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不堪的洪水從炸開的山溝中分流而去,原本洶湧澎湃的秋意河重新恢復往日的平靜,河水雖然安寧了,但河堤上所有人的心都緊揪着,沒誰還能保持平靜,一雙雙眼睛中閃爍着的全都是焦慮之色,一顆顆心都不受控制的急速跳動。
在他們臉上寫滿了驚恐,一種前所未有的大驚懼,都被剛剛這一幕給嚇住了,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從他們眼前被洪水颳走,誰能視若無睹?況且那人還是市長呢。
堂堂市長要是在這次防汛搶險中遭遇不測…只是想了想,鄭錦就感到不寒而慄。
「還愣着幹什麼,懂水性的趕緊下去救人,其他人沿着河堤兩岸搜索,衝鋒舟全部出動,另外陳味馬上給魚縣那邊的漁業部門打電話,讓他們在下游安排搜救隊,設置攔截網,務必要儘快找到蘇市長,別傻站着了,立即行動。」鄭錦聲音有些顫抖的吩咐道。
「是。」水性好的搶險隊員爭先恐後跳下水,當搜救工作第一時間展開時,鄭錦顧不上身上早就濕透,抓起手機立即就打給顧傾城,發生這麼大的事,容不得他藏着掖着。
顧傾城此刻也沒有睡覺,今晚對錦繡市來說必然是一個不眠之夜,蘇沐還在魚縣那邊參加防汛工作,自己要是能安心睡覺,豈不是顯得太沒有良心?他在市委居中指揮,此刻正躺在沙發上迷糊。
「老鄭,有事嗎?」迷迷糊糊中的顧傾城聽到手機響起後,掃了眼來電顯示接通後隨意說道。
「顧書*記,出大事了,就在剛才…根據現場情況來看,蘇市長很有可能會發生意外。」鄭錦簡潔明了的將薑母鎮那邊的抗洪情況做了匯報,並言簡意賅的點明重點。
原本還有些慵懶隨意的顧傾城聽了後面的話後,身體猛得打了個激靈,驟然清醒過來,蹭得就從沙發上站起來,緊攥着手機,呼吸都變得急促,「鄭錦同志,這種事絕對不能拿來開玩笑,我再問你一遍,蘇市長真的被洪水沖走,現在下落不明?」
「是。」鄭錦充滿苦澀的回道。
當鄭錦這種肯定回答做出後,顧傾城就感覺眼前突然發了黑。他不像是別人,會對蘇沐多少有些牴觸,希望蘇沐有個三長兩短什麼的。
他可是最不希望蘇沐有任何意外發生,除卻兩人是合作關係外,更加重要的是顧傾城很清楚蘇沐身份不簡單。擁有那種身份,便意味着蘇沐和自己沒有任何利益衝突,但這種事是建在和平相處的基礎上。
假如說蘇沐真的在錦繡市出現意外,可以想像上面那些人的怒火會如何發泄,更別說顧傾城心中對蘇沐的為官之道非常佩服,認為蘇沐絕對值得,也應該走的更遠。
但如今卻發生這種意外,你讓顧傾城如何不心驚膽顫。
「老鄭,既然薑母鎮那邊的洪水險情已經結束,你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蘇市長。你記住,蘇市長必須要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現在授權你調動魚縣內所有力量,誰要敢含糊,絕不輕饒。」顧傾城雷厲風行的大聲喝道。
「是,書*記,我一定盡最大努力找到市長。」鄭錦沉聲保證。
掛掉電話後,顧傾城額頭上全都是汗珠,他越想這事越不能隱瞞,便二話不說將電話打給了陳中正,發生這種事,必須要讓省委書*記知道,否則後果根本不是顧傾城所能承擔的。
深夜,陳中正因為有些低血糖,所以每天晚上睡覺都很早,而且最反感的是有人把他從睡夢中吵醒,更別說現在是全省防汛工作的要緊階段,他的精力全都撲到這個上面,忙碌一天後好不容易迷糊了會,誰想電話偏偏在這時想起來。
他睜開朦朧睡眼,壓下心頭的不滿,抓起手機語氣不善的問道:「顧傾城,有什麼事嗎?」
「陳…陳書*記,蘇市長被洪水沖走了,現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顧傾城無暇理會陳中正話音中的那種不耐和厭煩,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這刻的他只覺得說話都十分困難。
「什麼?」陳中正一下就清醒過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是說剛才在錦繡市魚縣薑母鎮的防汛救援工作中,蘇市長因為在炸山的時候要營救一條漁船上的一家人,在最後關頭不幸被到來的洪峰捲走了。我已經命令在現場的市軍分區司令員鄭錦同志負責搜救工作,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找到蘇市長。」顧傾城說話的時候,聲音中的焦慮和擔憂味道異常明顯。
竟然還有這種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陳中正攥緊着手機,耳邊環繞着的還是顧傾城這八個字的結語,振聾發聵,作為華州省省委書*記,陳中正比誰都清楚蘇沐的真正底細,知道這個年輕正廳級幹部身上有着多少神秘光環,背後又有着多少大佬在力挺。
想到那幾個老人的恐怖力量,陳中正就不寒而慄。要是說被他們知道蘇沐是在錦繡市出的事,而且這種出事的結果很大可能上是死亡,那…
陳中正都不敢想像那種情形會掀起多大的風波。
而即便拋開這些外來因素,就說從蘇沐這個人而言,陳中正也是非常喜歡和滿意的。有能力,知進退,懂分寸,心中始終裝着老百姓,永遠都是為人民服務,有這樣的優秀素質在,不就是每個黨員幹部的楷模標準嗎?
儘管說蘇沐不是自己這系的,並不能阻擾陳中正的肯定。要是說有機會,陳中正是願意扶持蘇沐進步的。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顧傾城,你那邊務必要加大搜救力度,必須要找到蘇沐,有什麼難度儘管跟我說。」陳中正強忍着心中的驚慌失措,深深呼吸兩口氣後果斷命令道,話語堅決不可挑釁。
「是。」顧傾城趕緊保證。
掛掉電話後,陳中正一下就坐到床頭,望着外面黑暗的天空,他嗓子發乾,周身寒徹,後背更是密密麻麻的佈滿着一層汗珠,睡衣都被濕透。想到蘇沐的背景,他愈發知道這事絕對不能隱瞞。第一時間將消息稟告上去,哪怕出事後都有人承擔摟着,但假如說現在就開始蒙蔽,想要捂蓋子,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況且這也不是捂蓋子的事。
軍神徐中原,中流砥柱周奉前。
不說別的,就單說這樣兩尊大神級別的人物擺在眼前,就夠讓陳中正驚心動魄。蘇沐上任的時候,陳中正是收到這兩位老人家親自打過來的電話,他們沒有說要讓自己對蘇沐有所照顧,反而說的是要磨練蘇沐。他們的良苦用心自己是清楚的,但他更清楚這種磨練是建立在人活着的基礎上,人死了萬事皆休。
那時候的這兩位老人家,還會和顏悅色的和自己說話嗎?他們兩位哪個不是從刀山火海中走出來的人物,他們什麼世面沒有見過,一心想要收拾誰的話,需要理由嗎?
陳中正心情煩躁,再也難以入睡,抓起手機就給白滄浪打過去。
幾乎瞬間電話就打通,白滄浪那邊還沒有等到陳中正說話,同樣焦慮暴躁着的說道:「陳書*記,您想說的是蘇沐的事吧?我已經接到錦繡市那邊的匯報,您說這事咱們怎麼處理?要不要立刻派人前往錦繡市?」
「老白,你我都心知肚明蘇沐的身份背景,他是絕對不能在咱們錦繡市出事。雖然說為的是抗洪救災,但也不能拿着他的性命開玩笑。幾個老人家的囑咐,幾個同僚的拜託,想到那些你我都應該壓力倍增。我現在就一句話,蘇沐必須要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而我相信以着蘇沐的能耐,應該能化險為夷。」
「所以說咱們這邊絕對不能放鬆任何警惕,不能提前蓋棺定論。沒準他只是受了傷,正等着咱們去救助呢,再說魚縣薑母鎮那邊的小燕山情況錯綜複雜,河流暗道眾多,他或許會借着這些地理優勢逃過一劫,因此咱們必須要抓緊時間搶救,和死神賽跑。」
「就這個情況,我希望省委省政府都派人趕緊過去,你那邊安排下人就動身,我這邊同樣如此。」陳中正壓制着心中的驚駭沉聲說道。
「行,就按照您說的辦,我現在就讓黃甲動身去錦繡市。」
「好。」
這通電話結束後,陳中正就開始忙碌安排,那邊的白滄浪也做着相同事情。陳中正是心底震撼驚懼,但你以為白滄浪就會好過嗎?他自然也知道蘇沐底細。
因為知道,所以不安,所以驚恐。
做官做到他這種級別,心中早就能做到遇事坦然鎮定,古井無波。但沒辦法,誰讓這事實在太過驚人,稍微處理不好,就會給整個華州省帶來一場大地震。
不要說什麼蘇沐是英雄救人才會遇難這種蠢話,你以為誰都會聆聽這種理由嗎?人活着萬事都好說,人假如說真的意外而死,說什麼都是白搭,只會迎來難以抗衡的滔天怒火。
將心比心,換做自己家人罹難,白滄浪自信同樣不可能做到平靜視之,站起身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望着窗外的黑夜,眼神幽幽。
蘇沐,你在哪裏?
是生還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