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運浮屠 第十一章強大的是命運
在索納大陸歷史上的知名的畫家和傑出畫作有如繁星點點，在各個不同的年代妝點着人類文明。各個流派各位名流評論家和收藏家總是會爭論誰是歷史上最好的畫家，這種難以量化的話題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過有一件畫作，它的地位卻是無法爭議，原因很簡單，因為它是有史以來索納大陸成交金額最大的一幅油畫。
這幅最著名的也是被仿製最多的畫作相傳是初代教宗「聖皇陛下」聖傑森的收藏，究竟是不是聖皇自己的作品已經無從考證。不過並不是畫作的作者讓這幅畫譽滿大陸，事實上大部分人認為聖皇並非原畫作者，但確實是聖皇的一句評語讓這幅畫名聲卓著。聖皇陛下說，「這是一幅神奇的作品，讀懂了多少將決定未來成就的高低」。於是這句話被忠實的教徒記錄下來，作為聖者語錄被當時席捲大陸的眾多信徒一起詠誦。事實上，聖皇大人的確十分中意此畫，執意讓後來歷代教廷的核心弟子們一定要來觀摩這幅油畫，並且分享大家的看法。不過，聖皇自己從來沒有發表過對這幅畫的觀點，別人的評論他也總是笑而不語。只是把這幅畫命名為「命運」。
作為推翻各地騎士集團、統一大陸政權的教廷初代教宗究竟從這幅「命運」中得到過什麼啟示，一直是歷史懸案，如今歷史學家能從當年各大祭司的回憶錄上找到的只有聖皇陛下對這幅作品的推崇。
僅僅如此還不足以讓人信服，歷代英雄人物也是這幅畫的天價推手。遙遠的英靈，有帶領西部騎兵大殺四方建立文迪斯城邦聯盟的「西陸霸王」吉耶魯。文迪斯；在教廷退守中北高原的末法時代，改變教廷教義並在戰場上戰勝多方聯軍最後守住聖城梅斯的聖托米克斯一世；近代的人傑，有當前大陸公認的最高戰鬥力「鬥氣無雙」里昂；傭兵公會的八級傭兵，剛從大陸極南的混亂海域尋寶歸來、成功返航的「金盾右手」寇爾；魔法同盟不世出的天才「魔法之子」魯塔伊特。梅塔特林，等等等等。
他們對於「命運」的解讀有的犀利尖銳，有的特立獨行，有的朝氣蓬勃，有的艱深晦澀。很多評論甚至都被出版成冊。在最為看重信息和教育的日落帝國帝都南特，這些「名人名言」有很大部分已被摘錄到青少年的教科書里，被劃為成人考試的必考部分，成為無數考生日夜叨念中的一部分。
一副塗料普通的油畫，後來歷代的仿製品數不勝數。有鉛筆素描、版畫、水彩、大型壁畫、印章、印在各種布料上的紡織作品，甚至還有半個金盾一打的明信片。大多數人都會讓自己快成年的孩子看看這幅著名的畫，然後聽聽他們對畫的看法。
看着面前的「命運」仿製畫，胖子埃里克的眉頭皺的可以左右打架。原來以為就是來鎮長托米克斯老爺家抽個簽，因為第一輪晉級的有胖子自己和光頭肖頌兩人，第二輪正常晉級了包括莎莉和小雷蒙德在內的九個人，所以一共有11人進入正賽。那至少有一個人會第一輪輪空。
胖子當然希望輪空的是自己，然而沒想到的是，到達托米克斯老爺家後居然先讓大家看這麼一副勞什子油畫，還不是原作…望着邊上傻傻看着油畫的其他十個人，還有坐在後排看着參賽選手的各路貴族代表，自認為心思剔透、冰雪聰明的埃里克立刻明白過來，自己對這幅油畫的評價很可能將影響各大貴族心中的印象分，甚至決定是否要資助投資自己。這副「命運」，別的鄉村小伙可能不識泰山，作為經常偷聽主城幾個收費傳音頻道的埃里克，那可是耳熟能詳的狠。傳音箱裏常有的笑話就是哪個主城的貴族子弟在這幅畫前又說了什麼蠢話。今天胖子倒是終於見到實物了，雖然必然不是真品。
看着這幅畫，胖子覺得至少應該是仿品中的高級貨。聽說東邊的魔法同盟里管這類東西叫a貨。雖然不是真品，但掛在鎮長會客室的這幅a貨的畫布明顯是經過做舊處理的，邊框也是考究的金漆橡木。畫面主色調陰暗，但筆觸細膩。雖然胖子不那麼懂行，但也看得出用的是寫實畫法，遠看就像煉金器投影出來的畫面：黝黑深邃的礦洞中有一個有着可笑三角帽子的人作礦工的打扮在挖礦。從畫面右側，也就是礦工身後的悠長礦道來判斷，他應該已經挖了很長一段時間了，而畫面的左側，與礦工隔了一小段還未打通的石穴中，就埋着幾大塊黃金。似乎再堅持一下就能挖出金礦了，但是礦工放棄了，他的錘子和長釘都折斷了，礦道內裝碎石和廢土的小木推車也只剩下一個輪子，被扔在一旁。礦工背靠着已經快見光的金礦，伸直了兩腿坐在地上，手上拿着那可笑的紅色三角帽子捂在臉上，不知是哭是笑，而畫面就定格在這個瞬間。礦洞中的火把是整幅畫作唯一的光源，照在那紅帽子上顯得整個場景猙獰而平靜。
就是這麼一副畫，被一代聖賢、首任教宗聖皇陛下取名叫做「命運」，被群豪代代品評。
望着視距焦點的紅色三角帽，胖子突然想起死黨基德頭上一直帶着的綠黑相間的頭巾。小個子也是傳音節目的忠實聽眾，而且作為學院理論派兼吹牛嘴硬黨，基德總是對胖子炫耀，宣稱自己對「命運」也頗有些真知灼見。
真知灼見？這矮子每次說的都不一樣，但歪理總有一堆。
在傳音箱裏花邊節目的薰陶下，在無數次與基德的語言探討和交鋒中，胖子也算對「命運」這幅畫作知己知彼了。不過，沒想到自己也有機會看到實物，像模像樣的倒騰觀點給別人聽。
胖子心裏不停盤算着，現場有11個人，要不要第一個站出來說，這樣可能能容易點，畢竟要是有人先把自己的觀點說了，豈不是很抓瞎。按基德的說法，這叫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照胖子看，光說點獵奇的觀點是不頂事的。這幅「命運」出道也有幾百年了，幾經人手，什麼樣的評論沒出現過。胖子從傳音箱裏聽來的奇葩評語就有不少，比如「西陸霸王」吉耶魯。文迪斯就說「學會鬥氣很重要，這樣你就不需要工具來挖礦了」；也有知名藥劑師懷疑畫裏的礦工有抑鬱症和自殺傾向；還有鍊金術師批評這幅畫的畫家沒有常識，金塊是需要提煉的，挖礦的產物是礦砂，想遇到整塊金塊的是挖寶藏，不是挖礦…
相對正常點的要數教廷最後的聖人聖托米克斯一世，他說「只要礦工第二天帶着新的工具在原地繼續，一定能有收穫，貴在堅持」。而「魔法之子」魯塔伊特則最為詭異，他只看了一眼油畫，然後轉身就走，只留下了讓人不解的四個字「矮人挖礦」。聽聞過了不久他就發明了一種同名的多人紙牌遊戲，居然風靡魔都，讓旁人瞠目結舌…
胖子在心裏不停的糾結應該借鑑誰的評論，這時，藍褲頭小雷蒙德第一個站了出來。
習慣性的清了清嗓子，小雷蒙德顯然把這裏也當成了老爹的酒吧。見眾人都注意到了自己，藍褲頭用一句自我否定做了開場白。
「第一眼看這幅畫，我覺得很惋惜，好像畫中人只要再堅持一下就好，但是第二眼我就知道，我錯了！」，小雷蒙德重重的頓了一下，接着說道，「我之所以想要堅持是因為我知道結果，大家都能在畫裏看到金礦就在身後。但實際上誰能知道繼續往下挖鑿會遇到的是金塊還是沒用的岩石，甚至是礦難呢？要是長時間的堅持未果，任誰都會沮喪的。我沒法設身處地的做推測，因為不是真的自己遇到那種處境，沒人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也會想要放棄，但是我尊重努力後放棄的人。」
是「過程至上論」的「不可知論」的結合，不算太出眾。還好，還好～胖子聽着小雷蒙德的發言，有着滿腹經綸的暗爽感。不過，當看到鎮長托米克斯老爺略帶讚許的目光和一眾貴族代表的笑容，胖子的臉立刻癱了下來。
這個小滑頭！搶了我的風頭啊！
這時，房間的後排想起了黑珍珠索菲亞清亮的聲音，「小雷蒙德說的很好。那麼，一下個，莎莉，你怎麼看？」
咦？！怎麼變點名了？胖子一下子有點懵，適應不了畫風的變化，甚至沒聽清楚莎莉到底說了什麼。
每一個人說完，黑珍珠就會鼓勵一句，然後點下一個人的名字，可是，就是不點胖子。
難道上次在酒吧惹到這位主了？胖子心裏不禁忐忑起來，四下一望，還有四五個人沒被點名。就在埃里克眼珠亂轉的時候，胖子猛地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瞬間，之前所有的準備都變成一個個雜亂零散的念頭衝擊着胖子的腦袋，一時胖子居然無法整理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埃里克，說說你對這幅畫的看法吧。」索菲亞見胖子遲遲沒有反應，略有不滿的追問了一句。
自認為從不怯場的胖子心裏一團亂麻。只見他晃了晃圓腦袋，轉身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仿製畫，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我覺得，真品應該值錢的多…」
最後，胖子只瞟到了鎮長大人石化的表情，房間裏迴蕩着黑珍珠索菲亞肆無忌憚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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