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矩陣世界 第58章 舟子駕到（下）

    值班的女操作員早已急忙過來了，按程序從座位旁的小案上將《遊客須知》遞過去，一邊機械地說：「如果您在之前未閱讀過張貼的須知，請認真閱讀這份，以保證您在裏邊的旅遊平安順利。」

    方舟子是給當貴賓接進來的，當然沒看張貼在各處的這種遊客須知，這時拿過來略看了下，臉上便露出了不以為然的冷笑：「哈，這也不要，那也不要，這裏面有那麼神秘麼？真的像黑客帝國，裏面有執法程序？我看你們該往諸如保證系統穩定、設備可靠上多下點工夫。」

    我看老One氣得直咬牙，沒等甄工回答便搶着說：「我們的這個系統超穩定，運行以來從沒出過事。」

    方舟子可能覺得跟老One這樣的人鬥嘴有**份，乾脆沒回答，這時，他又拿起放在一邊的頭盔，看了看，說：「嗯，這個設備倒是比黑客的那個強了太多。他們那個像扎槍頭似的插頭，往人脖子後那麼一捅是挺恐怖的。這可是你們的一項進步。就算是山寨，也要山寨得有點創意，是不是？」他看着老One，用這明褒實貶的話來了個回擊。

    不過，這話可是太難聽了，不錯，就算這裏是受黑客電影的啟發，也不能就那麼把我們一下打入「山寨」的行列啊。

    我有點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咬牙切齒痛恨方舟子了，這個人嘴太黑了。現在因他這句話，連我也對他找到痛恨的感覺了。

    倒是兩位領導還能保持客氣的微笑，只是不知道他們心裏如何感覺。錢智商招呼女操作員：「來，請給方先生操作吧。」

    甄工也拿出一張卡，遞給操作員，說：「數據都在這兒了，方先生是VIP貴賓，按這個待遇來。」

    女操作員呆了下，面露為難之色，說：「我沒這樣操作過。」她們這些後來的，主要在廳里接待普通遊客，也會在包間接待包間客人，但可能從沒在廳里接待過VIP，摸不着頭腦也正常。像方舟子這樣「格路」的VIP，也確實是「蠍子尾巴——毒（獨）一份」。

    甄工有點不滿地說：「也不用你怎麼操作，這卡是貴賓卡，在哪個房間都沒有區別的，影像數據等是貴賓剛才路過一樓時錄上的。」

    這時，老One把女操作員往邊上推了下，把那張卡拿到自己手中，說：「還是我來吧。」就插卡操作起來。

    見主管老One親自操作，錢智商放了心，跟方舟子說：「既然方先生願意一個人看，很好，我們當然尊重這個意願，就不陪同了，不過，有需要請隨時聯繫。」他又轉身對老One說，「給貴賓也配個送話器，破個例吧。」

    老One陰沉着臉，點了下頭，向方舟子問道：「先生，請選套在裏面的服裝吧。」又指了下那個顯示屏。屏上果然按貴賓的待遇，顯示出四套古裝衣服。

    方舟子隨口問了句：「也是虛擬的吧？」便隨手指了一套。老One便操作起來。接着，又把頭盔拿起來，對方舟子說：「請先生準備好，頭盔一戴好，你就進入了虛擬世界中。」

    方舟子進入系統了。錢智商又對我說：「老晨，雖然客人堅決不要我們跟着，但我們必須保證客人的安全，這樣，你跟着進去，遠遠盯着他，有什麼事你就機動處置。」

    這種類似的任務我已接過多次，已不以為意，可能出現的最大意外，也就是被官府的人抓去，但老實說，我已不太在乎：有經驗，有人脈，更主要的，有銀子。誤抓這類事總歸不難解決，除非是遊客自己找死，幹些諸如要行刺皇上這樣的「滔天罪行」，那是沒招，但方舟子不會幹這種事，我還是有絕對把握的。

    老One在一邊說：「老晨，要是這小子晃蕩到紫禁城那邊，你就任他逛，別攔着他，讓他像石柏魁一樣給抓進去，那他就對咱這個系統有深刻印象了，再不敢瞧不起噙先生——」

    沒等他說完，也不用錢智商說話，甄工就一聲喝斷他：「你又來了，絕對不行，淨胡說八道。」

    老One笑笑說：「開個玩笑而已。再說，他現在想去也走不過去吧，不是聽說技術部現在給那邊的路設了警戒，遊客一靠近就發警報麼？」

    方舟子堅持獨來獨往，錢智商卻交代讓我遠遠跟着他，保駕護航，我便找個空位坐下來，準備進系統。不料這時，有個七人旅遊團走進了大廳，我迅速掃了一眼廳里，就看出廳里正好有七個空位置，這一定是樓下驗票兼指點安排座位的保安，從他那裏的信息屏上看到這個廳的情況，才讓他們到這兒的。我要是在這裏進系統，他們這個團就會有個人安排不了，不是要等，就是再安排到別的廳，總歸不方便。

    我便把正要放卡的手收回，站起身出了這個廳，往上一層四樓走。一般來說，安排遊客總是從底層往上排的。

    到了四樓，有點意外的是，有兩個在廳門口的遊客，分別穿仿迷彩服和花襯衫，看見我上來，「迷彩服」就向我問道：「這位師傅，看你的胸牌，是員工吧？我想打聽點事。」

    我心想，還真好長時間沒幹導遊的老本行了，便爽快地說：「我是這裏的員工，請說吧。」

    他就問：「聽說這邊的東西都是帶不到那邊的，是嗎？那在那邊能買到東西嗎？」

    這問題我當導遊時沒少回答過，便說：「是的，這邊的東西帶不到那邊，在那邊可以買東西，但要用這邊的人民幣先兌換成銅錢或銀子，過去後就可以買了，不過，即使買了東西，你回來後也是帶不回來的。」

    他脫口說：「噢，那不要緊，能買就行。那邊啥東西都能買到嗎？」

    我笑笑說：「那得看什麼了，是古代有的，一般就都能買到。」回答完，我又熱心地補充說：「你們想買什麼？我可以告訴你們到哪兒買。」

    他沒有具體說，卻反問道：「像菜刀、斧子這類東西，肯定是能買到嘍？」

    「那當然，到雜貨鋪就行。」我說。

    這兩人交換了個眼色，說話的人說了聲：「哎，謝謝你了。」兩人便進了大廳。

    我也覺得這兩個人有點滑稽，好容易「穿越」一次來，就為了到古代買把菜刀？能帶回去當然不錯，跟人吹吹牛：「看，我這是真正的『王麻子菜刀』，穿越過去買的，絕對貨真價實！」問題是你帶不出來嘛。

    我輕輕搖搖頭，真是什麼樣的遊客都有，我正想也跟在他們後邊進去，卻聽身後有人輕聲說：「晨老師，請等一下。」回頭一看，原來是保安部的嚴亮。我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他找我會有什麼事？

    他的神情很嚴肅，走到我身邊先向廳里小心地看了下，把我從門邊拉到遠些的地方，才問：「剛才那兩個人跟你說話了？」

    「是啊，問些到裏邊買東西的事。」我完全摸不着頭腦，機械地回答道。

    他大概也看出我的疑惑，低聲對我說：「這兩個人我覺得有點問題。剛才方舟子來時，我就注意到這兩人就在樓前，一直盯着方舟子看，但卻不往前去，而且他們那個打扮氣質，也不像有多少文化，不太可能是他的粉絲。而且粉絲看見偶像，總會往前擠說說話，簽個字什麼的，不會這麼遠遠地死盯着。你們進去後，我看他們就去售票處那裏，過了一陣子才買票離開。我起了疑心，就到售票處問，小張告訴我，這兩個人買票前是問了一些話，還真和方舟子有關，『他是要到裏面穿越麼』，『能在裏面待多長時間』這麼些問題，問完了，他們倆人又到一邊商量了一下，一個人便打起電話，說了好長時間，才又到窗口買了兩張一次性的票。」

    聽他這麼說，我也覺得是有些不大對頭。他又接着說：「他倆買好票，卻又不進去，在樓前東張西望的，我就過去問：『二位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麼？』他們卻對我說沒什麼事，就是在等個人。我就決定進監控室去，通過樓前的攝像頭再觀察下，發現他們看見咱們那個紀念品經營門市部，就到那邊去了，過了會兒才又出來。我就打了個電話，問經營部這兩人在那邊幹什麼，經營部的人說他們來打聽，這邊的東西能不能帶過去，他們當然回答說帶不過去的，但可以到裏邊買。他們又問，那錢怎麼辦？告訴他們可以在售票處那裏用錢兌換。他們便走了，猜猜怎麼樣？他們又到售票處花了二百塊錢買虛擬錢！」

    他敘述着，我的腦子裏飛快地轉，脫口說道：「二百塊就是二兩銀子。他們剛才說，要在裏邊買菜刀、斧子，二兩銀子用不了的用。哎呀，不會是——」

    嚴亮意味深長地說：「反正有些可疑。我主動要幫他，卻不願向我問，是看我是保安吧。費勁到別處問，還不放心，又找你再核實。單純地要買點東西，至於這樣麼？」

    「那怎麼辦？」我認真地問，嚴亮的水平我是知道的，在這方面我當然得聽他這個專業人員的。

    「我也只是懷疑。但有一點，如果他們有不良企圖，那一定是針對方舟子的，他以前遇到過被襲的事，所以我才擔心。晨老師，你剛才見過這兩人了，能不能請你在裏邊盯着點他們。比如要真是買刀買斧又跟蹤方先生，那就要格外防範了。」

    「好吧，錢總也讓我遠遠地跟在方先生後邊，遇事機動處置。那你不跟進來了？」

    「這兩人見過我了，知道我是保安，甚至可能知道我起了疑心，我看沒法子再貼近他們。」

    「那我得趕緊進去了。有事我在裏邊隨時跟你聯繫吧。」

    「行，錢總他們回辦公室了吧？我上去再跟他們匯報下。」

    我們倆說完，便分頭行動，我進廳里，他向六樓奔去。

    到了廳里，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兩個人的位置，他們雖已戴上頭盔，眼睛什麼的看不見了，但他們的衣着、相貌我還是記住了。的確，兩人看外表就不像善類，以貌相人也不宜完全否定。

    我找到個座位，離他兩人不算遠，隔了有四排座的樣子，趕緊操作完，進了系統。

    首要的事當然還是要跟着方舟子，不過，他進來後我是耽誤了有一陣子工夫才進來的，所以我在進入點就跟老One聯繫，問他方舟子往什麼方向走了。

    「噢，你怎麼才進去啊？他往客棧南邊去了，嘿嘿，就是『天上人間』那個方向。不過，你不用着急，他走不快的，你很快就能攆上他。」

    結束通話，我有些疑惑，什麼意思啊，為什麼他走不快？不過，沒工夫細想了。我來到吉祥客棧門口，一招手，把我的「專轎」叫過來，坐上就走。

    果然，一會兒我就在街上人群中認出了方舟子的身影，他選的那件海青色的文士衫我可記住了，還有，他走路的樣子也有點怪，像是在蹣跚而行，很慢，還有一次蹲下來檢查腳上的鞋子。

    聯想到老One那有些詭異的話，還有，他操作時好像時間也長了些，我忽然明白了，他一定是在方舟子的鞋上搞了點名堂，最有可能就是給他穿了雙擠腳的「小鞋」，或是不跟腳的大鞋。

    前邊說過，攝像頭等儀器會對遊客臉和身體輪廓進行攝像、掃描，數據存入IC卡中，其中身體的數據當然也包括腳，鞋則是按尺碼給出，一般都合腳，操作員會默認，但也可以更換。

    雖然老One故意提那個「天上人間」的詞，有點「抹黑」方舟子的意圖，但我根本都沒往那塊兒想，像他那樣的名人，當然不會在這種情況下不顧形象去那種地方，再說，他又是頭一回來，根本就不知道裏面的東南西北，就算想要找這個錦香院，他也沒有能聞出「娼姐味」的鼻子，往那邊走，巧合而已。

    果然，這時方舟子已走過了錦香院，他又攔住個行人，問什麼話。從我見到他背影，就看到他這是第三次跟裏面的人在說話了。好嘛，他這就是要跟我們的《遊客須知》對着幹，「不多說一句話」，他卻偏偏就要跟人家多說話。

    這時，他拐進了一家店鋪。我讓轎夫停下轎，緊盯着門，心裏琢磨他會不會像特工一樣從後門走，以甩掉跟蹤的人？錢智商答應讓他一個人在裏邊隨便看，他應該能算到我們不會那麼放手不管的。

    但過了一陣子，他就又從前門出來了。怎麼回事？噢，他走起路來姿勢變了，不再那麼蹣跚了。再往下看，他腳上已換了雙顏色不同的鞋子。

    我不禁笑了。老One恨這個方舟子黑噙先生，故意給他鞋上做手腳，人家不費事就破了：重買雙鞋。是的，他是VIP，身上有足夠的銀子嘛。搞科學的人，腦瓜就是轉得快。

    上回搞假銀子被兩個老總警告過，估計老One也再不敢在這上面做手腳了。

    不過，我的笑容還剛掛上嘴邊，就僵住了。因為這時我看見從這家店鋪的對面門裏出來兩個人，看見方舟子就停下來，

    好像在看別處，但又不時悄悄窺視他。而方舟子可能根本沒注意到那兩人，照舊走自己的路了，只是比剛才要快了不少。

    這兩人，就是嚴亮讓我注意提防的那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