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心中一驚,莫非自己喝下這東西,就會變成一個白痴!她抿緊嘴,儘管那匕首已劃破她頸上的皮膚。
碧玫惱羞成怒,一甩手將匕首插在桌上,然後捏住蘇雪的下巴,想強迫她張開嘴,好把那銀耳羹灌進她口中。「我真的很討厭你那幅自作聰明、高高在上的樣子!我覺得變成傻瓜的公主會討喜得多!」
蘇雪很想趁着匕首拿開的機會呼救,卻又怕一張嘴毒汁就會被倒進口裏,她伸手想扳開碧玫的手,卻絲毫沒有作用,她覺得顎骨就快被捏碎了,疼痛刺激着她的大腦,冷汗從渾身的毛孔滲了出來,莫非自己將難逃此劫?一時間思緒紛亂,心臟因為恐懼而狂跳不已。
媚夫人從昏厥中轉醒,掙扎着撐起身體,看到眼前的情形,她拼盡力氣喊道:「碧玫,住手!」
碧玫吃了一驚,手上的力道一松,蘇雪終於穩住身體的重心,狠狠地在她赤着的腳上猛踩下去。
媚夫人的話令碧玫分了心,而蘇雪這腳踩得相當結實,她低呼一聲,條件反射地想蹲下身去揉自己的腳,卻在彎身的瞬間停住,回手拔出桌上的匕首,向蘇雪刺出。蘇雪鬆了口氣,卻不敢掉以輕心,忙向後退開了幾步。而這時龍逍遙帶着春華和秋葉從門外闖進來,護在蘇雪左右,與此同時一個白色的身影從環廊的窗戶跳了進來,正是冷凌蕭。
碧玫見此情形。知道自己無路可走,也沒有機會再向蘇雪出手,轉身掠向床榻上的媚夫人。手扼住她的喉嚨道:「讓我走,不然我殺了她!」見蘇雪面無表情。她補上一句:「襄寧公主,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媚夫人此時面色蒼白如紙,胸前一片殷紅的血跡,黑絲散亂地垂在肩側,任誰見了也會心生憐惜擔憂。而她的神情卻異常平靜,就如秋月下的一汪碧水。「碧玫,你殺了我吧!」她的聲音也一樣聽不出絲毫情緒。
這時嬌容也跟着來到樓上,看到這情形先是愣。緊接着驚聲呼喊:「碧玫,你要對夫人做什麼?我們不是說好……」說到這兒,她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便停住了。嬌容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可我不想傷害夫人!」
蘇雪在一旁聽着,心裏已有數,原來嬌容是想得到望月樓,所以與碧玫合謀軟禁了媚夫人,並設下圈套引自己上勾。只是她不太明白媚夫人既然是三皇子的人,怎麼會輕易的受制她們,又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蘇雪不停提醒自己。在情況沒有完全明了前,不再相信任何人!
龍逍遙輕聲道:「蘇小姐打算怎麼辦?」
沒等蘇雪開口,媚夫人吃力地說:「嬌容,我早有心把望月樓交給你……只不過這麼多年,你仍然沒變,因為你想要的太多,所以很容易被人利用!」
嬌容神色帶着不服氣:「這麼多年來都在利用我的不正是夫人麼?」
媚夫人幽幽嘆道:「原來你是這樣以為的!那我們之間的事不提也罷,只不過你真以為我死了,你就能得到望月樓?……
嬌容一臉愕然:「難道……」
碧玫已經極不耐煩。一手架起媚夫人一手反扣她的喉嚨:「少廢話,想要她活命。就統統給我讓開。」
蘇雪看了看龍逍遙,又看了看冷凌蕭。二人都微微點頭,於是她率先退到房間一側:「碧玫,你走吧。」
所有人也跟着退向兩側,碧玫押着媚夫人往外走,快到門口時轉過身,盯着她們退了出去,眾人立刻跟上,碧玫高聲道:「不許過來!」然後倒退着走下樓梯,到了門口她把媚夫人猛地推開,奪門而出。
龍逍遙和冷凌蕭直接從樓梯上掠下,兩個起落已經追到門外,隨即傳來碧玫一聲短促的痛呼。
蘇雪和其他人下了樓,她吩咐秋葉、春華:「扶夫人到坐椅上休息。」
這時龍逍遙把碧玫推進來,她臉色發青,牙齒不住打戰,左手托着右肘,顯得十分痛苦,想是受了傷。
冷凌蕭問:「公主打算怎麼處置她?」
蘇雪想了下淡淡一笑:「我要先請她喝一碗銀耳羹。」
碧玫聞言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當婢女端着碗下來時,她忽然大喊:「我死也不會喝的!」說着便向一旁的柱子猛撞而去。
龍逍遙已經檢查過她身上沒有可自盡的東西,並且她一隻手臂脫臼,所以沒有太防範。冷凌蕭手疾的地抓住碧玫肩頭的衣服,但碧玫的力道太大,「嗤」地一聲將她背後的衣服被撕下一大片,而她的頭仍撞上了柱子「咚」地一聲。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蘇雪看着碧的身體軟軟倒了下去,血從額角流了下來,一時間愣住了。龍逍遙立刻上前查看,而當她瞥見碧玫背心處的鷹形紋身後,忙問:「她還有救嗎?」
龍逍遙點點頭:「只是暈了,傷也不礙事。」
蘇雪鬆了口氣:「先不用管她,龍公子先替媚夫人看看傷勢。」
媚夫人的胸口被匕首刺了個一寸左右的傷口,深至胸腔,所幸的是沒有傷到心臟,但她失血過多,並且身體原本就很虛弱,所以想痊癒可能要花許多時間調養。而讓龍逍遙十分擔心的是,媚夫人的情緒,她似乎沒有了求生的欲*望,如此就算傷好了,又能活多久。
替媚夫人包紮好,龍逍遙問:「蘇小姐,那個碧玫?」
蘇雪說:「把她救活看管好,我還有話要問她。」
此時最尷尬的是嬌容,她一直垂着頭站在門口,她心裏忽然很希望媚夫人或是蘇雪痛斥她一頓,或是乾脆把她殺了,可是所有人卻偏將她當成空氣一般。
自從媚夫人收她為婢女,十多年來她一直侍候着媚夫人,開始她心中滿是感恩,對於一個險些餓死街頭的人來說,有什麼比吃飽飯更幸福的呢?而當她再也不必為食物擔心時,幸福的標準也開始變了,看着那些有錢人揮金如土、驕奢淫逸的生活,她的心漸漸像貓撓一樣難受,而他們中的許多人不過是恰好生在一個有錢的人家!
但在花船上的時光,仍舊是快樂的,她也沒有太多非分之想,直到媚夫人得到了一個男人全部的愛和許多金錢,並成為望月樓的主人,無數的王公貴族將媚夫人視為上賓,這讓她見識到了金錢和權利的魅力。
一切是怎麼開始的她已經記不清,但那股渴望卻日漸強烈,她享受着金錢帶給她充實的物質生活同時,也嘗到了與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平起平坐的優越感,只是她似乎永遠都是媚夫人的僕人、影子,這感覺就像有一把火灼燒心頭。
蘇雪的出現,徹底堅定了她取而代之的決心,她看着一個原本一無所有的小丫頭,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一切,金錢、權利甚至愛情,她覺得自己再猶豫下去,就真的沒有機會了,等到她年老色衰時……
「不,我不要那種悲哀,我沒有錯!」
蘇雪聽到嬌容倔強的低語轉過頭,她的臉上帶着一種近似狂亂的表情,而且顯得極為痛苦,但顯然她並沒有意識到她的痛苦並非來源於生活,而是她那顆被物慾蒙蔽的心。「嬌容,你得到望月樓也不會快樂!」
嬌容愣了一下:「快樂?」
蘇雪嘆道:「在你眼中所有人乃至整個世界都在與你為敵,而你又想擁有整個世界,所以你就算得到也只會覺得痛苦。」
媚夫人聞言淡淡地說:「我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最愛的人是他,但最心疼的卻是嬌容啊。」
蘇雪說:「夫人早將一切看在眼裏不是麼?」
嬌容聽了這話,頹然跪坐在地上,捂住臉低泣起來。
媚夫人凝視蘇雪:「公主,對不起。」說罷她努力地抬起手,蘇雪明白她的意思,將那削瘦而冰冷的手握住:「夫人好好養傷,什麼都不用擔心,我不會怪嬌容姐的。」
媚夫人微微一笑,顯得十分欣慰:「我對公主實在感到愧疚,但抱歉的話說出來也沒有意義。」她頓了頓繼續說:「我已經很累了,不想再與任何人任何事有牽絆,可我總不能推卸責任,望月樓不能就這樣垮了,我想將所有的一切託付給公主,請公主原諒我的自私。」
蘇雪搖頭:「夫人,望月樓是你的心血,你的夢想,還是由你自己來決定它的未來吧,交到我手上我敢說不出一個月就會垮掉。」
媚夫人閉上眼睛沉默片刻,唇角漸漸浮上一絲笑意:「公主說得是,自己的夢想怎麼能讓別人幫自己完成,看樣子我還不能休息啊。」
蘇雪微笑說:「有需要幫忙的,夫人儘管說。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夫人替我解答。」
「公主請說。」
「夫人到底是誰的人?」