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姨」這三個字方一衝出口,凌若山就意識到自己似乎擺了個大烏龍,本能地就想要伸手把自己的嘴給堵住。可這說出口的話,就如同是潑出去的水,又怎麼收得回來呢?何況兩人離得那麼近,對方早就聽了個真真切切。
凌若山也不知道自己的念頭是打哪兒來的,但是在剛才那莫名其妙的片刻間,他下意識地覺得對方就是叫這個名字的。等到這會子話也出去了人才回過神來,想想自己居然把電影中黃飛鴻他老婆的花名,硬生生地安到了一個洋妹子的頭上,不由得有點尷尬。
都怪尼傲,好好地非要拉着自己一起看什麼功夫片,否則自己也不會知道這麼個名字。現在好了,可不是就是平白鬧出了個「關公戰秦瓊」的大笑話來?!自己當着人家的面,叫了個不知所謂的名字出來,這種奇怪的事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啊。而且這洋妞居然說得一口好中文啊。凌若山心裏尋思着,臉上的神情不由有點訕訕的,朝着女子露出了個無奈的笑容。
卻不想那女子居然毫無異議、非常自然地應了下來,好像她一直以來就真的是叫這個名字一般。答應了一聲之後的十三姨拉着凌若山的手臂,臉上的歡喜之情溢於言表,只是一邊卻又朝着凌若山左瞅瞅、右瞄瞄,似乎是在擔心他會突然出別的什麼狀況,嘴裏卻是用更為誇張的語調驚訝着:「少爺,你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
儘管凌若山平時里是很討厭別人和他拉拉扯扯的,長那麼大唯一有特權能和他偶爾勾個肩搭的背的,也就只有尼傲一個人而已。可是現在被眼前這意外的一出整得有點兒目瞪口呆的他,竟然忘記在第一時間裏伸手拍開對方的「爪」,哪怕那還是只纖纖玉「爪」。
我的確覺得你仿佛是似曾相識的,可我真不記得你叫什麼名兒也是事實。雖然有個名字好像就到了嘴邊的什麼地方,但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了。而「十三姨」這個沒經過大腦就衝出口的名兒,自己倒是很確定不會是她的本名。只是看着那女子歡天喜地的模樣,又不像是作偽的,仿佛自己叫的一點都沒有錯,再正確沒有。
這怎麼可能呢?難道她改過了名字?但即便是這樣的話,那自己又怎麼能隨口就猜中她的這個新名字呢?如此小概率事件一下就發生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瞧着對方這話里話外的意思,自己似乎應該啥都不記得,才屬於正常狀況。一念至此,凌若山心中立刻警覺起來,這當中必定是有些古怪。
凌若山左右思考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開門見山:「你什麼時候改的名字?」
十三姨這下子更吃驚了,原來笑嘻嘻微微彎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圓溜溜的,拉着凌若山的手下意識收了回來捂在了嘴巴上:「您竟然連我改名的事兒都記得!果然是天賦異秉、非同凡響啊。這可是連老爺都沒有估計到的,不行,我可得馬上替您向他老人家稟報一聲去。」
老爺?這又是什麼見鬼的稱呼?凌若山肚子裏還沒嘀咕完,突然聯想到剛才被叫做「少爺」來,頓時覺得頭上直刷刷的三條黑線。從一般的認知來說,這個老爺就應該是少爺他爹了。一想到自己的老爸,凌若山的腦子就好像是短路了一樣,徹底當機。
那女子卻是因為自己的最新發現而大喜過望,沒注意到凌若山的僵硬表情,說完就轉身風風火火往外走,臨出房門之際,又大聲招呼過來一個更小的丫頭,對着凌若山說:「少爺,這是安心,是您閉關了以後給安排到咱們房的。雖然來的時間不長,但是基本情況都還知道。您要是有什麼想不起來,又想知道的,那就只管問她。
我這就去把您醒過來的消息去告訴老爺知道,讓他也高興高興。」
安心看上去只有十四五的年紀,穿了一身的白衫黑褲,怎麼看都好像是老式的大戶人家裏傭人的標準工作服。小丫頭耳旁編着的兩根小辮子很溫順地搭在肩頭上。黑頭髮,黑眼睛,看着到像是個同胞,至少也是個亞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齡小的緣故,五官還沒有完全長開,兩眼那麼定定地注視着人,貌似很專注的樣子,但整個人看上去總是有種呆呆的感覺。
更讓凌若山覺得異常納悶的是,小姑娘進來之後就那麼直直地站在門邊上,望向自己的神情里似乎總帶着一點怯怯的感覺,好像挺害怕自己的樣子。
自己雖然不像尼傲那麼招人喜歡,可也不至於讓個小姑娘害怕啊?
凌若山肚子裏雖然有一堆的問題等着答案,可是他本來就不擅長和人打交道,平時總會有尼傲,有姐姐做依靠,遇到陌生人總有他們去應付,從來不用自己費那些勁。現在,也不知道他們都跑到哪裏去了?可憐的若山平時被保護得太好,現在就算是勉為其難地想要開口問問題,在急切之間,又碰到這樣一個陌生的小姑娘,竟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口。
一時間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悶葫蘆對上傻葫蘆,一個呆一個楞,倒是無聲勝有聲的模樣。
還好這情形沒能持續太久,十三姨就已經急急忙忙趕了回來。看到屋子裏兩個人,一個盯着令一個看,好像那樣就可以直接看出答案來,而另一個也死瞪着對方不眨眼,唯恐一閉眼要被吃了去的架勢。這一付光景,不由得讓十三姨啞然失笑,笑意盈盈地打破了僵局:「你們倆這是怎麼了?」
安心臉上的表情一下子鬆弛了下來,好像是好不容易盼到了救兵的樣子,急切地叫了一聲:「姐姐。」
十三姨不以為然揮了揮手:「去吧,先去司庫那裏把這個禮拜的東西給領回來。現在少爺既然已經醒了,每個禮拜的配給就會不一樣了,領的時候記得提醒他們一句,別給弄錯了。」
安心點了點頭,一臉如釋重負的樣子,忙不迭地就跑了出去,好像這屋子裏頭有噬人的怪物一般。
瞧着小姑娘頭也不回、飛一般跑掉的架勢,凌若山心裏不由得一陣的腹誹,翻了個白眼,要不要做得怎麼明顯,我也沒把你怎麼樣啊,跑得比兔子還快。
十三姨看到凌若山一臉苦悶的樣子,臉上一時hold不住,嘴角邊翹起了一個滿滿的弧度,帶着點快樂,帶着點俏皮。卻讓凌若山一時間看呆了眼,仿佛心中那魂牽夢繞的一個影子,突然間就實體化出現在了眼前。
「少爺你是不是覺得安心很怕你?其實這很正常,沒有經過靈魂洗禮的丫頭們,都是這個樣子的,想當年我也是這樣的。」好像是知道凌若山在想些什麼,十三姨正了正色,主動地挑起了話題。
靈魂洗禮?看上去十三姨說的並不是基督教的那個洗澡的儀式,到好像是真的可以對人的靈魂做點什麼事的意思。凌若山很是茫然,這到底是在哪裏?難道自己還真的是穿越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