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樓時,我又催紀書強說:「小紀,那個電視,什麼時候能給我啊?我最好是帶上它到裏面跟人家交涉,方便說話。」
紀書強笑笑說:「放心吧,下午你再進去時,就會在你的物品欄里了。晨老師,對你的事,我們技術部從來都是全力以赴啊。」
這話是實情。我連忙說:「是的是的,我一直是心存感謝啊。你哪回也到裏面去啊,我一定請你到紅樓貴族大酒家吃紅樓菜。」
稍停,我忽然意識到了點什麼,說:「說來怪了,你們建起了這個虛擬世界,但是你們技術部的人卻幾乎從來不去那裏啊。要我看,你們可真是
『近水樓台不得月』的典型。」
他只淡淡一笑,說:「這有什麼,那些農民工,不也是在城裏蓋起了無數高樓大廈,也從來住不進去麼。對了,那回我們部里兩個人進去配那個『小酒』,你不就請他們吃了紅樓菜了麼。這次你的虛擬電視機,我就讓他倆來搞吧,一定給你辦得妥妥的,對,還要給配好電視劇,要什麼樣的?」我便簡單交代了一下。
果然,吃完午飯再進系統,在客棧的進入點我一摸兜里,就發現有塊挺硬的板板,忙掏出來一看,果然是個類似當今平板電腦的電視機,屏幕尺寸足有十九寸。按下開關,屏幕便亮了,而且,再一看,居然是個可觸摸屏幕的電視呢,真是太超前了。
我關了開關,心想,這麼大個傢伙,怎麼會揣在我的兜里呢?但試着往袋裏一放就放進去了,而且從外面一點看不出來。
真是神奇啊,我頓時想起潘學所帶的那把寶刀不也是如此麼,呼地拔出,刷地收回,喳地一下就把薛華高的手剁下來了。老One解釋過,那些個電腦遊戲就是這麼設計的,我們的系統也是如此。
如此說來,在裏面當個魔術師太簡單了,隨身能帶上一大堆東西去變戲法。
已經有一陣子沒到賈雨村那走動了,最近的事也是有點多,但其實,主要是我頗為討厭這個角色,所以能不見就不見了。我受原著的影響還是很深的,書中的賈雨村就是個很冷酷、狠毒、勢利的小人,平兒就曾罵他是「餓不死的野雜種」。
但我現在乾的工作,就該排除這些情感因素,該聯絡就得聯絡。當年的「地工」們如果也這樣,恨周圍敵人恨得臉上都顯出來了,還怎麼能在敵營里一臥十八年呢?
我讓小二少先去應天府,拿着我的名帖打聽下什麼時候方便過去。不多時,小二少返回說,賈大人歡迎晨使臣隨時造訪。
在我準備要去的工夫,小二少又告訴我說,他近來聽到些風聲,這位知府大人近期可能會有升遷的事。
我沒有問他消息來源。
我來客棧不久後就發現,這些夥計們消息相當靈通。如今客棧的住宿生意還正常經營,總有南來北往的客人住下離開,帶來各處新聞,他們也打探、交流在大都中聽到的事,沒人在意這些夥計們,所以他們總能聽到些消息。我也鼓勵夥計們告訴我聽到的新鮮事。這樣一來,他們認為新掌柜很隨和,我也得到了些情報。
我心想,他要升遷了也好,畢竟我和他算是相熟好辦事。至於他這麼個壞蛋竟然會一再升遷,我才不會耿耿於懷呢。咱們那邊不也是有好多操蛋官員也總在升遷麼,還是「帶病」升遷呢,虛擬和現實都有類似的故事上演着,會鑽營的人總是佔先。
不過,目前賈雨村還在應天府主事,那我現在就還得找他。
「此電視劇為何物?」
在聽了我的來意後,雨村便好奇地問道。
「賈大人自然看過戲班子演出吧?這電視劇,其實也不過是由藝人裝扮各種角色,演繹人生悲歡離合,朝代興衰更替這類事。只不過,平常的藝人需要一遍遍演出,這電視劇卻是排演時錄製下來影像,想看時就可隨時播放了,甚為方便。大人聽說過我朝的照相技術吧,已在賈府里很流行了。」
「下官倒是聽賈大人府中的人說過,只是還沒有親眼見過。」
我正好為了準備這次會見,帶來了一張照片,就是我與寶、黛的那張合影,這時便拿出來給他看:「請大人看,這是晨某與政老爺的公子,大人的學生黛玉小姐的相片。這照片是一種固定的影像,而電視劇則算是活動的影像了。」
他看了,也是讚嘆不已。雖然錢智商說,紅樓夢那個年代過不了多久,照相術就出現了,但那畢竟不過是很粗糙的黑白影像,我們這可是栩栩如生的彩色照片,直到二十世紀才出現啊,還是絕對震撼的。
為了不嚇着他們,或者說不讓他們懷疑我們是不是有什麼妖術,我在下轎前就已把電視機掏出來,讓領我進府的差人拿着,這時我就從伺立在一旁的此人手中拿過來,支在案桌上,對雨村說:「賈大人請看,這就是我帶來的用來播放電視劇的物件了,人稱電視機(我不禁又想起鳳姐來,說不定她又會給聽成什麼「雞」了)。這裏面就有我朝拍攝的電視劇。」說着,我打開開關,朝屋裏掃了一眼,發現廳堂里所有的人都在盯着這物件看,我真像是變戲法的了,不由得在心中笑了下。
這台電視機還真是靈光,什麼線也不用接,更沒有電源,按下開關,就刷地一下亮起來。我看了下屏幕,上面只有簡單的「一」和「二」,心想也不知技術部裝的是兩部什麼劇。在走廊上挺倉促的,一時也想不出具體哪部,只跟紀書強交代絕對不要現代劇,只能古裝,片頭片尾也全要去掉。
點開「一」看了下才知道,原來竟是「仰視」製作的氣勢恢宏的大型歷史劇《雍正王朝》。可能技術部認為紅樓夢的背景正是那個時候,所以就選了它吧。再看了下另一部,原來也是同時代的《還豬格格》。
我想了下,挑《雍正王朝》放了,估計雨村作為官員,應該會更願意看政治劇。
雨村被活動的彩色影像完全給震住了,下面的差人等也是看得目瞪口呆,這讓我頗為得意。
雨村興趣十足地看了一陣子,就好奇地問:「這裏的人物裝扮甚是奇特,從未見過,究竟是哪朝哪代的事呢?」
雨村的問話頗讓我難以回答。
清代的服裝打扮和歷朝實在差得太多了,畢竟是異族嘛,我若說這是我們和諧國之前的朝代,就得解釋它是哪個民族的,怎麼建起來的,又是如何被推翻的,太麻煩了,搞不好就破綻百出。所以我一轉念,乾脆回答說:「哪個朝代也不是,是敝邦寫戲的人硬編出來的。裏面總說什麼『我大清』,就是說大家要搞清啊,這不是真的。這樣不但編得能更隨意自由,還免得犯了禁忌。」
雨村這才釋然,評論說:「我說呢,怎麼這男人還留個長辮子,前邊還剃成個半拉葫蘆瓢,噁心死人了。」
又看了一會兒,雨村又問:「何以這劇中之人總是在那裏說,一直不唱呢?」
我回答說:「這也是電視劇與那平常伶人演出的不同之處,就是和人們日常生活一樣。這樣有個好處,一個伶人,要從小學藝多年,才能按程式登台演出,甚是不易,一般人也替代不了他們來演出。這電視劇則不同,演員不必專門學那些說唱、動作程式,只管照日常舉動來做就是了。所以,此回我朝人士來此拍劇,人員數量所限,大約還要僱用貴朝本地城裏的閒人參與,扮些無關緊要的龍套角色等,自然,會付給些銀兩。這裏,向賈大人先知會一聲。晨某想,這對本地人的生活也小有補貼,算是兩利的事了。」
他滿口應承,說:「此亦是雅事,有何不可。參演之人,只怕會大感榮幸呢。」
我心想,帶個設備來現場演示,確實很給力,交涉的任務不知不覺間就搞定了。
我們閒談之間,雨村仍看得津津有味,我想這劇專講些宮廷爭鬥、權謀機變之事,皇子間奪位爭鬥,君臣間危險關係等,確實正對了他的胃口。技術部準備的劇,居然碰對了,效果奇佳,回去後再表揚他們一下吧。
事已談妥,該是告辭回去的時候了,看了下雨村對這玩藝兒的新鮮勁,我便說:「賈大人若是喜歡看,不妨留下慢慢觀賞吧。晨某還有別的事兒,就此告辭了。」
他頗感意外,站起來說:「這使不得吧?如此珍貴物件,怎好放在這裏呢。再說,其精巧至極,只怕我等從未見識此物,也操縱不了。」
聽他後一句的意思,還是願意留下來觀賞的,並自然地認為這是個極珍貴之物。但其實在我眼中,根本不值什麼,就像銀子,讓技術部複製下就完了,舉手之勞而已。我笑笑說:「不要緊的,大人對我邦出力甚多,喜歡此物件,留下好了。其實並無繁複操作之事,動動手指而已。」我就當場給他演示了下開關、在屏上觸摸點戲的方式。
他一看,也確實極其簡單,自是十分歡喜,說:「貴朝之精巧物件,實是奪天地之造化,勝鬼神之玄機,令人稱羨。某聞魯班大師後人在貴朝主持發明之技,多有極精巧之物,只可惜我朝卻無此人才。」
聽了他的話,我表面上裝作十分自豪,但心裏卻在苦笑。我的那些謊言,也只能在這裏面唬一唬人了,根本拿不到世面上。唉,我們難道只能天天念叨着老祖宗的四大發明,再拿不出能讓這個世界羨慕震驚的新發明麼?
雨村今天不知是閒的,還是知道了自己將要升遷,反正情緒特別高,手拈鬍鬚,興致勃勃地對我說:「賈某已久不吟詩了,今天這精巧之物,竟觸動情思,口佔一絕,晨大人斧正。」說着,便漫聲吟誦道:
曾賞梨園粉墨戲,今觀戲苑入彩屏。
未分生旦淨末丑,卻演凡間萬種情!
我聽完,才意識到這個賈雨村原來也是個有才之人,當年與甄士隱飲酒之時,隨口就吟誦出「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的不俗詠月詩句。
當下,我便誇張地「擊節」讚嘆道:「賈大人真是文才過人,才一見之物,便能別開生面吟詠,佩服佩服!僅憑此詩,此電視機也算找到識貨之主了,真如良琴得遇善奏伯牙,赤兔幸逢戰神關公,定是機緣巧合,成此美事啊!」
在系統里,我拍馬屁的口才真是不斷積累「經驗值」,升級快速啊。
回去的路上,我還在想會見的事,實在是太有意思了,這虛擬世界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啊,由於我們的介入,書中那些成型人物又有諸多新舉動,連吟詠現代電子產品的詩,都能當場創作出來,真是不可思議。
我更加迷戀這個世界了,也更相信噙先生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否則怎麼會有遠超時代的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