時又飛回寧市。
龍本身就能飛得奇快,加上他又要比其他龍厲害一些,所以他每夜來回穿梭倒也不累,而且和凌遲相處越久,他對凌遲的感情就越是深厚,有種再也分不開的想法。
但凌遲卻始終把他當朋友,他因為年紀小,便總是賣傻賣萌的稱呼凌遲為老婆。凌遲起初很抗拒,但漸漸的凌遲也不反對他叫她老婆了,但她卻從未叫過他老公。
他們就這樣相處有兩年之久,在侯華以為會這樣一直相處下去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阻隔了他們的相見。
「什麼事情?」侯華的聲音越來越沉重,我能預料到期間肯定是發生了某件無法逆轉的大事。
「我舅父,他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當時他很震驚,覺得我是惡靈,本想把我殺掉的,但最終他沒忍心。」侯華的聲音很凝重,「後來我舅父把我交給雲遊大師,說他能驅散我身體裏的惡靈。」
我有些不懂了,「龍不是吉祥的象徵麼?怎麼和惡靈扯上關係了?」
「人有善惡好壞之分。龍自然也有。何況向來龍的繁殖,都是以龍身進行發育的。龍只有通過修煉,才能幻化成人形,而我卻反其道而行之,以鬼身人形修煉幻化成龍,所以他們都認為我不祥。」
「那後來呢?既然你本事那麼大。為何還要受雲遊大師控制。」
「我跟着他是有理由的。」
我正想問他什麼理由,他卻讓我別問,「時機不成熟,我是不會多言的。」
「行,那你到了地獄的第十九層後,又怎麼回到這兒的?」
侯華用特別深邃的眼神看着我。在我以為他又會說這個話題不能談時,他倒是說話了。「龍的勢力超乎你的想像,可以說無孔不入,當時小粉龍誤闖地獄的第十九層,差點被練成乾屍,是我救得她。」
後面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小粉龍把救命恩人帶回了龍的總巢,坤哥很感激他,把他留在了這裏。而小粉龍芳心暗許。而坤哥因侯華的救女之恩,剛才才沒趕盡殺絕,而只是把他關進牢裏。而侯華也仗着這層關係,才不把其他的龍放進眼裏。
說完這些,我倒覺得侯華沒那麼神秘了,雖然他之前做過許多對我們不利的壞事,但聯想到他的處境倒也不難理解。
侯華坦誠的說完他的故事,又像我打聽凌遲的下落,我因為剛才欺瞞了他,良心上也挺不安的,便照實說了。
「她去地獄的19層找我了?」侯華的表情變得十分凝重,似乎很擔心凌遲的安慰。
「對,不過你不用太擔心的,凌遲功力深厚,地獄裏的東西傷害不了她的。」
「凌遲戾氣太重,哪裏又是極陰極寒之地。只怕她會凶多吉少。」侯華的目光有些慌亂,他的手一直摸着鐵欄,似乎在合計要怎麼逃出去。
我知道的,即使侯華再厲害,那也不可能是那麼多龍的對手。他若這樣跑出去,那必定會激怒坤哥。下場只會是一個「死」字。
我看出他的想法,便讓他先冷靜下來,別一時衝動壞了事情。等那個男人再出現,我會讓他先救他出去。
可侯華卻等不及,一時試圖摸索着什麼。
外面的龍見我們聊了許久,便敲打了幾下鐵欄。示意我們分開。「在瞎比比,當心沒飯吃。」
我一聽有飯吃,腸胃便開始快速運轉了,「你們龍也吃飯?」
侯華苦笑了一下,讓我別太期待。我起初不太懂侯華的意思,但當食物送進牢房後。當我看清食物的材料後,我的胃裏便翻騰出一抹噁心來。
所謂的食物,竟然是各種爬行類的動物,生的,帶毛和內臟的。
我一腳把那些食物踢開,這一行為激惱了外面的龍,他們迅速把食物拿開,還威脅我說,「這麼美味的東西都不吃,那你只能餓着了。」
我還真是寧可餓死,也不吃這種東西!
而侯華,卻旁若無人的吃了起來。他面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不噁心麼?」我試着問了一句。
「習慣了,何況龍本身就是吃這種東西的。」侯華說着,還晃了晃那帶毛的身子。
這倒是出乎我的意外的,我以為像龍這麼高貴的東西,吃的食物也應該是特別的,沒想到他們竟然吃的這麼原始。
一想到那可愛的小粉龍,也是吃這種東西長大的,我頓時也覺得她不萌了。
侯華快速吃完,擦擦嘴就繼續睡覺了,我無事可做,又餓又困,便也決定先休息再說。
我剛閉上眼睛,就有什麼東西滴到我臉上,冰涼的。我用手一摸,竟然是一滴水。
我剛擦乾淨呢,又有水滴了下來。
「喂,你們的牢房漏水了!」
「媚娘?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媚娘的出現讓我重燃起了希望,好歹她對這巨木懸棺還算熟悉,我想她一定能夠解釋清楚這一切。
「我鬼身受損嚴重,之前和你說着話就昏厥過去,然後自行進去你身體裏了。現在不是解釋這一切的時候,你快走。」媚娘的聲音還是很小,但我卻能感受到她的焦慮。
「可是他們幾個都着魔了,我拉不動他們。」我往頭頂望去。眼眶裏又有淚水流竄,「薄澤辰也突然變得年輕了,他裝束改變,且不認識我了。」
「我從未見過有鬼能擊落懸棺的,更沒見過101顆巨木同時開花的,我猜測這是因為薄澤辰無意中觸犯了什麼。再不走……」
媚娘的聲音中斷了一下,爾後她的聲音變得越發尖銳了。「許可,你快把那苦龍膽服下!快!」
「怎麼……怎麼了?」她突然的尖銳,令我有種特不好的預感。
「你的腹部在破裂!」
「破裂?」
「對!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砍到一樣,你再不服下,只怕你也會如巨木懸棺一樣從中間斷成兩截!」媚娘似乎真的很急。急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我想起來了,在薄澤辰擊落最後一個巨木懸棺後,我的腹部確實感覺到一種刺痛。我正想告訴媚娘這件事情,可腹部又劇烈疼痛起來,然後疼痛蔓延到整個下腰部位,就好像有東西在裏面割裂我一樣。
「呃……」我痛得立馬蹲到了地上。可一向關心我的林深知,竟然也未察覺到我的疼痛,那雙如少年般純粹乾淨的眼睛,卻變得沉迷至深,猶如蒙上了一層陰影,如痴如醉的看着那些花兒。
「快服下。苦龍膽能治一切疑難雜症,你服下它,斷裂的腹部肯定能迅速長好!這花會催亂人的理智,你再不服下,他們待會兒很可能還會搶你的。」
我看着手心裏的圓球,這就是薄澤辰送給我的苦龍膽。他忘記了我。卻獨獨記得把它給我,這是他消失前留給我的唯一的禮物,我是真的有些不忍心吃掉。
可是肚臍的位置,已經漸漸滲出血來,我知道再不服下它,我真的會死掉的。到時候我就再也找不到薄澤辰了。
我把眼一閉,一口吞下這苦龍膽。
原以為會噎到,可這東西剛一入口,就化成了一股水,自動的滑落進我的胃裏。
在它進入我身體後的幾秒鐘,我的胃裏立馬升騰起一股巨熱。那股熱力一直在我身體裏膨脹起來,如同要衝破我的胃一樣。
腹部更痛了。那股熱力仿佛準備從這裏的傷口中沖泄而出一樣,痛得讓我滿地打滾。
我覺得我是不是吃錯了,可媚娘卻說這是正常過程,苦龍膽乃極邪之物,無論誰服下,這苦龍膽都會重創人的筋骨和血脈,但它有極強的恢復能力,等它完全融合進身體裏後,我便會有重生的快感。
媚娘又說了什麼,可我卻什麼都聽不到了,因為我早已疼得滿地打滾。
在我打滾的時候,他們三個連站姿都沒變過,依然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巨木上的花朵。
我哭了,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因為無助。
在此之前,我好像享盡了萬千寵愛。薄澤辰疼我憐我,林深知護我追隨我,徐良山也因為媚娘而一度想獨佔我,可現在他們卻都置我於苦難於不顧。
那股熱力在我的腹部「嘭」的爆炸了,我清楚地聽到了那爆炸聲音,在我以為我這次一定會被炸得血肉模糊時,我腰部的痛感卻突然消失了。接近着,那股熱氣又發散到我全身各處,就連我的頭髮都似乎被熱力撐得往四面八方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